宴会厅的角落,应柠雀跃地朝她招手,
“宋酌姐姐。”还从身后拿出块甜点。
“这个好吃,我帮你拿的。”献宝似的。
“巧克力味的?”宋酌尝了小口。
“嗯,趁爸爸在和叔叔们说话,我吃了两块。”
小鬼头。
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应柠跑去跟应域说了一声。宋酌就牵着他去了三楼,湛寻的房间。
就见湛寻倚在房门口,可怜兮兮的,
“说好等我的。”
“我没走呀。”她这不是回来了。
“这是什么?”湛寻盯着应柠,仿佛在质问。
气氛莫名搞笑,“这是应柠啊。”
他当然知道这是那个小屁孩,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把他爹邀请过来的。
于是只能闷声咽气,十分不动声色地,用两指捏着应柠的衣服,提溜开,腾出个空位。
而自己挤啊挤,挤进了他们中间。
宋酌看着他这些小动作,简直哭笑不得。
他怎么这么爱和小孩子计较?小性子可真多。
应柠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隔开了。他往湛寻手里塞了个东西,“湛寻哥哥,这是生日礼物。”
一幅画,湛寻瞥了半秒就忍不住毒舌:
“你画的?啧……这个──”
和宋酌警告意味的视线相撞,顿时领悟:
要呵护孩子幼小的心灵。
于是,他转而改口:“色彩搭配的很新颖,线条也挺流畅,不错,这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奥特曼。”
“哥哥,我画的是你。”
“……”
这简直抽象派啊,宋酌忍不住感慨。
为了稍微挽回点这礼物在湛寻心目中的形象,她说:“应柠这算不错了,我都没给你带礼物。”
她说到最后底气不足,因为湛寻眼皮眨巴两下,嘴巴微张,难以相信,“你没带……”
他喁喁的模样让她有了几丝急切,“只是忙忘了,我一定给你补上!”
他念叨了八百遍今天是自己生日,居然还是忘了礼物、他心心念念的礼物。想咬她,咬哭她的那种。
这时,房间里传来阵阵哟呵声。
看起来那群男生似乎很兴奋,躁动得能把天花板给掀翻了。
他们循声进去,就见一堆人围坐在沙发边,挤成一团,聚精会神、满面红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看什么令人肾上腺素分泌的不宜视频。
结果──
就是本相册。
上边是十岁的湛寻,吃饭的、画画的、弹琴的、睡觉的……
共同点就是没看镜头,偶尔几张发现镜头,也是拧着好看的眉,小脸绷着,十分不愿意入镜。
以湛叔叔把儿子当女儿宠的性格,不用多想,这肯定是他偷偷拍下的。
湛寻俯身夺过相册,直接翻到最后,有个塑胶的位置空缺,原本在那上边的照片不见踪影。正是这张照片,才让他要帮佣把这本相册扔了。
如今,指腹划过空缺的位置。
他紧蹙的眉头瞬间松展,无谓地把整本扔回给祝阙,没去管这群男生欣赏他的照片。
宋酌不感兴趣,她和湛寻玩到九岁才分开,他什么样自己没见过,于是带应柠去另个房间玩游戏机了。
而祝阙还在拍着大腿感慨:
“寻哥,你小时候也太可爱。”
“看看这张!可爱到想把你奶唧唧的脸捏红!”
话音刚落,气氛倏地不对劲。
刘虎彪和万祁言瞧了瞧湛寻的脸色,能冰死个人,略感不妙。果不其然,湛寻冷冷开腔,一字一句:
“祝阙,艹、你、大、爷,你才可爱!你全家都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夸寻哥可爱,全家就可爱了。
所以…等什么!夸啊!
当然了,少不了的咱大爷要被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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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另一边的游戏室, 应柠脸蛋认真,正操纵手杆按键,疯狂刀削最后的大boss。宋酌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忽然觉得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小酌, 你们两个长得可真像,就跟亲姐弟似的。”进来送水果的帮佣随口一说。
击中了宋酌心底的想法,他们两个长得确实挺像, 尤其是眉骨至鼻梁那块。不过这些的缘由都是应域和他爸长得像,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
“哦对了,少爷他说在房间等你, 有话要和你说。”帮佣又说。
应柠玩游戏正起劲,她没去打断,“那你照顾一下应柠, 要他想找爸爸了,就带他去楼下。”
“好的。”
当宋酌进去时, 祝阙他们已经离去。
整个空间又恢复寡淡的冷色调,连窗牖洪水般涌进的暖光, 都柔化不了房间内冷硬的线条。
卧房门敞开, 浴室的水声传来。
不是说等她么?怎么跑去洗澡了?
视线落在沙发背搭着的西装上, 是湛寻今天穿的, 月白色。如今, 上边被泼到红酒渍, 蜿蜒绵亘在白色的布料上。怪不得他去了浴室。
她本想到外边沙发坐着等的,但卧房的窗户未阖, 穿堂风吹过,卷起雾蓝色的厚重窗帘,又将桌面的纸张刮落得飞散。
四散的纸张中, 她好像看到了上边画有自己的身影,喜怒嗔怨的神色各异。
好奇心理作祟,她视线一瞬不瞬刻在地面的画纸上,走了过去。
画纸每拾起一张,心跳就紊乱一分。
因为上边所画的,通通是自己,校服、私服、散发、丸子头……赫然在目。
当她将画纸叠好,站起身时,心跳彻底乱了阵脚。
──桌面散开的画本,满满一本。
时间线是从小时候到如今,画本上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而最面上的一张,标注的日期,是她与湛寻在山庄重逢的那天。
那天,在楼梯口,小赖被那串从二楼扔下的小叶紫檀珠吓到,在她怀里并不安分,她正拂手安抚,低眉垂眸都是柔意。
每一笔都将她的神态渲染到极致,而旁边有一行小字:【想当她最乖的宠物】
一字一字撞击进眼底,她突然卸了力,险些没拿住这张轻若鹅毛,但又远远不止如此的薄纸。
湛寻对她的心意,在那次生理期被他抱着送到医务室,迷糊中睁眼,见他在关窗时,她就隐约明白。但湛寻一直未言明,她也就未道破。
如今,满本的画、“最乖的宠物”,无不透露出,他对自己的感情,远不止自己领会的那么点。
力道不禁捏皱了纸张,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有股相反的力道要来扯走手里的画。
她蓦地被吓到,拧过身,收回手。
待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湛寻,已经晚了。因为转得太急,力道冲撞下盘,她整个人直直往下倒。
情急中,她揪住了块绸质布料,那是湛寻的浴袍。
电光石火间,她砸陷在床垫里,而湛寻压在她身上,铺面而来的清香萦萦,他整个人像块温软的暖玉,懒懒地扑在了她的怀里,一瞬间攫取住她的心脏。
时间仿佛跳过了他们俩。
直到顷刻后,他洒出的气息略微沉重,嗓音也变得喑哑,他说:“宋酌,我喜欢你。”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张画上,又慢慢移到她的眼睛上,炙热到她撇开了视线。
“你喜欢我一下吧。”他像只宠物在撒娇,甚至还想拿柔软乌黑的发丝去蹭她的脖颈。
“你、你先起来。”她终于夺回心跳的主导权。
他很听话,撑着床垫翻下身,坐了起来,不过软莹莹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
宋酌想看他,又立马挪开目光。
他的浴袍被扯松,胸膛大片裸.露,白皙若玉的肤色,劲瘦又不乏肌理和美感,有抹茱萸色甚至若隐若现。
她轻咳,语气不大自然:“把衣服穿好。”
“哦。”他重新系紧浴袍带子。
春光被遮实,她总算能正视他。
“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她企图从这暧昧得能将人溺毙的气氛里逃出来,略显拙劣地转移话题。
他笑了笑,看似乖顺又天真,“已经说完了。”
怎么又绕回去了?宋酌懊恼。
他站起身,步步贴近,“我们在一起吧,宋酌。”语气像在汲取某种解药般痴迷。
“我很乖的,比小赖还乖,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朝他看去,那双丹凤眼仿佛无底洞,稍意志不坚定点,就能被吸进去。
可宋酌明显察觉到不对味,他……怎么总爱拿自己和宠物做比较?
尾骨抵在了桌沿,她退无可退。
湛寻声音蛊惑不已,几乎是黏着耳廓,钻进她耳朵里的,再缓缓晕散开,“你抱抱我。”
说着,两人所剩无几的空隙就要被贴合。
“等会儿!”她汲汲皇皇打断他的贴近。
像定身咒,他就真的顿在原地,静静等着她要说的话。
“你让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她说完跑走了。
临走还差点被门框绊倒,说实话,她活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这么仓惶而逃。
纵使在往日的相处中,已些许动心。
但“想当她最乖的宠物”这几字,宛若千斤重,压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这句话……太病娇了。
再想到湛寻平时的黏人劲儿,她不免胆颤。
身后,湛寻目色不移,看着宋酌失措的背影,就像是在观赏已入笼的宠物,他贪婪地收回目光,欣赏了一番那幅宋酌抱着小赖的画。
以及──
那行小字。
画本哪那么容易散,窗户又怎么会没关,他又怎么会刚好在洗澡?
她能在今天看到这些,是因为他不想再等。
或许,那行小字应该把“她”字放在排头,如此念出来最贴切。
*
宋酌这么一考虑,就又过去两天。
心情杂乱,这天下午她请了假,去逐州市的墓园祭拜她爹妈,算是给自己的考虑划一个最后的期限。
半个小时的高铁,可能是心不在焉的原因,她出了站,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直到人身在墓园,心才定下来。
“爸,我跟你说啊,湛寻说他喜欢我,湛寻你知道的,就是慕寻啊,原先跟咱们住一个小区,不爱说话,我常跟他玩的那个。”
“你觉得他怎么样?”
是风吹花束的窸窣声,无人回应。
要真有人回答她,才够渗人的。
“算了,你肯定觉得不行,小时候你就把我身边的男孩子都赶得远远的。”她自问自答。
“但是啊,湛寻他不一样的,他心思很细腻,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难受,他是第一个陪在我身边的。”
又絮叨了些无厘头的话,她才离去。
临走时,回头望了眼墓碑的位置,蓝灰色的碑纹与暮霭混为一体,将余晖绞得稀碎,整块天境裂纹繁多,一如她心底的犹豫。
当她出了墓园,见到湛寻时,并不惊讶。
他立身于黑色的车旁,风吹得他发丝张扬不羁,但整个人又沉敛得很。
她走过去说:“我们在一起吧。”
然后抱了抱他,就像在继续大前天那场对话。
湛寻的笑,成了暮色漫卷天地时的最后一抹亮色,他收拢臂弯,几近将她嵌在怀里。
天色已晚,湛寻说可以去他家住一晚,正巧宋酌也想看看同小区,自己家的房子现在有什么变化,就答应了。
在车上,湛寻还是不肯松手,她一抽手,他反倒扣得更紧,还说:“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牵你了。”
宋酌无奈扶额,随他去。
当到了别墅区后,刚下车就遇见了从前一个邻居,对方满脸难以置信,
“你是小酌吧?这么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林阿姨好。”她小时候常见的,都能记起。
“好好好,你家房子被银行收走,今年年初不知道被谁买走了,封条全都撕了,可就是不见人住进来。”
宋家当初大人去世、公司破产,逐州市本地人,多闲这栋房子晦气,直到去年这栋房才卖出去。
林阿姨瞧了瞧宋酌,暗骂自己嘴快,这不是勾起人宋酌的伤心事么?于是忙转移话题说:
“这是慕寻吧?都长这么高了。”
湛寻不认识对方,瞥过一眼,就这么干晾着人。
宋酌拿手肘撞了他腰一下,他才开腔:“是。”
“真好,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他们俩是在林阿姨嗟叹往事的语气中进的院子。
这栋别墅一直有人定期打理,与过去并无差别。圆弧窗下的花架,上边的白漆照旧鲜亮,不过上边空荡荡的。
湛寻的房间还是老样子,那张单人床肯定塞不下他了,他得在上边屈就一晚。
“该撒手了。”宋酌举起还被牵得紧紧的手。
“再牵一会儿。”湛寻跟上瘾了似的。
还牵,不要洗漱睡觉的嘛?明天还得早起回去上课。湛寻显然毫无顾虑,像她的随身挂件,她去倒杯水喝,他也要跟着。
她急了!于是──
“你不撒手……该不会想跟我睡一个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