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寻早就定下了个日料的包间。
正巧离电影院所在的商场不远,宋酌说走路去。她下午赴完应叔叔的约,吃不少菜,又有爆米花、奶茶、棉花糖填进肚子里,还是走路适合消消食。
结果,没走出这家商场多远,湛寻就一屁股坐在了圆石墩上,脸颊泛红,眼眸散神,嘴抿紧,像在忍受着什么。
宋酌紧张了几分,“你怎么了?”
他一把埋在宋酌的腰腹上,嘴里小声咕哝:“宋酌,我好晕啊,你别摇我,别摇了。”
“我没摇你呀。”她一动不动,简直哭笑不得。
“真的没摇吗?”他臂弯里搂着她盈细的腰,抬起脸,歪着脑袋看她,又往左歪,满是疑惑,“那你怎么动来动去?”
宋酌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结果被那阵灼热给烫到了,“你怎么烫成这样?说的话就跟喝醉了一样。”
湛寻的脸颊贴着她冰凉凉的手背,舒爽的凉意像是在降温,让他舒服地阖上了眼皮。
他也没喝酒,怎么就晕乎乎的,成了这样?
“你不能喝奶茶?”她问。
这种情况就是在他喝完奶茶之后出现的。
“能呀。”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觉得还不够,又重重地点了一下,结果闪到了自己的脖子,噘嘴小声嘤咛了下,好看的眉不禁拧拢。
“不过,”这只手已经贴热了,他又拎起她的左手背往脸上贴,还小小拿脸颊蹭了一下,“不能有奶精。”
难怪,原来他奶精不耐受,市面上的奶茶又有很多会用奶精勾兑,他喝了,结果就晕成这样。
宋酌仰天叹气:“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
瞧瞧湛寻拿她手贴脸降温的样,好不容易抽回手,他就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的,跟自己抢了他的东西一样。那阵奶乎劲儿确定是奶精不耐受?不是奶精的化身?
这都什么事儿啊这都。
商场的霓虹灯在宛转,落在地面大理石砖上的光都是流动的,流在他们脚底下。湛寻指着那些光,慵沉的嗓音咋咋呼呼:
“宋酌你看!是彩虹。”
“彩你个头,那是光。”
陆陆续续路过的人,见一身材颀长的男生,懒懒靠在清娇的小女生身上,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再听到他嘴里说出的胡话,心想喝了几瓶啊喝成这样?殊不知人就喝了几口奶茶就晕成这样了。
湛寻忽然想到什么,嘴角一扁,眼睫扇啊扇,企图把眼底的眸光扇给宋酌看。
他撩起薄薄的衣服下摆,露出匀称好看的腹肌,手指头戳了戳一道肌理上的小包,可怜兮兮地说:
“你看,蚊子咬的,又肿又红,跟馒头一样大。”
“……”
咱撒谎能打点草稿吗?
湛寻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眼睛就是摆设?
“哪里有那么大……就指甲盖小好不好。”她应付着,一边在腾出手去包里翻手机,准备叫小李来把他接回去。
“就有,不信你摸。”他又把衣服往上撩,捉住她的手就要放上去,证明自己没撒谎。
路过的纷纷投来目光,他还浑然不觉,衣服撩起,肤色冷白的腹部展露无遗。
她终于翻到了手机。见状,连忙扯下他的衣服,遮住了羞,一边说:
“好好好,回去再说。”
“不……就要现在。”他又要掀起。
这叛逆的货,真想把他踢飞。
她顾不上了,一边翻屏幕找小李的号码,一边把手伸进他衣服里胡乱摸了一把,除了结实没别的感受。
然后惊讶地说:“真的好大一蚊子包啊,有旺仔馒头那么大,你受委屈了。”
“嗯,很痒。”湛寻听到她承认有馒头那么大,还说自己委屈,瞬间就觉得自己在电影院和她分坐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安静下来,靠着宋酌不再胡言乱语。
宋酌也打通了小李的电话,谢天谢地,“小李叔叔,你能来接一下我和湛寻吗?他……”
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喝奶茶喝醉了。”
对方说应好,她把位置发过去。
湛寻蓦地抬头,“我没醉。”
你的脸能不能再红一点?能不能再胡言乱语一点?“是,你没醉。”依着他才是正解。
这时,商场旁边停下一辆宾利,里头下来应柠和他爸爸妈妈,正朝最近的一家甜品店走去。
是应柠嘴馋,路过想吃,在前头小跑着去。
宋酌刚和他们说自己没谈男朋友,结果——
低眼看去,湛寻正迷糊地靠在自己身上。
说不是男朋友都难信,要是被看见了不是打自己脸么。
不过,甜品店在她身后右侧,他们离应柠还隔一排半人高的灌木丛,只要自己不出声,他们三人就发现不了。
这时,她忽然略感不妙,果不其然,湛寻伸长手臂摇了摇,醉了的他热情似火,扬声喊:
“应——”柠。
剩下的字被捂住了,宋酌拉着他蹲下在灌木丛边。
身后应柠感到奇怪,朝这边走来,
“我好像听到了湛寻哥哥的声音?”
“快点去挑你要吃的小蛋糕。”瞿曲歌见他往别处去,就在后边催促说。
“噢,好~”他又折回去,没再走前。
她徐徐舒出口气,捂着湛寻嘴巴的手没敢松,另只手做出个嘘声的手势,湛寻眨了眨眼。
看他懂这意思,她才松开手。
他软软的语气满是惊喜:“你也不喜欢应柠那个小屁孩儿吗?”
“?”难不成自己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叫应柠,他就以为自己不喜欢人家?
宋酌反问:“你不喜欢应柠你干嘛还叫他?”
“因为当时正靠着你,得让他看看,你是爷的人。”
少在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宋酌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宋酌:思路清晰,就问你到底醉没醉!
(敢在宋酌面前自称爷,肯定是醉得不轻了
·感谢在2020-08-28 22:29:33~2020-08-29 20:3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春鱼一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十分钟过后, 小李将车稳稳当当停在路边,她以为自己可算能摆脱这个喝奶喝醉的人。
结果,湛寻硬是不上车, 除非她先上去。
小李还是第一次见软包子似的小少爷, 怂胆都大了起来,忍不住犯贫嘴,“少爷你就上车吧, 我又不是人贩子, 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湛寻白皙的脸晕散着酡红,仿佛连绵兮兮的绒毛都没能幸免, 晕成这样,难为他还能犟着不肯走,拉住宋酌说:
“你不是, 别人是,宋酌你快点上车。”
这话说的奇奇怪怪, 小李摸不着头脑。
但宋酌却听懂了,他的意思是, 别人可能会是人贩子, 留自己一个人回公寓, 可能会被卖。
一个醉奶鬼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很不容易好不好?
她最后上了车。湛寻动作可自觉, 一坐下就把脑袋枕在了她的腿上, 还小声感慨:“这样你就不摇了。”
“……”给醉鬼当枕头来的。
小李先送宋酌回的学生公寓,她趁湛寻睡得迷迷糊糊, 抽腿、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湛寻的脑瓜落在座位上,皱起眉毛透露出不满。
到了山庄后, 小李把他的一条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搀着湛寻进电梯。
正巧碰见湛恪己从电梯里边出来,见到自己儿子醉成这样,鼻子嗅了嗅,问:
“他喝酒了?”
“没有,是奶。”
“……”怪丢人的。
湛恪己原本要去车里拿资料,走了几步又回身问:
“他今晚和谁在一起?”要是祝阙那帮人不可能喝奶类品。
“是宋酌。”小李觉得这不是白问么。
湛恪己:“你看他们……像男女朋友吗?”
“不像。”小李摇头。
湛恪己背着手,正感欣慰。
就听着小李接着说:“他们本来就是啊。”虽然没亲耳听他们说过,但明眼人一看也就猜得到的。
早就说过两人不合适,湛寻也不听,湛恪己痛心疾首般叹出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湛寻耷拉着晕沉的脑袋,绵长不耐的语调催促小李说:“快点走,这里有怪老头。”
话音刚落,湛恪己胡子一吹,眼珠子一瞪,差点没忍住一拖鞋朝湛寻砸去。
他拿完资料回到书房,拿钥匙打开书桌第三层抽屉,里面躺着一张五寸照片。
摄于八年前的冬天,上边的湛恪己俊气不减,而一旁的蓝琼美得宛若一朵夜里的蔷薇。
蓝琼生性浪漫,性格也温婉似水。□□年前,那时的宋越忙于扩张公司,公司越做越大,宋越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
蓝琼志不在此,她时常在各地举行钢琴巡演。
一个沉心艺术、一个攻克商界,累月的发展,两人的共同话题消失,除了宋酌的教育问题能相谈一二,再无其他。蓝琼提出协商离婚时,宋越并未挽留,但他说宋酌的抚养权一定得归自己。
两人约好离婚办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宋酌。
协议还在拟定,蓝琼赶往Y国的皇家大剧院演奏。
湛恪己当时为了一场谈判,因缘巧合坐在了观众席。
蓝琼年少时被她父母暂时寄养在湛家,他大蓝琼七岁,年龄一直是道槛,他畏首畏尾,最后她嫁人,他联姻,就此错过。
当再次看到心底的白月光出现在台上时,纵然不再年少,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当日,他邀请蓝琼品酒叙旧,这张照片就是在酒庄拍下的,两人那时都踔厉风发。
如今再看,时过境迁,蓝琼去世,他被儿子说是怪老头,怪就怪吧,谁让那是自己宠出来的儿子呢。
他想起去年的晚宴,他对湛寻说他和宋酌并不登对,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妈和您多登对啊,您不还是出轨么?”
确实,和慕不紊联姻五年,他精神出轨,心里一直记挂的是蓝琼。
慕不紊心思敏锐,也察觉到他的心思在闻名全国的蓝琼身上,于是提出了离婚。他一直在想,慕不紊明知道他那么喜欢孩子,偏在怀孕时不告诉他,却提出离婚,是不是一种回击?
酒庄的品酒会,让他得知蓝琼在协商离婚,他又重燃希望,带着这张照片回国,想要尽快忙完手里的谈判案,再以风轻云淡的姿态出现在蓝琼面前。
那时,在他手底上班的员工都叫苦不迭。
有个姓温的秘书原本一直跟在慕不紊身边,对他们两人寡淡的婚姻很了解。当她某天拿文件时,看到这张照片时,那表情怎么说?恍然大悟般,如果配上台词就是“原来是她”。
他的出现让温秘书慌乱,匆匆将这张照片归位。
再后来,没等到他展开追求,蓝琼坠机的噩耗便传来。还是自己太怯懦,犹豫来犹豫去,到最后人去楼空。
他听蓝琼说过,她有个漂亮伶俐的女儿,抚养权定在宋越名下。但如今他们夫妻双双去世,留下个女儿怎么办?
想要资助她读书生活,但又不知以何种身份联系她。总不能说我曾经倾慕你妈妈,和你妈妈有交情?肯定不行,他又不甘于说自己只是蓝琼的普通朋友。
所以,他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曾和宋越有过生意往来,很欣赏他,所以才会有资助他女儿读书这一出。
他是这么做的,宋酌也并无疑虑。
再过了一年,慕不紊去世的消息传来,他心想是自己活太久了么,怎么总是送走这个送那个?
去逐州市参加葬礼的那天,悲喜交加,竟然才知道自己有个已经十岁的儿子。他不知道有多后悔和慕不紊的不相往来,错过了湛寻的十年。
湛寻有轻微的孤独症,不爱说话,还爱咬人,整日就在画纸上画东画西。有一次自己指着画里边的一个小女孩问他:“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结果被咬了一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已经年过壮年,而湛寻又那么小,早些年,他推掉了很多工作,在家陪他,即使他不鸟自己,也不要紧。
他可以拿个相机对着他一顿咔嚓咔嚓,明知道湛寻拧着的眉在拒绝,他还是要拍。
有本事说话啊!你和我说话我就不拍你。
再然后,听佣人说他把白家的小子给推得磕破了头,还缝了五针,“录下来没?”他问。
至今他都忘不了那佣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唉,他们不懂,这个儿子……你怎么招惹他他都不鸟你,他实在很好奇什么事情能让他动手。
又过了两年,湛寻脾气越来越臭,虽然偶尔能跟半个哑巴似的蹦出一个字,但基本上都是“滚”“不”“哦”之类的。
他也乐得拍手叫好,甚至还一度想制定个规定:谁要能让他儿子一次说两个字,赠送一套房。
但湛寻忽然锃亮发光、像是找到乐趣的眼神在提醒他:要是自己敢定这个规定,湛寻他保证以后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以防没钱留给这破儿子,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
湛寻越大,他的乐趣就越少,譬如偷偷拍照也不能了,因为湛寻把他一本珍藏的相册给烧了。
活生生的警告啊!他捧着手里头的孤本,含泪告别#湛寻の私人摄影师#这一职业。
然后把他和蓝琼的那张在酒庄的照片放在了相册的最后一页,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落了锁。
渐渐的,他的重心回归工作。有天助理告诉他,说他那狗儿子在凭州市找一姑娘,差点没把他牙给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