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纪婴
时间:2020-09-29 08:45:49

  裴寂向来厌恶旁人的触碰,可不知为何,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甚至于……就算拥有更多,也不会觉得麻烦。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乱。
  “你这算不算是,”承影没发现裴寂的异常,努力斟酌词句,“悄悄摸了宁宁的脸?”
  裴寂这回终于对它做了回应,语气里是十足的不耐烦:“住口。”
  承影没明白这位小少爷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眼睁睁看他沉着脸走出房间,极尽小声地关上门。
  直到瞥见他紧紧抵在食指上的拇指,才猛然爆笑出声:“不是吧裴小寂!宁宁这会儿还在睡觉,你都能自己把自己弄害羞,要是等她醒了,你得怎么办啊!”
  裴寂一字一顿,眼底笼上一层杀气:“闭嘴。”
  =====
  也许是想起琴娘,宁宁梦见了另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
  她从小被宠着长大,后来身患重病,父母就更是操碎了心。可惜他们为她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没享受到一丁点女儿应尽的孝道,彼此之间早早便分别了。
  宁宁越想越难过,醒来时泪流满面,眼眶肿得像核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着睡着。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能透过窗户望见如今仍是深夜——
  等等,窗户。
  她之前不是和裴寂一起待在瀑布边吗?莫非他转移阵地了?对了,在瀑布旁边的时候……
  她是不是被裴寂横抱起来,而且还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上睡觉?
  不对不对,头靠肩膀的那个动作,好像是裴寂自己主动的……吧?
  她那时神志不清、半梦半醒,压根不知道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然而无论其余的记忆是真是假,那个不由分说的横抱都绝对是真实的。
  要是裴寂当真把她的脑袋放在肩膀上——
  啊啊啊那也太、太暧昧了吧!
  宁宁越想越慌,干脆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闭着眼睛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裹成了与蚕茧无异的圆滚滚一条。
  她模样漂亮,性格也好,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告白,却从没有恋爱过。不仅因为家里管得严,更重要的原因是,宁宁似乎很难对那些男生产生好感——
  不喜欢异性之间太过亲密的接触,也抵触目的性强烈的撩拨与示好,对一切花言巧语狂轰滥炸都一并免疫,可谓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然而想起之前与裴寂在瀑布旁的事情,却出乎意料地,好像并不讨厌。
  宁宁从被子里钻出脑袋,发着呆望向天花板。
  这其中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
  也许是当时性命攸关,这些动作都可以被抛之脑后,也许是她和裴寂有过命的情谊,也许是修真界民风开放,男女之间——
  呸。
  修真界再开放,能比得过二十一世纪么?
  宁宁越想越心烦意乱,眼看睡眠已经成了种奢望,便顶着头乱糟糟的黑发从床上爬起来。
  水镜阵眼被她所破,如今两处秘境应该已经合二为一,而这栋房屋所在的地方,定然是狐族曾经一同居住的村落。
  村子被废弃已久,理应灰尘遍布、脏污不堪,然而这里却干净又整洁,床上更是一丝灰尘都见不到;鞋子被端端正正放在地面上,全然不像她平日里一脚直接踹开的习惯。
  直到这时,宁宁才非常认真地尝试思考:将她带来这里的应该是裴寂,那收拾好屋子、替她脱了鞋掖了被子的人……
  不会也是他吧?
  应该不是吧。
  宁宁试着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总觉得很是别扭。裴寂在原著里我行我素,活脱脱一个以剑证道的杀神,哪里会是耐着性子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那床被子上的的确确有属于他的味道,宁宁把自己整个裹在里面的时候闻到了。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那个梦又格外心情烦闷,无所事事之下,决定独自出门逛逛。
  打开房门,入眼便是一处院落。院子方方正正,四周还围了其它几座房屋,正中央的位置生了棵已经枯败的大树,而树干旁——
  宁宁微微一愣。
  树干旁居然站着个高挑挺拔的人影,正是裴寂。
  现在应该特别晚了。
  天色尽暗,连月亮都没了踪迹,只有门口的一盏长明灯还亮着,却将景色衬托得更加幽异,仿佛深渊里燃起的一缕鬼火,周围游荡着血红色魔气。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刻见到裴寂,略带迟疑地叫了声:“裴寂,你还不睡?”
  说完又轻声笑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不会是在等我醒吧。”
  宁宁的确是在开玩笑,而裴寂也不出她所料,抱着剑面色淡淡地应了句:“不是。”
  停顿须臾,又沉声补充:“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呸!还‘不是’!你说谎都不眨眼睛的吗!”
  一道中年男性的雄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满满尽是辛酸愤慨,像打小报告似的:“宁宁你听我说!这小子分明就是担心你半夜突然醒来,要么不知道当下情况,要么灵气衰竭出什么岔子,所以一直守在这儿——他还偏偏不敢进你的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呸!”
  可惜宁宁一句话也听不到。
  裴寂面无表情,听承影继续义愤填膺地喊:“看见他手里抱着的剑了吗!这小子怕黑,要抱着它才能一个人待在外边!可恶啊啊啊!害我也睡不了觉,这等了得有多少个时辰?老大叔也是要休息的好不好!”
  “你也睡不着?”
  宁宁笑了:“要不,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裴寂默了片刻,似是有些不情愿:“嗯。”
  承影:呵呵。
  =====
  真实的秘境比之前那个阴森许多,四下昏暗得像是恐怖片片场,只有几个挂在院门前的长明灯吞吐着光亮。
  在这种氛围下并肩散步,没有太多浪漫可言,倒像是恐怖电影里即将领盒饭杀青的狗男女。
  裴寂一直抱着手里的剑,偶尔垂眸不着痕迹地望她一眼。
  之前两人隔得远,加之四周黑蒙蒙一片,他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宁宁的模样。如今并肩走在一起,才发现她许是哭过,眼眶晕了浅浅的红。
  他不会安慰人,也想不明白身旁小姑娘掉眼泪的原因,虽然琢磨了许久应该如何开口,到头来也不过冷声告诉她:“若是有人让你不开心,可以告诉我。”
  宁宁怔然看他,听裴寂云淡风轻地解释,似乎不太在意的模样:“我会打架。”
  她原本觉得有些压抑,听见这句话后噗嗤笑出了声,弯着眼睛问他:“师弟,你平日里都是用这一招对付人呀?”
  宁宁很少叫他“师弟”,如今却把这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多多少少带了点调侃的意思。
  裴寂在心性上坚韧得超乎寻常,无论遇上怎样的险境、受了多么重的伤,从来都可以默不作声地暗自承受。然而在待人接物的处世之道上,有时候却又幼稚得个小孩。
  不会说话,更不会讨人欢心,出了事就打,其余时间默不吭声,连安慰人也是笨笨的。
  裴寂皱了眉,头一回对这个称呼表现出了不满:“我比你大。”
  “好好好。”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借由灯光看清了前方的道路,抿着唇笑了笑:“其实是我想起爹爹和娘亲啦,我已经很久没看过他们了。”
  修行之人超脱凡俗之外,寿命比寻常百姓漫长许多,因此常会斩断尘缘,不去刻意与父母联络。
  裴寂没听出什么不对劲,低低“嗯”了声,旋即迟疑道:“你若是心念于爹娘,等稍有空闲的时候——”
  他停顿好一会儿,把视线偏转到与宁宁相反的另一边,语气漫不经心:“我可以勉强抽空,陪你下山。”
  “哟,还‘勉强抽空’,那你还真是有够勉强,心里早就美滋滋了。”
  承影冷笑着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么着急见岳父岳母,看不出来啊裴小寂,咱们还是要稍微矜持一点哈。”
  “其实不是下不下山的问题……”
  宁宁轻轻叹了口气,转开话题:“乔颜知道真相了?”
  “嗯。”裴寂道,“不过狐族还有救,我们商议好了,等秘境打开,便将他们全带出去。”
  乔颜那姑娘多年来为了族胞而活,得知自以为的族人们尽是魔族时,必然痛不欲生。好在灵狐一脉尚未灭绝,让她多少能重拾一些残损的希望。
  村落并不大,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本欲打道回府,却不料天边陡然传来一声惊雷。
  宁宁茫然抬头,刚扬起脸,就被噼里啪啦的雨点砸了个正着。
  “……下雨了?”
  她还怔怔望着雨点发呆,袖子就被猝不及防地一拉,脑袋上突然盖了层单薄的布料。
  原来是裴寂从储物袋里拿了件外衫,搭在她头顶以后,一把攥住宁宁衣袖,带她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处房屋。
  这边地处偏僻,没什么灯光,屋子因战争只剩下断壁残垣,仅存的房檐狭窄得只能遮住五人不到。
  夜色如流水般缓缓淌动,当宁宁向前看去,见到少年人模糊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周围被黑暗全然笼罩时,裴寂拉着她衣袖的手指稍稍握紧,引得宁宁又向前一步。
  “怎么了?”
  好一会儿,黑暗里才传来裴寂的声音,和夜色一样沉闷:“没事。”
  进了残破的房屋,他便松开宁宁袖子,抱着剑走向角落,斜斜倚靠在墙上;宁宁心大,站在不远处打量屋外的景观。
  秘境里应该许久没下过雨,土地皲裂出了道道细痕,在雨水滋润下冒出透明的小泡泡。远处亮着一盏灯,只传来十分模糊的一点光亮,将雨丝染成浑浊的白。
  “好像降温了。”
  房子坍塌得只剩下一半,没有门窗和大半墙壁。雨水从前方刷啦啦斜飞进来,宁宁被夜风吹得眼眶发酸,拢了拢身上的外衫,转头望向裴寂:“你冷不冷?”
  她扭过头时,恰好自天边划过一道闪电。
  刺目白光照亮少年冷峻的面庞,宁宁有些惊讶地发现,裴寂正死死咬着嘴唇,脸色不正常地发白。
  这里四处游荡着魔族的残力……他是受此影响,魔气又发作了吗?
  可裴寂身旁没有出现黑气,与之前几次的模样并不相同。
  宁宁只不过短暂看了一眼,跟前便再度黯淡下去。她心下困惑,忽然想起原著里几笔带过的叙述。
  裴寂儿时曾被娘亲关在地窖里,暗室逼仄无光,再加上被凌虐而出的满身伤口……
  对了,原文的确说过,他时常会在睡觉时亮一盏灯。
  宁宁看见时还对这个举动满心纳闷,如今仔细一想,裴寂他不会是,怕黑吧?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站在角落的黑衣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板着脸把脑袋扭到另一边。
  他的黑发被斜飞进来的雨水浸湿,身体果然绷得笔直,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剑。
  宁宁猜出了个大概,在短暂的踟蹰后向前几步,缓缓朝他靠近。
  裴寂不动声色地向墙角挪了挪,声线很僵:“怎么了?”
  “我怕黑呀。”
  她说话时带了点笑,像一阵风似的走到他身旁,携来轻轻柔柔的栀子花香:“想和你说说话。”
  “宁宁怕黑?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还说过被灵菇晃得睡不着觉呢。”
  承影贼兮兮地跟他讲悄悄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地爆笑出声:“裴小寂,她不会是看出你怕黑,但又不想直接讲出来损你面子,所以用了这么一个借口吧!”
  裴寂只想给它面门上来一拳。
  “我不怕黑。”
  他又往角落移了一步,这回彻底无路可退,来到了冰冷的墙角:“只是不喜欢。”
  宁宁微微一愣。
  这人的脑回路实在奇怪,她都想好了万无一失的借口,以此来靠近裴寂不让他害怕。没想到他不仅看出她的意图,还当场来了出自爆,别扭得过分。
  她侧头望上一眼,见到裴寂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低头死死盯着墙角的地面。
  宁宁忍了笑,声音轻快地问他:“不喜欢黑,还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单独出门啊?”
  她之前不过随口一说,现在是真有点怀疑,他之所以孤零零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头,是为等她睡醒了。
  “哈哈哈哈宁宁不愧是你!”
  承影开心得满识海打滚,身体如同虫子扭来扭去:“裴寂这臭小子,不但特意在门外等你醒,他还在你睡着的时候悄悄戳你脸!”
  裴寂闭眼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漫天暴雨稀释了所有光线,屋子里充斥着灰尘与闷热的空气,一道闷雷猝不及防地响起,宁宁心下一动,又望一望裴寂。
  他居然下意识皱紧眉头,手里的长剑悠悠一晃。
  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近一些,或许能像爱情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搂搂抱抱,可她总不能二话不说就凑上前去——
  黑夜闷雷,狂风暴雨,空空荡荡的老宅和突然靠近的女人,这分明是部恐怖电影或法制纪录片,半夜回想起来能做噩梦的那种。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忽然裴寂听见她的声音,像猫爪轻轻挠在耳朵上:“裴寂。”
  他恍然抬头,见到宁宁亮莹莹的眼睛。
  她似乎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的模样:“你过来一点。”
  见他露出困惑的神色,宁宁噗嗤笑笑:“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于是裴寂僵着脊背,往她身边靠近一步。
  熟悉的清新香气又一次笼罩鼻尖,他毫无防备,感觉头顶被盖了层东西。
  宁宁把那件外衫重新搭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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