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和燕尾帽——惜禾
时间:2020-09-30 07:44:14

  喻兰洲叮嘱还在一抽一抽的小丫头:“不许动,等我回来。”
  然后,朝彭父一颔首,几步跨上了二楼,关上了门。
  下一秒,听见彭静静尖叫:“你给我滚出去!”
  她又开始砸东西。
  、、、
  喻兰洲也不知道这姑娘房间里哪来那么多易碎品,彭静静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脸颊和上眼皮本该有脂肪的地方深深凹陷,眼骨凸起,使她看起来老了十多岁。
  她扬手将一瓶玻璃瓶的化妆水朝喻兰洲扔去,接着又是一瓶,男人躲闪得很快,边躲边上前,直到攥住了彭静静的一双手腕,将之交叠扣住。
  “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
  “不要你管!你算老几!”彭静静上脚猛踹。
  喻兰洲心里闷着股气,是啊,你对你姐姐都能说这么伤人的话,我才算老几?
  他就这么让彭静静狠狠踹了几脚,这丫头歹毒,专挑胫骨下脚,生疼。
  他脸上的不愉快和刚才闹闹的一模一样,彭静静看着,突然哈哈笑起来,听着瘆人极了。
  “大概是报应……”她笑得疯魔,低喃,“这大概就是拆散你们的报应!”
  男人未言语,思绪顺着她的话,寥寥几句已猜中六七分,眉眼泛着冷,心中风起云涌,默默接受自己竟会着了道的事实。
  酸涩苦辣齐齐撞击着他的灵魂。
  “如果知道……如果知道……”彭静静喃喃,她的反应是循序渐进的,已经过了整夜哭泣的阶段,不哭,喜欢闹事,专挑别人的软肉下刀子,此刻,她被喻兰洲牢牢桎梏住,笑着笑着眼角划过一条泪痕。
  她后悔了。
  她不想因为一个谎言而生这么可怕的病。
  喻兰洲担心她自残,咬着后槽牙将她整个人提起来,越过那些碎玻璃把人带到墙边。
  “我骗了你……骗了你们!”彭静静扭动着,这个姿势对她来说太过屈辱,她是高高在上的彭总,不可以被人这么摁的不能动弹——
  “现在你还想救我吗?你就这么确定吗?”彭静静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逼疯这个男人,“因为我,你和彭闹闹分手了!!她根本没那么说过!是我!是我觉得你配不上她!喻兰洲,别装得多大肚,你很生气对不对?其实你现在特想揍我吧!”
  “是。”男人清浅地道了一个字。
  平静得令彭静静挫败。
  她希望在他脸上看到难过或者愤怒……
  就像刚才的彭闹闹……
  为什么她要一个人悲伤?不,她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来,体会体会她的地狱!
  可喻兰洲并没有,他反而问:“很疼么现在?”
  彭静静狠狠愣住。
  、、、
  楼下,满脚是血的小姑娘不顾爸妈的阻拦,抠掉了脚心的玻璃渣,蹬蹬蹬跑上楼、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身形高大的喻兰洲将妹妹反剪死死摁在墙上,一张脸挂着零下四十度的寒霜,瞧不出一点情绪地对她说:“出去。”
  闹闹张了张口。
  “出去。”他再次说。
  眼垂下来,瞧了瞧她的脚。
  然后,眉心折起,稍微有了点她能看懂的情绪——
  他在意她脚上的伤。
  于是退出来,坐在台阶上,脸埋在掌心。
  情绪满到喉咙眼,低低哭泣。
  “听见了么?”喻兰洲问彭静静,“她在哭。”
  彭静静撇过脸,不想听。
  “原来你会做的就只是欺负你姐。”喻兰洲低低道,手指不自主的攥紧,“你难道没看到她有多难过?你难道看不见她在哭?我不知道,我们断了联络,我甚至见不到她,所以我被你骗了,你天天在她身边,却无动于衷,彭静静,是我不配还是你不配?”
  彭静静不想听,不敢听,喻兰洲说的每一句她都不敢想,她亲手掐断了姐姐的爱情,她看着她哭也无动于衷,因为这份无动于衷,所以她心慌,她扯着嗓子喊救命,喊爸爸妈妈。
  这间卧室里的谈话影影倬倬,唯有彭静静的求救听得分明。
  彭父彭母想上来,却听大女儿低低啜泣:“别上来……”
  于是,无论彭静静怎么闹,毫无用处。
  彭静静怒吼:“那你告诉她啊!你去告诉她!我是为了她好!你自己做错了怪我?喻兰洲你这个孬种!”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果然是最致命的要挟。
  喻兰洲体验过。
  为你好,所以不告诉你,所以你接到的只有那个人的死讯。
  “我不会告诉她。”喻兰洲松开了彭静静,这个姑娘飞快地转身,想给他一巴掌。他锁着她被烟酒染浑的眼睛,那双与他喜欢的姑娘相似的眼睛——
  “其实你很怕被她知道吧。”
  彭静静肉眼可见的一颤。
  “不是为了你。”他说。
  是为了保护我的姑娘,不再因你受到伤害。
  “在家显厉害不是真的厉害,只会让人瞧不起你,有本事,如果你不是孬种,就去病房看看。”喻兰洲一步步往外走,手落在门把上,没回头。
  “人对自己无知的事物总会感到害怕,亲眼去瞧一瞧再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姐夫是坠吊的!
  本章,鱼决定瞒着闹闹,那么闹闹就还是会一直介意他提分手的事,他为了她背上彭静静设计的诬赖,不想叫她对妹妹失望,不想让她埋怨妹妹,因为那也会让胖胖痛苦。可这个局面该怎么解?请追下去~~~
  PS,鱼的出差地改成墨尔本(我的地理全还给数学老师了QAQ)
 
 
第68章 渐秋9 
  第六十八章渐秋9
  喻兰洲从那可怕的房间里走出来, 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彭闹闹圆滚滚的后脑勺,和扫在肩头的细软发尾。他提起裤子蹲在她身边, 低低问:“听见什么了?”
  “妹妹在哭。”女孩小声呢喃, 抬起眼,一双血红的兔子眼瞅着他。
  “能行么?”她问。
  “我抱你下去?”男人脸上的寒霜在与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消融了起码一半, 令他看起来不那么难以靠近。
  闹闹摇摇头,扶着扶手站起来,单脚立着。
  “搀着我。”喻兰洲也不好当着楼下长辈的面再抱她一次, 也不忍心怪她就这么不听话地窜上来,抿紧唇, 胳膊插在腰上,做一个很合格的拐杖。
  闹闹瞅了瞅爹妈, 小小攥着他袖子的一个小角。
  “从这里滚下去起码中度脑震荡。”
  闹闹只好握住了他的上臂,一只手圈不过来,又不敢双手去圈,就这么一点一点到了楼下,被喻兰洲摁在沙发上。
  喻兰洲回头, 发现两位长辈一直盯着他的右脸。
  他对彭爹说:“彭静静身边一定要随时有人,最好是两个人,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可能会自残。”
  可以明显知道彭爹的情绪变化, 听完第一秒肯定是要骂一句:“臭小子你说谁自残呢!”
  第二秒, 脸涨红,感觉自己的反驳不太有力。
  第三秒,被彭夫人哭着拉着上楼,真半步不敢离开。
  楼下, 只剩一个保姆阿姨,也是吓坏了,躲在厨房里。
  他只好弯下腰问闹闹:“家里有医药箱么?”
  闹闹也瞅着他的右脸颊,点点头,指指电视柜:“那里。”
  喻兰洲过去拿,目光滑过电视柜上的一排照片。
  彭董事长是个宠女狂魔,自闹闹出生起每年找各种由头给她拍照片,在秋天的景山公园、在冬天的什刹海、在夏日里的京郊农家乐,后来有了彭静静,更是不得了,在专业影楼出现以后,姐俩每年都拍两套生日写真,一套自己,一套和姐妹。
  所以算起来,一年下来他们俩最起码有四套写真,相框摆满全家的柜台。
  喻兰洲眼前,就是彭闹闹从六岁起到高中毕业整整十二年义务教育时期的影楼写真。可以从这十二个相框里的照片看见时代变迁的痕迹。小姑娘脸上的妆从一开始蜡笔小新似的黑眉毛慢慢被细细的柳叶眉代替,然后变得越来越自然,最后定格在了韩式直眉;脸颊也从两枚体现可爱的红蛋蛋过渡到了淡粉色的腮红。
  她身上的衣服从那个年代家长最喜欢让孩子穿的古装长裙和类似唐伯虎的行头,到白色的婚纱礼服;她手里的道具从小皮球小娃娃到漂亮的花束和羽毛。照片里的氛围从儿童时代的讨喜可爱变成了青少年的故作深沉故作成熟。
  “别看了……QAQ!”此刻,照片里的小姑娘就坐在几步之外,脚掌钻心的疼,实在没办法过去把那些相框藏起来……只能这么可怜巴巴地祈求。
  妹妹倔强,去彭氏实习的第一年就不许爸妈把她的照片摆出来,原因是她不想被偶尔来家里汇报业务的公司高层认出自己。
  所以,她的照片就成为了主打。
  其实她胖乎乎的怎么拍都没妹妹好看,可爹妈喜欢,那么她就雷打不动在每年夏天宣布减肥,在第二年生日前宣布减肥失败,认命地上影楼去拍成套的胖胖的自己。
  然后看爹妈心满意足地翻看成堆的相册,挑出最喜欢的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电视柜很大,摆了十二个相框还很富余,老爹雄心勃勃说要让她拍到六十岁花甲……
  她是打算在日后带男朋友上门的前一天收拾掉的……
  闹闹一求,喻兰洲立刻撇开眼,找到医药箱拎过来,保姆怯怯探出头,他听她要一包冰块。在彭家干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小姐俩长大的陈妈把冰包拿过来的时候眼角也是湿漉漉的,想必躲在厨房里哭过了,闹闹拉拉她手,还安慰:“我没事。”
  陈妈瞧了瞧闹闹身边英俊极了的男人,没插手,反而退到了院子里,说着不怎么明智的借口:“我去花房找点东西……”
  等她离开,喻兰洲蹲下,执起闹闹白莹莹的脚踝,放在他的大腿上。
  蓦地,她手里的冰包怼上他的右脸。
  他抬头看她,小姑娘喃喃:“这里划破了。”
  他没当回事,把冰包敷在她眼上,自己低头细细地查看这只小脚丫,看看血口子里有没有残留的玻璃渣。
  他对着日光,翻来覆去地瞧,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亲上脚趾豆。确定没有了,把碘伏涂上去。
  期间,闹闹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耳朵尖冒红,拿冰包挡着眼。
  玻璃扎的不深,麻烦就麻烦在伤在脚上,行动不方便。喻兰洲低低叮嘱:“甭下地,甭碰水。”
  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掩着眼,还慌张地去摆弄厚厚的发帘,声音更低:“你自个就是护士,知道该怎么做。”
  甭叫我担心,离得太远了,顾不上你。
  他眼中,女孩乖乖点了点脑袋。
  “彭闹闹。”喻兰洲依旧这么蹲在她跟前,手里握着她的脚踝,“甭咒自个,有事儿好好说。”
  “你都听到了?”闹闹拿开冰包,眼皮上因为低温而泛出淡淡的粉色。
  喻兰洲把冰包拿走,嗯了声。
  那就是也听到她说的关于柯莲的话了。
  闹闹解释着:“我没别的意思……”
  “那也不能那样说。”喻兰洲跟她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他就是介意这个,很怕她随便说话最后变成真的。
  闹闹突然理解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不解释了,看着喻兰洲,找他招招手:“你过来点。”
  男人薄薄的眼皮翻起来,心里的情绪都敛着,依言倾过身,感觉脸颊凉了一下,随即刺啦啦地有点疼,闹闹往他脸上涂碘酒,涂完了觉得不好看,又加一层消毒液把边边散开的黄色痕迹洗掉。
  她是护士,家里备的东西很齐全。
  最后摸出一块粉色猪猪创可贴,贴在了这人右脸。
  实在没法子……她压根就没买正常的创可贴……是必须得贴的情况,创可贴能很好地隔绝空气中的细菌和灰尘,让伤口不要发炎,好好愈合。
  他的脸,可不能留疤。
  “我说的不是气话,我真的愿意替静静生病,我见不得她这样。”小姑娘跟他说心里话。
  喻兰洲听完就站起来了,说我先走。
  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出了彭家的小楼,立在太阳地里默默运气,几分钟后才走向树荫下的王钊,坐上车,沉着脸。
  “里头……还好吧?”王钊把嘴里的烟掐了,坐直了些,发现他负伤了。
  “不好。”小喻爷没心情多说话,一路闭着眼,右手紧紧握着侧门顶上的把手,攥得发白。
  王钊瞧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成这样,默默把他送回积水潭附近的房子,老妈子似的交代着:“家里找人打扫过,被子晒过,床单换过,猫我喂过了……”
  忸忸怩怩,憋出最后一句:“鱼儿,看在我面儿上也请你一定救救她,彭静静是个好姑娘,就是太轴了。”
  喻兰洲瞅着王钊,瞅得王钊不自在地挠挠头。
  “不为谁,我是个大夫,这就是我该干的事。”他说完,一挥手,下车上楼。
  、、、
  王老板是个办事妥帖的,让钟点工把对面彭闹闹家的大门也擦得锃亮,看着好歹比一层厚灰毫无人烟舒心些。
  喻兰洲站在门口把三花放出来,小猫见到他就疯了,嗷嗷地扑在他腿上,三花如今这分量叫今儿刚被踹过的小腿疼的够呛,男人抓着它后颈肥肉拎开,三花又热情地扑上来,喵喵叫得亲热。
  喻兰洲提裤子蹲在地上,把猫肚子翻出来给它顺毛,前几天回来都没工夫顾上它,快一个月没见,小东西没忘主,他觉得没白疼,把猫撸舒服了,到底是宠孩子,又进去拿了一个罐头,开了放走廊上。
  “吃吧。”男人陪着它,摘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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