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奇兄】
祝圆正练字呢,瞅了一眼,写完手上一行字,才慢吞吞摸来一张稿纸,问道:【干嘛?】
【今日赴宴,有何趣事见闻?】
祝圆诧异:【哟,你也开始八卦啦?】
【潞州事了,暂时闲着】
真是闲得……【啥时候回京啊?】
【快了】
滴水不漏。祝圆也是服了:【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谢峥茫然。怎么突然跳出这一句?
【说话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的,跟个娘们似的——】祝圆呸了句。真是的,害她骂到自己了——
脑中灵光一闪,她登时双眼发亮,忙不迭写道,【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女的吧?】
【……】谢峥额角跳了跳,【胡说八道,女人岂能参与筑堤大事?】
【也是。】祝圆失望。还以为能交个朋友呢。要都是女孩子,又是在京城,以后说不定能面基呢……可惜了。
谢峥倍感无力。跟这家伙说话,话题总是被带偏,又不能再往回绕,否则容易出破绽。他想了想,接着道:【你打算何时应考,如今是秀才还是举人?】
祝圆没好气:【你看我这手字,是秀才还是举人?】她这手字,说是举人别人也不信,何必呢。
谢峥立马跟上:【当是白身】
【那不就得了,先考个童生再说吧。】
谢峥勾唇:【想必你年岁不大】比如,刚刚十三。
【呵呵】祝圆自然知道自己透露的信息站不住三十岁的壳子。那又如何?她就是不认,对面也拿她没法。
谢峥挑眉:【呵呵何解?】
【模拟笑声】祝圆搪塞道。
谢峥将这词含在嘴里念了几遍,再回忆了遍俩人的对话过程,挑眉:【恼羞成怒?】这“呵呵”,听着可不像愉悦的笑声。
【看出来了啊】
谢峥:……
得,真是恼羞成怒了,果然还是孩子。他索性转移话题:【你每日练字看书解题,可还有空闲强身?】他没忘记祝庭舟说的,每日都要跑步之事。
见他没有再揪着年龄不放,祝圆这才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早起跑跑步,不费什么功夫】
【光跑步?】谢峥试探。
【不然呢?难不成还习武打拳骑射全部来一套啊?那多累啊,又不是要考武状元,没得把自己练成臂上能跑马,拳头能站人的。】
【……言之有理。】不做便不做,还能掰扯出一堆的歪理。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谢峥基本肯定了对面的佩奇是祝庭舟了。
想必那水泥方子确实是在别处看来的……也算是进上有功,只是年岁尚小,日后找机会再还他这个人情吧。
已然肯定了心中想法,谢峥便不再多聊。
祝圆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功劳要被降等,因为这种纸上交流模式不能显露于人前,她早就习惯了聊一会突然断线的状况,压根没放在心上。
又过了几日,潞州那边传讯过来,谢峥便收拾收拾,离开了芦州,去跟陈大人他们汇合。
一路紧赶慢赶,一行终于赶在中秋节前回到京城。
为了进宫述职,工部之人特地在城外寻了间客栈梳洗更衣,谢峥可不用,嫌弃他们墨迹,扔下一群官员,自己带着仆人侍卫跑了——他惦记着交给司籍捣鼓的印刷术呢。
时隔近三月,司籍那边早已将活字模刻雕了一套出来,还做了许多改良,让印制出来的纸张墨字清晰,排序工整。
当然,与原来的书册并无太大差别。
但印制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故而,当听完汇报的承嘉帝心情愉悦地把他喊到跟前,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谢峥下意识蹦出一句:“儿臣想开个书铺,望父皇恩准。”
承嘉帝:……???
书铺?他才刚踏入不惑之年,耳朵就不好使了吗?
第025章
承嘉帝虽然提倡节俭,可身份摆在那儿呢, 不说别的, 他儿子、大衍朝的皇子不管年龄大小,每个月都有几十两零花, 日常用度还都是宫里给, 月银基本就是攒着。到了谢峥这年纪,月银攒下来也是笔可观数目。
再说,皇子出宫机会少, 压根没有花钱的机会,怎么会缺钱?
更别说谢峥亲娘还管着后宫,绝对不存在克扣物资、月银的情况……
再想到谢峥去了趟潞州, 回来还带了许多东西, 承嘉帝便没好气:“缺银子了吧?叫你出门乱花钱。”
谢峥很无辜:“儿臣并无乱花,也不缺钱。”
承嘉帝这就好奇了:“既然不缺钱,为何突然要开店?”
“并不算突然, 儿臣前些日子让人研制了新式印刷法, 打算开个书店试验一番。”
承嘉帝顿时皱眉:“你最近怎么回事, 一会儿水泥, 一会儿印刷术的,整日研究这些奇技淫巧,当心学业荒废了!”
他登基多年,威严愈重, 这般一皱眉, 寻常官员都得战战兢兢。谢峥却仿佛毫无所觉, 淡定自如道:“父皇放心,儿臣不过是提个方向,干活有下人。再者,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何必拘泥于是否奇技淫巧?”
承嘉帝哼道:“水泥便罢了,你开个书铺怎么利国利民了?”
“只是儿臣的一个猜想,具体如何,还待试验一番。”
承嘉帝不由得多想了几分。他眯了眯眼:“开个书铺如何利国利民?”
谢峥勾唇:“父皇若是好奇,可注资入股,若是占股多,每月会给您呈递一份经营报告及下月经营策略。”
承嘉帝:“???”什么跟什么?
好在谢峥也不是要打哑谜,接着便给他讲解了遍股权投资等理论知识——所有理论,来自佩奇。
承嘉帝听得无语:“朕为何要把银钱交给别人去挣?能干活的人多的是。”
谢峥暗忖。真不愧是父子,俩人问的问题如出一辙。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被佩奇噼里啪啦怼了一顿呢……
“术业有专攻,若是普通人便能挣到钱,那些有下人有门客的,岂不都是家财万贯?”
承嘉帝哑然。
谢峥问:“如何?父皇考虑好投资多少了吗?”
承嘉帝没好气:“你一小小书铺,还想要多少投资?”
言外之意,是应下了。
谢峥松了口气,道:“谁说书铺便一定小?”
承嘉帝微讶:“口气还不小啊。”
谢峥微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父皇可得考虑清楚。”
如此大言不惭?承嘉帝狐疑地看他两眼,不由得想到了那能抵御洪水天灾的水泥……他摸了摸下巴,问:“若要注资,需要几何?”
谢峥想了想:“一千两,算您持股三成。”
承嘉帝皱眉:“什么书铺如此金贵,一千两还只能占三成?”
谢峥面不改色:“儿臣这书铺与别人家的不一样,光是研发成本就暂时无法估量。”
承嘉帝半信半疑:“研发?那什么印刷术不是已经捣鼓出来了吗?”
“那只是开始。”谢峥也不说后续要研发什么,甚至还接着补了句,“而且,这书铺或许一年内都暂时无法盈利。”
“……”承嘉帝没好气,“朕看你是冲着银子来的!”
谢峥一脸无辜:“父皇若是这般想,儿臣也别无他法。”一副爱给不给的模样。
不过是一千两而已……承嘉帝想了想,索性直接拍板:“区区一千两朕还是给得起!朕倒要看看,你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千两顺利进账。谢峥心情愉悦地拱了拱手:“谢父皇支持。”
承嘉帝狐疑地看看他,顺嘴问了句:“你自己出多少?”
“尚且是未知数。”
承嘉帝:……总觉得被这臭小子给坑了。
“你别不是去趟潞州把钱花光了吧?朕可是听说你带回来好几车东西。”
谢峥不以为意:“都只是些地方特色,花不了几个钱,买回来也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
承嘉帝没好气:“既然不贵,怎么不见你给你母妃送点?不怕她回头又找由头给你一顿罚的?”
谢峥静默片刻,道:“父母责,须顺承。母妃若是要责罚,必定是儿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正在拔高的少年竹清松瘦,神色中不掩落寞。
承嘉帝叹了口气:“行了,得空赶紧给她补一份去吧。”
“是。”
***
负责去送礼的安福已经回来,正耷拉着脑袋候在门口。
谢峥一进门,还没开口呢,这厮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接连叩了几个响头,嘴里连声道:“奴才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谢峥皱眉,停下脚步,问:“你做了什么?”
安福头抵着地,语带惶恐,快速道:“咱们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送去秦府的时候,老大人问了几句,便不肯收,还勒令奴才全部带回来。”
谢峥茫然:“……为何退回来?”
安福听出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偷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秦老大人说了,殿下难得出门一趟,若是都没送便罢了,若是秦家上下都得了,娘娘却……那就不太好了。”
谢峥:……
他捏了捏眉心。
他是心知肚明。不管他如何讨好,淑妃也不会对他有所改观……奈何别人不知道。
这一个两个的……
他暗叹了口气,淡淡道:“那便挑上几样送去昭纯宫,剩下的再分出去。”
“是。”
心累不已的谢峥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呆了片刻,提起笔,在那终于端正些的墨字上落笔——
【活字印刷术成功了】
【喂你——】练字练得好好儿的祝圆大怒,正想骂人,定睛一看——
【哇!狗蛋,真有你的!】这是继水泥之后,又折腾出一样东西了。【水泥已经开始用在防洪上,那这个印刷术你打算怎么用?】
【开书铺。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造纸术改良一下】
远在芦州的祝圆差点跳起来:【造纸术!】对啊造纸术!!只要纸张成本降下去,配上这活字印刷术……【若是真的成了,那、那、那真的是功在千秋的大功绩啊!!狗蛋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这你都能想到!】
被这个整天怼自己的家伙拍了一顿马屁,谢峥的心情顿时好多了:【多谢赞美】想了想,道,【活字印刷术有你一份功劳,哪天你愿意显露身份了,我这书铺便给你分半成股。】
祝圆不服:【怎么只有半成?】
【一位长辈今儿投了一千两白银,只占三成。】
好吧,别人一千两才占三成,她拿半成确实不少了。【大户人家啊~~~出手就是一千两!】祝圆感慨完毕,顺口问了句,【你不是说沿途带了许多特产回去吗?记得给这位长辈多塞点!如此大方,必须讨好!】
谢峥:……
没想到这祝庭舟竟是如此贪财之人。
【此长辈身家丰厚,无需赠礼。】这天下都是他父皇的,哪里还需要赠——
【你这什么话?谁规定有钱就不用收礼了?】
谢峥握笔的手停在半空。
【谁收到晚辈孝敬不是开开心心的,哪里还分个身家地位的。照你这么说,那大户人家都别收礼得了。】
谢峥看着纸上墨字跳动,不期然想起,刚才在御书房,承嘉帝似乎提了句“听说你从潞州带回来几车东西”……
他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诶,说不定跟你一样想法的人多,那你可得抓紧机会赶紧去送礼。矮个子里拔高个,有别人的衬托,才能显出你的诚意。万一把老人家哄高兴了,立马加投一千两呢?想想就美滋滋……】
谢峥看到这里便按捺不住,扔下笔,大步出去:“安福!安福呢?让他立马来见我!”
……
御书房。
承嘉帝正批着奏折呢,突然外头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
他头也不抬:“谁来了?”
站门口的德庆忙走前几步,禀报道:“陛下,是三殿下身边的安福。”
“嗯?”承嘉帝抬头,“老三?他不是刚走吗?又有什么事儿?”
“三殿下让安福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回京途中买的小玩意和土特产。”
承嘉帝怔住,接着皱眉,问:“怎么突然送过来了?”早先也不见要送。
德庆有些支吾。
“说。”
“是。安福说,东西都不值几个钱,就是给您尝个新鲜、看个新鲜。”
不值钱?承嘉帝没好气:“值钱的就不送了呗……看来还是朕那一千两买回来的。”
德庆低着头不敢吭声。
“还不赶紧拿进来,朕瞅瞅都有什么玩意,也值得这么巴巴送一趟!”
“……是。”
***
听说那批东西全部被收进了御书房,谢峥轻舒了口气。
【谢了】
依然在练字的祝圆:【???】没头没脑的,突然冒出这一句,谁知道他谢什么?
谢峥却不多解释,笔锋一转,转移话题道:【你似乎该准备童生试了】
祝圆呆住了。
她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童生试怎么着也得考一天……她是不是要找一天,在狗蛋的眼皮底下,假装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