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朋友。
她是一个他必须要保持距离的人。
“子翔,你他妈干嘛呢?赶紧他妈的拖着你的伤腿过来,你妹妹来了,还有你爸妈——”
不知道哪个混蛋在吼。
喻子翔锁定了手机屏幕,半笑半骂地喊道:“谁他妈扶一下我?”
“对,谁他妈去扶一下今晚的英雄?”又是哪个混蛋,只知道耍嘴皮子,不行动!
不过,的确,他又当了一次英雄,是他制造了最后绝杀夺冠的任意球呢。
所有荣誉都拿到了。真的都拿到了。
都柏林站的最后一首,是HeartorSpade。
红心还是黑桃?
这首歌是整张专辑的最后一首歌。
这首歌也是整个巡演的最后一首歌。
这首歌的MV还没有开拍,暂时也还没有作为单曲发布,这首歌将是朋羊首张专辑《BenYang》的最后一冲。
卢卡斯-马丁没来,朋羊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唱到最后,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首歌的歌词,还是因为抒情的旋律,亦或是现场支持者们所营造的气氛。
也许,只是因为,这是她首次巡演的最后了。
她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反复向全场献吻鞠躬,欢呼声持续着,她依依不舍离开了舞台。
BY《BenYang》世界巡演在此结束。
这并不是一次大型的巡演,一个多月的时光,一共14场,都分布在中国和英语国家。
这次巡演,主要是为了宣传推广她的首张专辑。对她的现场能力也是一种历练。
售票与上座率意料之中的好,但现场的火热程度超乎想象。
它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朋羊下台后哭了,她趴在琳达的肩头哭了很久。
“荣凯的经纪人雷欧联系我了。”当朋羊从琳达的肩膀上抬头,琳达用很轻的声音跟她说。
琳达继续道:
“荣凯说他永远不会动那个纹身,但他不确定他是否还会做那个庆祝动作。毕竟他的名字也在上面。”
“他说他永远不会取关你,也永远不会删除跟你有关的一切内容。他同样不会删除你的联系方式。”
“他说,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不用顾及他。”
“他说,他不会在Instagram上发布任何消息。”
琳达说完,轻柔地问朋羊,“你想取关他吗,或者删掉……”
琳达和牛大王,是除了喻子延之外,唯二知道朋羊和皮埃尔已经分手的人。朋羊相信琳达连李青都还没有说。
朋羊摇着头,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确定地说:“我的态度跟他一样。”
琳达看着朋羊的脸。她变了一些,就像她们的关系变了一些一样。她们从来不互称姐妹,她们是朋友,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但这一年来,在某些时刻,比如刚才,琳达会把这个越来越闪耀的女孩儿当妹妹。那不是刻意的或怎么样,只是自然而然。
“雷欧跟我正在商议你们之前答应的两个活动,我们都认为中国的那个综艺节目最好不去,不然很像骗粉丝,但雷欧说荣凯的个人想法是以你的想法为先……”
“我同意不去。”
“行,这个违约我和雷欧会处理,官方违约理由肯定不能给你们分手了。但法版《Vogue》我和雷欧都不建议你俩拒绝,就当是朋友的合作,这个封对你俩都很有利,朋羊,这是你的第一个海外Vogue封……”
“他同意了吗?”
“他说他会尊重你的所有意愿。”
“我同意。”
“没问题,其余的我跟雷欧再商量商量,我知道你们都不打算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分手声明……我们看看这件事怎么处理最妥当吧。你今晚回LA?”
朋羊说我不知道,随后转过身往化妆间走。一会儿的派对上,她想大醉一场,然后睡个昏天地暗,再然后,再说其他。
她拿出手机,她看到p上皮埃尔的最后上线时间仍然是:
2024年7月12日晚8点09分。
皮埃尔是个胆小鬼。
喻子翔在欧洲杯决赛结束十天后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揍喻子延。
伦敦的夏日尚未远去,七月下旬的这个夜晚还有些燥热。
喻子翔停好车,拎着黑包往俱乐部走。
他刷卡进去,他绝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她。
“我他妈要杀了你,喻子延。”喻子翔钉在门口。他脸上的表情,一刹那间到了冰点。他手上的黑包掉在了地上。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压得很低,但在空旷的仓库里,又异常清晰。
朋羊在拳击台上,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她的声音回荡在西伦敦的暴力仓库中。
“我跟皮埃尔分手了,我和你哥没发生什么。”
第42章 C40
当朋羊时隔三年再一次站在喻子延公寓的门口,她感到一切都是虚幻的。
她在等待开门的时光里,像一个梦游的人,也像一个醉酒的人。或者她根本没有等待开门,而是当她站在门口,门已经开了。她直到走进去都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不像上一次,尽管她那么紧张忐忑甚至怀有一丝恐惧,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且她还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喻子延的公寓就在泰晤士河畔,偏高层,私密性和安全性非常高。他三年前告诉过他,这里离他上班的地方特别近,下楼走几分钟就到了。
公寓是开放式的厨房设计,与偌大的客厅连在一起。整个客厅的一面墙都是落地窗。落地窗的一半挨着组合沙发,另一半是自由的,对着的是吧台前的一张不算太大的圆形玻璃桌——那张玻璃桌看上去很脆弱,但喻子延把朋羊抱到那上面过,所以朋羊知道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脆弱。
落地窗外是泰晤士河景,实际上喻子延的客厅对着的是一座很著名的楼,它从来不完全黑着。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朋羊每回透过落地窗往对面望,都会产生两个想法,第一,她和喻子延会不会被人看到;第二那些亮着的灯光里是否有人在通宵工作——那些人的人生又是什么样的呢?
那是种很神奇的感觉,明明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欲念上,但她就是会胡思乱想。那实际上也不需要浪费她哪怕半秒的时间。
不过喻子延仿佛知道她的每一次“走神”,他总能让她迅速“回神”。
他家是清冷的色调。但如果说是典型banker的家就会有点可笑,典型多数时候是个糟糕的词,说他家像一个职业杀手的家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可谁又知道职业杀手的家是什么样的?
总归是给人一种主人不喜欢过多社交的感觉。当然,不喜欢不代表不擅长。
所以,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朋羊最后能在喻子延怀里睡着,是她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他的怀里很温暖,甚至让她觉得合适、安全。
喻子翔在拉斯维加斯的浴室里说她有“父亲问题”,朋羊其实也仔细琢磨过这个。她并没有把喻子延当一个年长很多的男性,哪怕她开过“中年危机”的玩笑——噢,那好像不是一个玩笑,她当时真是那么想的。但她后来确实没有。
尽管喻子延的公寓是清冷的色调,可是装修精致奢侈,看上去足够简洁的精致奢侈。
喻子延显然不是一个没有物欲的人。
他弟弟跟他一样。朋羊听皮埃尔说过,喻子翔光是兰博基尼就有好几辆。她见过一辆了,橙黑色的,跟他气质很符合。皮埃尔在物欲上似乎要比这两人寡淡一些,但也不是没有。
作为一个rapper,写自己对物欲的追求可能是最real的。多少著名rapper的热单里都充斥着各种各样奢侈品的名字。朋羊的歌里同样出现过。
三年过去,喻子延的公寓几乎跟那个夜晚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或许连对面那幢著名的楼里亮着的灯光都是相似的。
诚然,这些印象,完全可能只来源于她自以为是的记忆力。朋羊讷讷想着。
很深的夜,泰晤士河上早已起了风。那个炎热的夏夜,喻子延搂着她过来时,她全身都在燃烧。但那个夜晚她血液里是真的有酒精。酒精会放大本我的需求。这个夜晚则不是。而且,这个夜晚,泰晤士河上的风有些凉飕飕的。
朋羊站在客厅里,徐徐转过身。
喻子延站在门廊尽头凝神看着她。
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公寓里太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但朋羊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感到自己像一个石雕。
直到他朝她走过来,她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没停步,但他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走到她面前,缓缓靠近她的身体。
他把她抱到了怀里。过了一会儿,他在她耳边压抑地说:“Moons,什么都还没发生,但你好像已经后悔了。”
朋羊那时候确定了两件事。
她从来没有找错人,无论是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还是这个夜晚。她知道,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任何时候,只要她透露出一点点的不情愿,他一定会停下来;
她从来都不只是想要性,她无法把性和情感彻底分开。
“我跟他结束了。事情变了,就像你说的。”
喻子延在她刚开口时就放开了她。
当她说完,他的声音恢复了理性。“如果你想谈谈,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朋羊摇了摇头。
喻子延侧身指了一个方向,他的声音很克制。“那是你的房间,所有一切都是新的,你今晚睡那里。”
“那你为什么让我过来?”
“我不能让你找别人。”
朋羊于是往那个方向走。她回了回头,“你知道么,我脑子里有过一个pune,大概意思是,我上了你,我甩了你。”
喻子延脸上的表情一如他的公寓那般清冷。“你想多了,艺术家,我不缺性。你和我,也不会只是性,如果发生的话,你永远不会后悔。”
“我是个rapper。”朋羊说。她想起她跟皮埃尔说过很多回这句话。但皮埃尔本质上认为她的“价值”和“骄傲”不只是由这个词定义的。那当然也是对的。皮埃尔就不会总强调自己是个足球运动员,虽然他在他的领域是个绝对的天才且他爱足球有如呼吸空气。
“rapper也可以是艺术家。晚安。”喻子延微微笑了出来。
“晚安。”朋羊点了个头,走进了他为她准备的房间。
在那个单一色调的房间里,有一幅画,一副抽象水彩。
夸张的浓黑底色与虚幻的金色泡沫。
朋羊身心俱疲,她没有仔细看,只匆匆一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是喻子延画的。
他们兄弟俩都会画画么?那是她睡着前最后一个想法。
第二天一早,她从房间里出来,闻到了早餐的香味。
香味是骗人的,喻子延根本不会做饭。
“你不会做,不能下楼去给我买个三明治?我记得有家Tesco离得不远……”朋羊坐在落地窗前的玻璃桌边,咽下一口煎蛋,绝对不打算吃第二口。
喻子延皱着眉,用英文说:“你应该说谢谢。”他的语气像是在教她“教养”。
“不,谢谢。”朋羊推开面前的盘子,用英文回答,并朝喻子延露出假笑。
然后,朋羊给牛大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
“谢谢。”她挂了电话,垂眼又说了一次。她抬头,看到喻子延脸上的表情,她知道她不用解释。
当朋羊晚上结束伦敦场的巡演,出席完自己的派对,再回到喻子延的公寓,喻子延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他又说了一回那句话,“如果你想谈谈,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朋羊撇嘴道:“我也没打算说,还有,我的嘴巴动了一晚上,我不想再动了。”
“这提醒了我你没有送我一张VIP的票,以免去这两晚的房租。”他用英文开了个无聊的玩笑。
“如果我送,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多半不会。”
“也是,世界杯你都一场没去看,就连决赛都没有,这届欧洲杯也是……”
“你为什么知道我没有去看他的世界杯?”
朋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了就是在向喻子延承认,她曾经那么想念过他。但喻子延是个捕捉信息能力很强的人。就算她撒谎说是喻子翔说的,他大概也不会信。更何况,朋羊撒不出这个谎。
好在喻子延似乎不太在乎答案,他转移了话题,“我给你铺了床,你自理能力很差。如果我这里是bnb,我会给你很低的评价。”
“真的?”朋羊有点脸红,她早晨起来没收拾,睡过的床一团糟是肯定的。但她自理能力并不差,她很早就一个人生活。
“假的。”喻子延眉头微微动了动,带着浅浅的笑意,用英文说,“我会这样写,这位客人比月色撩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可原谅的。”
朋羊看着喻子延的眼睛,忽地问:“如果我没出名,你还会找我吗?”
喻子延说:“你的问题是个悖论……但我们可以谈谈,以后,等你准备好向前走的时候。”
朋羊难以描述自己跟喻子延目前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很自私地在他身上寻找着模糊的安慰是没错的。
都柏林那晚之后,朋羊没有回LA,而是回了伦敦。
她没有住到喻子延家,她住在酒店,酒店离喻子延的公寓不算远。
她今晚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告诉她,他正要出去。
她刚想挂电话,他问,你想一起吗?
于是,喻子延把朋羊带到了这个暴力仓库。
或者说,搏击俱乐部。
喻子翔听到朋羊的话,愣了愣,他拎起包,继续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