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掀了掀眼皮,斜了庄明心一眼,哼道:“嘉贵妃做事向来周全,何须请教哀家这个老婆子的意思?!”
庄明心羞涩的低头,谦虚道:“太后娘娘吃的盐比臣妾吃的米都多,臣妾往后要请教太后娘娘的事情多着呢,还请太后娘娘不吝赐教才是。”
这态度,令郑太后内心十分熨帖。
她笑道:“你也太谨小慎微了些,哀家又不是那吃人的老虎,很不必如此,只管放开手脚就成。”
然后又对毓景帝道:“今儿在哀家这里用晚膳吧,有鹿肉吃哟。”
毓景帝自然不会拒绝。
然后庄明心就十分的后悔,当时就该冒着惹恼太后的风险给拒绝掉的。
鹿肉有壮/阳益/精的功效,平时没吃鹿肉,狗皇帝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如今吃了一大盆鹿肉,简直是如虎添翼。
夜里把她按在床榻上,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她醒着时他在动作着,睡着了他还在动作,半夜被折腾醒,睁眼一瞧,他还在动作。
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次日醒来时,她才一下床就“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怕是磨秃噜皮了。
“禽/兽!”她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发狠未来七日绝不叫他近身,好好治治他这疯起来就没节制的毛病。
☆、69
庄明心在心里将狗皇帝骂了个百八十遍才解恨。
她盥洗梳妆打扮了一番, 然后搭着琼芳的手去了明间。
今儿来请安的就只有贵人以上位分的妃嫔。
静妃跟梁贵人都在养病,张德妃继续装病,卫贤妃被庄明心勒令养胎, 贵人以上位分的妃嫔原就没多少,如今更是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庄明心不但不生气, 反倒觉得甚好, 人少还清静些呢。
她脸上挂上关切的神色, 嗔道:“诸位姐妹们昨儿才刚接种牛痘,怕是身/子会跟本宫一样略有些不适,合该歇着才是, 又一大早的跑过来作甚?”
当年她还是三头身小豆丁的时候就作死接种过牛痘, 昨儿寻了借口避过, 自然不会有甚不/良反应。
她身上的不适,乃是拜狗皇帝所赐, 牛痘不背这锅。
端妃一脸关切的说道:“臣妾身/子骨壮实着呢,并未有甚不适, 倒是贵妃娘娘, 若有甚不适, 还该请太医进来替您瞧瞧才是。”
庄明心笑道:“太医说过接种牛痘后会有些小的症候, 只要不发烧, 就不妨事。本宫并未发烧, 若后头果真发烧,再请太医不迟。”
才说到这里, 延禧宫掌事太监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跪地磕头道:“启禀贵妃娘娘,我们静妃娘娘起了一胳膊的水疱,且还烧的滚烫, 得立时请太医进来诊治。”
说着,将手里握着的条子递给了侍立在庄明心身后的立春。
立春接过来瞧了一眼,然后转身呈给庄明心。
庄明心取过条子,仔细验看了一番,发现并未有不妥之处,提笔在上头写下“嘉贵妃”三个字的篆体,然后将其递给琼芳,吩咐道:“盖凤印。”
这是她封贵妃之后才想出的法子,凤印谁都能盖,但她自个的笔迹是无人能模仿的,如此就能防止旁人把前人捅的篓子扣在自个头上。
琼芳很快将凤印盖好。
掌事太监拿了条子,就一溜烟跑走了。
一时间,殿内众人脸上都浮现担忧的神色。
太医说接种牛痘后,少则两三日,多则三五日才会出现不/良症候,这会子她们虽还好好地,但谁能保证过几日她们不会如静妃一般?
庄明心见状忙安抚道:“诸位妹妹也莫要太过担忧了,每个人体格不一样,静妃如此,未必大家也如此。再说了,静妃虽反应激/烈了些,但也未必真就凶险。”
她也没多留她们,又闲聊几句后,便笑道:“诸位妹妹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横竖她们心思也没在这里,索性早些叫散。
之后她简单用了个早膳,然后忍着不适去绛雪轩料理了宫务。
*
午时正刻,毓景帝过来钟粹宫,对歪在暖炕上补眠的庄明心道:“叫人替你更衣,咱们出宫。”
庄明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了下窗台上的漏刻,见已午时正刻,顿时诧异道:“这会子急着过去作甚?再过两刻钟,就该用午膳了。即便咱们可以忍饿,也不好叫北镇府司衙门的人跟着挨饿吧?”
毓景帝俯身,胳膊伸到她脖颈后头,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捞起来,笑道:“朕叫人在汇贤楼订了桌上等席面,咱们去那儿用了午膳,再去北镇抚司衙门正好。”
汇贤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楼,那里的席面价格昂贵,且又难定,寻常富户人家理都不理,必要钱、权都有的官宦子弟,才能分一杯羹。
从前庄明心托堂兄庄明诚的福,去吃过一次,就她这老饕的嘴,也不得不承认,味道极好。
她立时就不困了,打趣道:“汇贤楼?果然怀揣‘会下蛋的老母鸡’后,皇上行事都大方起来了。”
毓景帝抬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小东西,朕几时吝啬过?即便在旁人身上吝啬过,但在爱妃身上,朕可是恨不得倾尽所有。”
说着,凑近她耳边,哼笑道:“昨儿夜里,朕险些被你榨/干。”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庄明心就来气,立时小拳头锤他胸/膛,咬牙切齿道:“您还好意思说?臣妾险些被您折腾死,这会子还难受的紧,只怕都磨秃噜皮了!”
毓景帝反驳道:“那倒不至于,朕昨夜歇下前仔细瞧过,今儿起身时又瞧过,虽有些红/肿,但并未破皮。”
庄明心:“……”
大白天的,一本正经的谈论这个,还真叫人有些难为情。
她恼羞成怒道:“反正臣妾难受得紧,必定是伤着了。臣妾要养伤,从今儿起,未来七日,您都不许再碰臣妾。”
毓景帝立时反对:“那怎么成?朕说过了,爱妃那里并未伤着,即便有些难受,养个两三日便无碍了,哪里需要七日那么久?”
庄明心哼道:“那又如何?谁让您疯起来就没个节制?若不叫您长长教训,回头您只怕更无法无天了。”
做妃子的,竟敢让皇帝长教训,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呢。
但显然毓景帝并不这么觉得,于他来说,七日不能敦/伦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儿,哪里会在意她僭越不僭越这种小事儿。
他轻晃着她的身/子,求饶道:“昨儿朕是吃了鹿肉,火气大的扛不住,这才过火了些,朕答应你往后再不吃鹿肉了,你就原谅朕这一回吧,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哼了一声:“若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衙门作甚?做错事必须有惩罚,如此您才能深刻认识到自个的错误。”
他昨儿夜里折腾了大半夜,今儿一早太医来请平安脉,只怕又是一通劝诫。
若劝诫了之后并无改善,太医上报太医院院判孙院判,孙院判必要去寻郑太后,叫她出面劝诫皇帝惜身养身。
郑太后不好直接跟儿子说房/中/事,必定会召自个过去,训斥一通,好让自个加以劝诫。
被“婆婆”指着鼻子骂少引着自个儿子胡天胡地,简直是羞死个人。
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毓景帝讨价还价道:“朕这是初犯,不该上来就用重典,况爱妃连轻伤都不算,最多判个三日,再多就是昏官作为了。”
庄明心哼哼:“太医原本就叫您三日敦/伦一次,判三日与不判有甚区别?做错事却不受惩罚,下次您肯定还敢。”
毓景帝咬咬牙:“至多四日,不能再多了。”
庄明心斜了他一眼,退让了一步:“五日,少一日都不成。”
毓景帝原想继续砍价,又怕惹恼她,到时又涨回七日,只好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好吧,那就五日。不过,只是五日不敦/伦,并非五日不同/床共/枕,你可不许赶朕去乾清宫,否则朕可就反悔了。”
同/床共/枕她并无意见,冬天还没走呢,她还需要他这个人/肉取暖器。
她颔首:“可以。”
然后她起身,更衣梳妆打扮,然后坐上他事先叫人准备的黑漆平头马车,去往汇贤楼。
*
汇贤楼彩旗招展,热闹非凡,宾客盈门,与庄明心从前来时并无任何区别。
可见毓景帝并未叫人清场。
也对,他们原就是悄悄出宫的,身边只跟着七八个乔装打扮的侍卫,其他侍卫跟锦衣卫都四散在周边暗处。
不清场才不会引起旁人主意。
一清场,此处出入的人多是官家子弟,有认识御前侍卫的人一想,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就差让高巧大呼一声“皇上驾到!”了。
庄明心戴着帷帽,被毓景帝牵着上了三楼,进了天字第一号房的雅间。
候小二退出去后,庄明心摘掉帷帽,笑道:“天字第一号房雅间,想订到可不容易,一二品大员的名号都未必好使。”
毓景帝“啧”了一声,无奈道:“甚都能被你猜中,得亏朕无甚要瞒你的事儿,不然哪里瞒得过?”
顿了顿,这才坦言道:“没错,朕叫宁王帮着订的。”
“难怪。”庄明心了然,宁王这家伙,吃喝玩乐第一名,乃汇贤楼的常客,他的名号再好使不过了。
不多时,小二将菜肴送了过来,几位御前侍卫没叫他进门,而是自个接过来,端进了雅间。
上菜完毕后,毓景帝拿起筷子,招呼庄明心:“爱妃,赶紧趁热吃。”
“且慢。”庄明心从荷包的针线包里取了根银针出来,挨样试了试,又每样夹了一筷子送进自个嘴里尝了尝,这才笑道:“无碍。”
毓景帝笑道:“爱妃多虑了,自昨儿朕决定在这里用膳起,御前侍卫班值跟锦衣卫的人就铺排开了,只怕犄角旮旯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断不会在饭菜上有岔子的。”
“话虽如此,但小心行得万年船,多提防些才好。”庄明心笑了笑,端起茶水来,朝毓景帝举了举,说道:“多谢皇上款待,臣妾以茶代酒,敬皇上一杯。”
汇贤楼并非不卖酒,卖的还都是极有名气的酒,只不过一会子庄明心得去验尸,喝酒容易手抖,故而并未叫人上酒。
毓景帝忙端起自个跟前的茶盅,笑道:“又劳烦爱妃替朕分忧,合该朕敬你才对。”
两人客套了一番,然后将茶盅送到嘴边抿了几口。
诚如庄明心所说,汇贤楼的一等席面,滋味甚是不错,毓景帝吃了个撑饱,与庄明心感慨道:“难怪宁王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这里的席面当真不错。”
庄明心揉了揉自个因吃饱后略微凸出的小肚子,笑道:“您不过是吃惯了御膳房的山寨海味,乍一吃外头的膳食,图个新鲜罢了,若日日叫您吃,只怕很快就腻了。”
汇贤楼的席面滋味虽好,但还是跟御膳房的菜肴有璧的。
毓景帝笑道:“这也不难,咱们隔三差五出来吃一次便是了。”
庄明心不赞同的白了他一眼:“您别兴头,猝不及防的出来一次还不妨事,若隔三差五就往外跑,被有心人察觉到,只怕会有刺客埋伏。”
毓景帝立时道:“朕开玩笑的,外头有甚好的,哪哪都不如宫里,朕才不出来呢。”
庄明心这才满意了。
两人用完膳食后,喝了一壶茶,又歇息了片刻,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去往北镇抚司衙门。
*
北镇抚司衙门内,廖清钧领着众锦衣卫已等了一会子了。
毓景帝乘坐的马车才刚一踏进北镇抚司衙门的大门,身穿飞鱼服腰佩喜春刀的锦衣卫们齐刷刷单膝跪地,说道:“拜见皇上、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毓景帝却顿时就不高兴了。
他自个活一万岁,她却只能活千岁,中间九千年的时间,他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这万万不行!
转念一想,这只是暂时的,待她生子之后,自个就晋升她为皇后,如此两人都是万岁,且死后还能合葬帝陵,才叫完满。
他淡淡道:“平身。”
然后又吩咐廖清钧:“带路,去瞧瞧楚王世子的尸首。”
庄明心忙道:“臣妾自个去就行了,皇上您就在前头正厅喝茶等臣妾吧。”
上回在汪家,她正努力分辨曼/陀/罗花粉的味道呢,狗皇帝突然跑进来,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不说,还被开膛破肚的尸首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这会子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毓景帝也想起了当日玉馨郡主被开膛破肚的模样,顿时喉头有些发紧,肚腑里有些翻腾。
他没敢勉强,上回晕倒就让他丢尽了脸面,这会子若是当着锦衣卫众人吐个昏天暗地的话,哪还有甚帝王的威严?
于是他矜持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且替朕去瞧瞧楚王世子皇兄,有甚消息,立时打发人来报与朕。”
庄明心应道:“臣妾遵命。”
于是毓景帝随一位总棋去往北镇抚司衙门正殿,庄明心则随廖清钧去往昭狱。
路上,庄明心打趣廖清钧这位“妹夫”:“楚王世子已成尸首,又不是能自个往外跑的活人,至于将其关进昭狱么?”
廖清钧笑道:“他虽不能自个往外跑,但有人想帮他往外跑。”
这么一说,庄明心就明白了。
这是怕楚王跟楚王妃派人来偷尸体呢。
她笑着颔首:“也对。”
廖清钧压了压声音,低声道:“内子知道娘娘今儿要来北镇抚司,叫臣带了一包她亲手给娘娘做的衣裳过来,还请娘娘莫嫌弃,或自个穿,或赏人,都使得。”
庄明心一怔。
庄静婉会有这么好心?莫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当然,面上她并未表现出来,反倒是板起脸来,严肃道:“宫里甚都不缺,本宫的衣裳有尚衣局来制作,很不必她费心费力。这次就罢了,本宫且收下,往后叫她莫要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