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皇后的美食人生——风过水无痕
时间:2020-10-11 09:17:39

  廖清钧笑道:“这也是内子的一片心意,不值什么。不过既然娘娘发话了,臣一定转告内子。”
  两人一路闲聊至昭狱大门口,这才打住话茬。
  庄明心从琼芳手里接过检验箱,吩咐她:“你在这儿等着本宫。”
  琼芳也不逞强,立时应是。
  *
  庄明心提着检验箱,随廖清钧进了昭狱。
  才刚进去,耳膜就遭遇了十级危机。
  里头鬼哭狼嚎。
  鞭子破空飞过的“嗖嗖”声以及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不绝于耳,另还有烧红的烙铁印在人体上的“刺啦”、竹签扎指头的撕心裂肺声等等,混杂在一起,汇成了一副人间地狱的炼狱图。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哼道:“你们昭狱里头倒是热闹。”
  廖清钧恭维道:“到底是贵妃娘娘,若换了旁人,见着审讯的酷刑,便是不被吓昏,只怕也被吓个不轻,哪可能像娘娘这般从容镇定?”
  正常死亡用不着法医,用得上法医的死法五花八门,庄明心早就被锻炼出一颗大心脏了,又哪里会怕这些个对付活人的酷刑?
  庄明心淡淡道:“廖副指挥使谬赞了。”
  廖清钧将她引入一间单独的牢房,说牢房倒也不确切,倒像是牢里狱卒们歇脚的屋子,被临时征用。
  楚王世子的尸首被放置在屋子中央的一张长条桌上。
  确若毓景帝先前所说,几乎被烧成了黑炭。
  庄明心打开检验箱,带上口罩跟手套,走上前去。
  她扳住楚王世子的头,准备先检查下头上是否有外伤。
  谁知才查看完半个脑袋,就心里咯噔一声。
  头顶正中部位,有明显凹陷,瞧着像是钝器打击造成的粉碎性骨折。
  毕竟按照楚王府的说法,楚王世子是因醉酒酣睡而被烧死的,躺着被烧死或是呛死,哪可能出现头部粉碎性骨折的情况?
  庄明心从检验箱里取出镊子,在焦黑的头皮部位仔细翻找一番,然后从其中夹出一块白色碎瓷片。
  得,作案工具也找到了,多半是花瓶之类的瓷器。
  她将碎瓷片放入油纸做成的“检验袋”里留作证据。
  因有明显粉碎性骨折造成的凹陷,她也不必锯开颅骨查看有没有外伤性硬脑膜外血肿了。
  实在是没有电动开颅锯的条件下,用小铁锯吭哧吭哧的锯颅骨,实在是太艰难了。
  然后她又将楚王世子的颈部切开,打开被烧黑的气管。
  意料之中的结果,气管内测非常干净,没有烟灰跟炭灰,显然在起火之前,他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死后焚尸证据确凿。
  她一边检验一边叙述,廖清钧身后跟着的一个书吏打扮的中年人奋笔疾书的记录着。
  她穿针引线,将切开的气管跟颈部进行缝合。
  尸体本就已经烧焦,拿黑线缝合之后,半点都瞧不出曾经被解剖过的模样。
  见她开始收拾检验箱,廖清钧忙问道:“这就完了?”
  “不然呢?”庄明心笑觑他一眼,将油纸包装着的碎瓷片递给他,说道:“死因是被花瓶之类的瓷质重物多次击打头顶心而亡的,死后被焚尸,气管里头没有烟灰跟炭灰就是铁证。”
  廖清钧拿着油纸包,打开瞧了瞧,又用手指头捏了捏,确认的确是碎瓷片后,这才点头道:“臣明白了,多谢贵妃娘娘解惑。”
  庄明心笑了笑,提着检验箱,不必人领着,就准确的找到昭狱的大门,从里头走了出来。
  琼芳立时迎了上来,边接她手上的检验箱边惊讶道:“这么快就验完了?”
  庄明心笑道:“死因太明确了,其实随便从大理寺请个仵作来就能验个清楚明白,很不必本宫出马。”
  只不过此事事涉宗室,大理寺请来的仵作即便验出了准确结果,楚王跟楚王妃也不会承认的,只有名声在外的自个出马,才能让人信服。
  毕竟她先前替玉馨郡主洗冤,算是一战成名。
  琼芳笑道:“如此才好呢,也免得娘娘太过劳累。”
  两人往前头衙门正殿走去,得到消息的毓景帝从正殿走出来,诧异道:“这么快就验完了?”
  庄明心斜了他一眼,笑道:“快是好事儿,说明死因简单,验起来容易。”
  毓景帝凑过来,催促她:“快给朕说说,世子皇兄究竟是不是烧死的?”
  庄明心原想让他等廖清钧过来与他细说,毕竟廖清钧带着书吏,有详细的记录跟尸格,但看他这着急慌忙的样子,便简单提了一句:“是被人用瓷器击打头顶心致死的,死后才被焚尸,并非是直接烧死的。”
  毓景帝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道:“必定跟那对奸/夫/淫/妇脱不开干系。”
  庄明心忙朝四周看去,见锦衣卫的人都在几丈远外站定,并未靠的很近,顿时舒了口气,白了他一眼:“隔墙有耳,您小声点,如今尚未有确切证据,仔细被人听去。”
  毓景帝闻言,便暂时按下不提。
  不多时,廖清钧领着书吏过来,对毓景帝详细禀报了一番验尸的情况。
  毓景帝听完,吩咐道:“既已有切实证据证明世子皇兄是死于谋杀,你立时带人将楚王府所有下人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审问,看能否找到甚蛛丝马迹。”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若楚王叔跟楚王婶阻拦,你就进宫来请圣旨。”
  廖清钧应道:“是,臣这就去办。”
  剩下的事儿自有锦衣卫来负责,已没庄明心这个仵作什么事儿了,况且他们已出宫多时,再不回去,郑太后要着急了。
  故而他们也没多留,立时起驾回宫。
  进了宫门后,由马车换成御辇,两人一块儿坐着去往慈宁宫。
  到了慈宁宫后,却被张嬷嬷告知郑太后不在,被白芷请去了延禧宫,说是静妃不好了。
  庄明心惊住了。
  
 
  ☆、70
 
  今儿一早延禧宫的掌事太监来批条子, 说是静妃起了一胳膊的水疱,且高烧不退,庄明心并未拖延, 立时就给批了。
  掌事太监拿了条子,立时就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算是诊治的非常及时。
  静妃乃成年人, 即便高烧不退, 在没有其他症候的情况下, 也没见谁大半天就烧没了的。
  况且,依卫贤妃的话推测,静妃小产是注定的, 但可没说她会因为接种牛痘而丧命, 否则卫贤妃如何都会再提点自个几句的。
  故而初初惊讶之后, 庄明心便转为了怀疑。
  静妃是毓景帝妃嫔,又是他嫡亲的表妹, 听闻消息后,立时就要过去探望。
  还把庄明心给捎上了。
  理由是:“你且一块儿过去瞧瞧, 若果真不好了, 葬礼的事儿还得爱妃帮着料理。”
  庄明心不能有异议, 否则未免显得凉薄了些, 也只好跟着上了御辇。
  事实证明, 她的猜测没错, 静妃离“不好了”还远着呢。
  他们才刚一踏进延禧宫正殿的明间,就听静妃“嘤嘤嘤”的声音在东次间响起:“姨母, 我都病的这般厉害了,熬不熬的过去还两说,您为何就是不答应将三皇子交给我来抚养?能熬过去就罢了,若果真熬不过去, 也有人替我摔丧驾灵啊……”
  庄明心:“……”
  先前静妃老实了一阵子,还以为她已然放弃了跟端妃抢三皇子的打算,结果人家在这里等着呢。
  她抬头瞧了眼毓景帝的神色,果见他脸上着急的神色退去,阴云一点点爬上眉梢眼角。
  静妃若是普通的装病,即便为着抢三皇子这个出身不明的小崽子,他也未必会这么愤怒。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拿接种牛痘来生事。
  要知道如今京城以及周边郊县俱已接种完毕,正欲往整个大齐铺开。
  这当口,她这个国丈家出身的“宠妃”接种牛痘后命悬一线的消息传出去,得引起多少恐慌?
  又有不知多少不明真相的百姓为逃避接种牛痘举家逃窜?
  给他的全民接种牛痘大计带来多大的不/良影响?
  怒火直冲脑门,他一脚将东次间的门帘给踹了下来,随即大踏步走进去,冷冷道:“不是说静妃不好了么,朕都准备命钦天监择停灵日子了,怎地竟还活蹦乱跳的?”
  不等里头人回话,他又吩咐道:“来人,将谎报消息的白芷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贬去浣衣局当粗使宫女。”
  跟庄明心一样,候在明间的高巧闻言,立时一摆手。
  两个身高体壮的太监立时躬身进了东次间,不一会子,就把哭喊着求饶的白芷给拖了出来。
  然后里头传来静妃“嘤嘤嘤”着求饶的声音:“皇上,您饶了白芷吧,臣妾的确胳膊上起了水泡,也有些发烧,她关心则乱,这才口不择言,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臣妾往后必定严加管束,不会让她再胡来。”
  毓景帝冷冷声音再次传到庄明心耳朵里:“事关妃嫔生死,是何等大事,这也是能口不择言的?而且太后有了春秋,即便真有妃嫔殁了,也该报与掌管凤印的嘉贵妃,而不是跑去惊扰太后。太后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儿,若被惊出个好歹来,谁能担待得起?”
  才刚四十出头的郑太后,即便被儿子编排“有了春秋”,也始终保持沉默。
  毓景帝没松口,太监们自然奉命行事,将白芷拖到院子里按在板凳上,“啪、啪、啪”的打起板子来。
  静妃“嘤嘤嘤”的更大声了:“即便白芷有错,打个几板子让她长长教训就罢了,三十大板她哪里扛得住啊?皇上,求您了,叫他们住手吧……”
  毓景帝治不了静妃,还治不了她身边的狗腿子?这也算杀鸡儆猴了。
  至于会不会直接将白芷打死,压根不必担忧,高巧这家伙机灵着呢。
  他方才说的是将白芷打三十大板,再贬去浣衣局,可没说直接将她杖毙,高巧有分寸的。
  毓景帝压根懒得理会她,冷哼一声:“静妃谎报病情,惊扰太后,禁足半年,罚宫份一年。”
  然后又听他问郑太后:“母后还不回宫?莫非打算在静妃这里用晚膳?”
  话语里头明显带上了怨气。
  这是因为静妃出身郑太后母家,且又是她亲自选进来的,而迁怒上了郑太后。
  郑太后“哼”了一声,淡淡道:“哀家吃斋念佛,静妃这里的膳食哀家可吃不得。”
  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替静妃说话。
  片刻后,她搭着烛心的手,自东次间走了出来。
  庄明心忙上前行礼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你也在啊。”郑太后略带诧异的说了这么一句。
  意外听到了儿子怼母亲的璧角,郑太后神色如常,庄明心却有些尴尬,忙讪笑道:“皇上听闻静妃妹妹病的厉害,叫臣妾过来瞧瞧,看可有甚需要帮忙的地儿。”
  并未直说毓景帝是让她来料理丧事的。
  毕竟静妃还活蹦乱跳的,“嘤嘤嘤”都“嘤嘤嘤”的中气十足,若一口一个丧事,不免有诅咒的嫌疑。
  郑太后“嗯”了一声,大约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毓景帝也从东次间走了出来,见郑太后尚未离去,于是上前搀扶住她的胳膊,殷勤道:“朕送母后回慈宁宫。”
  这是替方才冲动迁怒她的事儿描补呢。
  自个儿子甚狗脾气,郑太后这个当娘的比谁都清楚,母子间哪有隔夜仇?见他这般做小伏低,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笑道:“那就有劳皇帝了。”
  然后御辇抬着毓景帝跟郑太后离开了。
  被抛下的庄明心:“……”
  她这是现场经历了“母亲跟媳妇同时掉下水,儿子该先救谁?”难题的古代版?
  狗皇帝只怕忘了她是坐着他的肩舆出宫跟回宫的,自个的肩舆并未在这里。
  好在延禧宫跟钟粹宫同在东六宫,走路回去也使得。
  若现下在西六宫的话,她铁定要生气,哄三天都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琼芳提议道:“不然娘娘先在这里歇着,奴婢回钟粹宫,叫李竹子他们抬肩舆过来接娘娘?”
  两大巨头都走人了,她留在延禧宫作甚,是听想听静妃“嘤嘤嘤”着诉苦还是围观静妃、白芷主仆情深?
  自然是赶紧跑路要紧。
  趁着静妃尚未反应过来,她忙不迭的带着琼芳逃离延禧宫。
  一口气走到景仁宫附近,这才停下来歇口气。
  琼芳捂着心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庄明心体质比她要好些,但拜皇帝所赐,那里酸/胀的厉害,这么一通小跑下来,可谓是雪上加霜。
  回到钟粹宫后,她直接摊到了暖炕上,吩咐道:“本宫要好好歇歇,若无天大的事儿,不许进来打扰。”
  然后就被打脸了。
  两刻钟后,琼芳进来禀报道:“启禀娘娘,翊坤宫的柳才人跟景阳宫的贺才人来向娘娘谢恩,您要见她们么?若是不想见的话,奴婢这就打发了她。”
  庄明心:“……”
  因宁常在的缘故,翊坤宫变成了“冷宫”,先前庄明心请示过毓景帝跟郑太后后,打算将住在翊坤宫东配殿柳才人迁至永和宫西配殿,今儿上午她离宫前叫人去知会过柳才人了。
  因三皇子生父不明的缘故,景阳宫也成半个“冷宫”了,庄明心趁机将住在景阳宫东配殿的贺才人也给迁了出来,安置到了景仁宫后殿的东偏殿。
  后殿虽不及前殿体面,但总比待在景阳宫强。
  况且景仁宫尚无主位,东、西偏殿只住了两位常在,加上贺才人,也只三位主子,算不上拥挤。
  也就是毓景帝后宫妃嫔数量少,先帝在位时,莫说后殿全都塞满了妃嫔,就连春禧殿、重华宫以及漱芳斋这等东、西六宫以外的偏远宫殿,都住上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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