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心闻言神色略缓,随即又哼道:“乳母也不过是看别个的眼色行事罢了,罪魁祸首是谁,皇上只怕比臣妾更清楚些。若为大公主好,还是早些将她们母女隔开罢,否则大公主只怕就扭不过来了。”
委婉的告了张德妃一张,她教的女儿仇恨自个,那后果就得让她自个来承担。
毓景帝静默了片刻,说道:“待朕忙完祭社、演耕的事儿后,与母后商议一下。”
隔开的法子无非有两种,一是另给大公主安排处宫殿,然后重新换上一批宫女、太监,让她不必再被张德妃洗脑;二是剥夺张德妃的抚养权,将大公主交给其他妃嫔抚养。
后者显然行不通,张德妃虽设计毒哑喻贵人,但并没有证据,表面上她并未犯下大错,不足以让她抚养权被夺。
前者的话,得先问问郑太后,看她有无亲自抚养孙女的意思,再决定将大公主安排到何处。
祖母将孙女养在身边,这可不叫剥夺抚养权,反还是种荣耀,张德妃压根没理由反驳。
庄明心进“谗言”成功,嘴角露出抹轻笑来。
对付张德妃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就该给她来个釜底抽薪。
回头她再去郑太后跟前进进“谗言”,务必让郑太后将大公主留下。
有大公主这个“人质”把在手里,张德妃投鼠忌器,断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想弄死谁就弄死谁,想毒哑谁就毒哑谁。
如此,宫里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她笑道:“正该如此,到底祭社、演耕的事儿要紧。”
顿了顿,又扬了扬手里的梭子,笑道:“当然,劝桑织布的事儿,也要紧。”
毓景帝凑到她耳边,暧/昧道:“朕如此偏心你,于情于理,今儿夜里都该与朕敦/伦了吧?”
庄明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明儿您要祭社、演耕,合该斋戒才是,今儿夜里您老实歇着,若敢打什么歪主意,休想进东哨间的门。”
事实上,祭祖要求提前斋戒三日,祭神却没这个讲究。
庄明心才不管这个呢,没这个讲究,那她就给讲究起来。
先前她癸水来袭,他已足足憋了四五日了,若今儿给他开荤,只怕他会跟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可不想明儿呵欠连天的坐在万民跟前织布,还不够丢人的。
本就不够格,必得谨小慎微一些,莫要给人挑出毛病来才行。
毓景帝倒也识趣,听她这般说,便笑道:“也罢,今儿就先放你一马,明儿说破天去,你也别想逃过。”
庄明心翻了个白眼,不就那档子事儿嘛,一回生两回熟,以为她会怕不成?
再说了,他负责出工出力,她只要躺着享福就行,且他又是这么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人也年轻,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她哼哼道:“谁要逃了?不过敦/伦罢了,只要您别疯起来就没个节制,臣妾再无二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紧张,本文没那么快完结哈,差不多得到10.14左右,才写三分之二呢。
☆、72
昨儿夜里突然刮起大风, 庄明心原还担忧今儿会天气不好,影响“劝民农桑”的进行。
早上醒来,她耳朵贴到窗户上听了听, 然而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风,竟是止住了。
不愧是钦天监测算的黄道吉日。
她在宫女的服侍下盥洗沐浴一番, 自个敷上紫茉莉花粉, 并画了眼线。
头戴七尾赤金襄珍珠凤钗, 鬓边别了簇应景的杏花,乃是先前郑太后给的那匣十二月绒花里头的一支。
衣裳的话也穿的十分隆重,一身藕色织金缎立领对襟窄袖长袄, 外边罩了件宫墙红妆花缎直领长比甲, 下头配着藏蓝五谷丰登图案的织金缎马面裙。
奢靡华贵的装扮, 不但不显小家子气,反还给她的容颜增添了不少艳/色, 远远看去,恍若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让人看的移不开眼。
让不得不乖乖过来请安的张德妃看的险些咬碎银牙,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狐/媚/子!”
庄明心坐在明间正中的地屏宝座上, 学郑太后的模样, 手里捏了串十八子檀木珠串。
她边转动上头的佛珠, 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德妃:“德妃妹妹病了这许多日, 姐姐我忧心的不得了,还想等祭社回来, 就叫人去太医院请孙院判来替妹妹瞧瞧,不想妹妹竟然痊愈了。”
张德妃垂着眼,看都没看庄明心一眼,只淡淡道:“多谢贵妃姐姐关心。”
庄明心又无甚诚意的道歉道:“昨儿大公主的奶娘冲撞了我, 我叫人打了她几耳刮子,虽错在她,但到底是我冲动了些,打狗还该看主人呢……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张德妃缩在琵琶袖里的手猛的握紧,指甲几乎将手心戳破,她闭眼吸了口气,这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依旧“淡淡”道:“她是内务府从外头聘进来的,原不是我的人,既然她冲撞了姐姐,姐姐处罚她也是该当的,不必向我赔不是。”
虽是内务府聘起来的,但备选人员可不止一个,用哪个不用哪个,还不是张德妃说了算?
这显然是为自个挽尊的推托之词。
庄明心笑道:“话虽如此,到底奶了大公主几年,我原不该打她的,合该将她交给妹妹处置才是。这次到底是我鲁莽了,下次必不会如此。”
还有下次?
张德妃气牙齿紧紧咬住唇角,这才没让怒骂脱口而出。
然而手心一阵抽疼,竟是指甲将手心给戳破了。
她勉强道:“姐姐客套了。”
庄明心没再多说什么,横竖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并非真心道歉,也没打算跟她和解。
毕竟她以后要得罪张德妃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才哪到哪呀。
怡嫔“嗤”了一声,不屑道:“废物。”
骂的自然是张德妃,嫌弃她不敢跟庄明心硬碰硬呢。
张德妃被怡嫔当众踹过窝心脚,对怡嫔的恨意不比对庄明心少,闻言反唇相讥:“你行你上啊。”
怡嫔白了她一眼,她只是行事张扬了些,但又不傻,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心里门清。
嘉贵妃那是能随便得罪的主?
且不说她如今椒房独宠,风头无两,得罪她会招来皇上的厌恶。
嘉贵妃自个就够阴险狡诈的,凡得罪她的,哪个不被她撕下一层皮来?
故而怡嫔果断道:“哦,我不行。”
庄明心:“……”
敌人的敌人等于朋友,这话果然不假。
瞧怡嫔刺嗒张德妃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自个的盟友呢。
张德妃得意的“嗤”了一声:“竟然不行,那就少开尊口。”
怡嫔蛮横道:“我偏要开口,你待如何?莫非想跟我比划比划?”
因出了喻贵人被毒哑嗓子这档子事儿,怡嫔便疑心害自个小产的罪魁祸首也是张德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不能直接动手,只能在言语上给她添添堵。
张德妃神色一僵,记起先前挨窝心脚时的疼痛跟屈辱,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贵妃姐姐向来谨遵宫规行事,敢问贵妃姐姐,若低位妃嫔对高位妃嫔拳脚相向,低位妃嫔该受何惩罚?”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你们神仙打架,突然将球踢给自个作甚?
但她又不能当众承认自个连宫规都记不住,只好笑道:“并不能一概而论,得视伤情而定。打死跟打伤,差别可就大了。再者,就是打伤,也要分轻重,譬如擦破皮跟打断腿,不能笼统定论。”
原则上是这样,但中间可操作性的余地甚广。
不然为何当初怡嫔给了张德妃一个窝心脚,把张德妃都踹的吐了一口血出来,却只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有庄明心这句话打底,怡嫔顿时摩拳擦掌,准备让张德妃好好吃点苦头。
然后被庄明心给制止了:“妹妹还是消停些吧,今儿是祭社跟演耕的大日子,前朝甚为重视,若妹妹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皇上怪罪下来,本宫可保不住你。”
怡嫔闻言,立时就打了退堂鼓,笑道:“嫔妾只是跟德妃娘娘开个玩笑罢了,并无旁的想头,贵妃娘娘多虑了。”
庄明心作无奈状:“妹妹还真是调皮。”
因辰时四刻就要出宫,故而庄明心也没多留众妃嫔,又闲扯了几句,便叫散了。
才刚用完早膳,外头就响起高巧的声音:“皇上驾到!”
庄明心迎至明间,蹲身行礼后,诧异道:“皇上怎地过来的如此早?”
毓景帝径直往东哨间走去,嘴里道:“来叫爱妃给朕画黑眼圈。”
庄明心:“……”
好吧,今儿的祭社跟演耕,除了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外,另有一万名农户参加。
这样的大场合,收拾的光鲜亮丽些也是该当的。
庄明心拿螺子黛替他画了内外眼线,又打开盛紫茉莉花粉的瓷罐,用自作的丝棉粉扑给他脸上扑了一层粉,还给他唇上抹了薄薄一层口脂。
毓景帝拿着靶镜左照照右照照,笑嘻嘻道:“你给朕收拾的这么俊美,是不是为了向旁人炫耀自个得了个佳婿?”
随即叹了口气:“哎,有甚法子呢,朕也只好成全你的爱慕虚荣了。”
庄明心:“……”
瞧你那自恋的模样,到底是谁爱慕虚荣?
罢了罢了,看在他特意下旨让自个代皇后行劝桑之责的份儿上,就背了这口黑锅吧。
毕竟,这可是个足以让后宫诸妃嫔嫉妒的眼都红了的好差事。
收拾妥当后,她便跟着他坐上十六匹白马拉着的辇车,在数千禁卫军的护拥下,往京郊皇庄行去。
辇车里头甚是宽广,里头茶水、点心跟话本子俱有,乃高巧事先准备的。
往年只毓景帝一人前往,足足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无趣的他几次昏睡过去。
然而今年有庄明心作陪,毓景帝精神头好的出奇。
庄明心却兴致缺缺,在京城里头时还好,主街巷都用青石板铺就,辇车行走在上头,颠簸程度有限。
但出了城门,换至黄土官道后,简直是灾难。
她被颠的头晕脑胀,整个人变成了一只鸡毛勒成的毽子,一会儿就凌空蹦起来一次,一会儿就凌空蹦起来一次,屁股都要被摔成八瓣了。
“皇上您还是赶紧着人多建几个水泥作坊,将修建水泥官道的事儿早点提上日程吧。”庄明心灌了几口茶水,有气无力的催促了一句。
古代行路难啊,她收拾的光鲜亮丽的出宫,这才半个时辰过去,就狼狈不堪了。
毓景帝也被颠的难受,他将庄明心抱坐到自个腿上,替她充当人/肉坐垫,嘴里无奈道:“已经建了五个水泥作坊了,只是得先紧着修筑城墙,待城墙修完后,才能顾得上官道。”
庄明心狐疑的看着他:“您该不会打算让京城的水泥作坊出产全大齐边关城墙所需的水泥吧?”
修筑城墙所需水泥颇多,千里迢迢从京城运送过去,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简直得不偿失。
还不如直接着人在当地建造水泥作坊,供应边关所需,待城墙等防御工事修筑完成后,再转而供应官道所需。
毓景帝白了她一眼,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哼道:“即便朕傻,难道朕的大臣们也都是傻的?”
庄明心松了口气,恭维道:“皇上聪明睿智,自然事事周全。”
这夸的也忒敷衍了些。
不过毓景帝并未较真,反倒安抚她:“你且放心,下半年就可以着手修建水泥官道了,明年此时再来祭社,就不必这般受罪了。”
明年她必定要再来的,这是事关她权势地位的大事儿,有相对不那么颠簸的水泥官道可以走,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真心实意的笑了:“如此甚好。”
*
又颠簸了一个时辰后,总算抵达了名为“丰庄”的皇庄。
一众提前抵达的文武百官,并丰庄庄头丰余跪在庄子门口恭迎圣驾。
毓景帝自个踩着脚凳走下了辇车,然后背转过身去,一手牵着嘉贵妃的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车。
然后接过宫女递上的披风,替嘉贵妃披上,并亲自替她系好披风的系带。
众人被这番“秀恩爱”的行径惊的不行。
素闻庄家嫡长女庄静婉甚得盛宠,入宫不足三月就封妃,随后又晋为贵妃,且还掌管了凤印。
近来还隐有椒房独宠的架势。
但也只是听闻,毕竟嘉贵妃乃庄首辅孙女,皇上是真宠爱她,还是顾忌庄首辅的权势,还是两说呢。
现下亲眼瞧见,这才明白传言不虚。
嘉贵妃果然独得盛宠。
再一看嘉贵妃的形容,见她脸蛋白/皙似玉,一双桃花眼似笼了一汪清泉在里头,波光潋滟的,琼鼻小巧挺/翘,樱/唇小口红艳艳的。
身段更是纤细苗条,行动间如弱柳扶风一般,娴静中透着股子妖/娆。
只轻轻抬眼一扫,众人便觉脊背一麻,身/子都酥软了大半。
竟是个尤物!
然后就有大理寺跟刑部出身,曾与庄明心打过交道的官员摇头叹气,一母同胞的双胎姊妹,怎地妹妹洒脱爽朗,姐姐却是这么个祸国殃民的模样?
只庄明心的父亲,大理寺卿庄溯文嘴角抽了抽。
二丫头装大丫头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过似乎装的过火了些,大丫头向来端庄持重,哪会作此妖/娆之态?
可惜庄明心听不到旁人的心声,否则立时就要喊冤。
她不过是为显端庄,刻意将步幅调小了些,怎地就妖娆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
毓景帝替庄明心系好披风后,这才转过身来,一抬手:“平身。”
众人悉悉索索的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