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先前还计划着弄出玻璃来,盖几个玻璃暖房,好让冬日有蔬菜吃,现下看来,倒并非是刚需了。
押后再议吧。
毕竟现下水泥于大齐才是重中之重,等水泥折腾的差不多了,腾出人手来了,她再将玻璃这个大杀器抛出来吧。
美/美的用了个晚膳,闲来无事,她将各宫各处批条子用的申请表格范本又完善了一番,然后交给李连鹰,让他明儿一早送去匠作监雕版印刷。
接着写了几页小说。
便到了该就寝的时辰了。
她盥洗沐浴一番,躺到东哨间的暖炕上,原打算看几页先前没看完的话本子,谁知一页尚未看完,就抱着话本子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身/子陡然凌空,然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龙涎香气味在鼻翼间萦绕,她紧绷的身体立时缓和下来。
她脑袋拱了拱,熟稔的在他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哼唧道:“您不是歇在咸福宫了么,怎地半夜跑回来了?”
一/夜“宠幸”两位妃嫔,可还行?
若非她灵敏的鼻子,没在他身上闻到其他女子的气息,她都要嫌弃的一脚将他踹开了。
毓景帝温/香/软/玉在怀,立时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整个人从身到心都舒坦了。
他低头,在她睡的红扑扑的香/腮上亲了一口,笑道:“朕原想歇在咸福宫的,又怕爱妃这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醋坛子泼飞醋,只好先哄睡了大皇子,然后顶着瑟瑟寒风赶了回来。”
似乎为了印证他这番话的真实性,外头风声呼啸起来,吹的门帘摔打在木门上“啪、啪”作响。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哼道:“君无戏言,既然皇上说臣妾是心眼比针尖还小的醋坛子,那便是吧,如此回头臣妾因为皇上翻旁人牌子而吃醋不理人,那也是奉旨吃醋,谁也说不得不是。”
毓景帝失笑,在她挺/翘的琼鼻上轻啃了一口,笑骂道:“你倒会顺杆爬。”
被他这么一搅合,她睡意去了大半,只是眼睛还干/涩的有些睁不开,故而也没睁眼,闭眼哼唧道:“不及皇上半分。”
“小东西,打量朕不敢毁诺,就肆无忌惮的挑衅朕是吧?”话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忙关切的问道:“你那里可还难受?给朕瞧瞧,朕叫人从太医院拿了一瓶药膏来,若还红/肿,朕替你上药。”
说着,就要松开她往下头滑去。
被她眼疾手快的给揪住胳膊扯了回来。
她没好气道:“又没破皮,抹甚药膏?不必理会,过几日,自然就好了。”
“虽未破皮,但也有些红/肿,终究是伤着了。”他在她揪住这个胳膊的手上拍了拍,说道:“乖,给朕瞧瞧。”
“瞧你个大头鬼。”庄明心骂了他一句,将自个身上的被子甩到他身上一半,冷哼道:“少折腾臣妾些,只怕好的还更快些呢。夜深了,赶紧安置罢。”
别说没伤着,就算真伤着了,要抹药膏自有琼芳来抹,哪里用得着他?
他可是个经不住撩/拨的,瞧瞧事小,瞧完了火气上/涌刹不住车,又不知生出什么折腾自个的主意来了。
因此必须给他从源头上杜绝。
想着庄明心并非是那等讳疾忌医之人,她既不愿抹药膏,想必是伤的不重,故而毓景帝也没坚持。
重将她揽进怀里抱住,他柔声道:“睡吧。”
*
半夜里下起雨来,直连绵了三日才停。
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自此之后,每隔三五日便要下上一场。
随着春雨的频繁降临,气温也日渐回升,大毛衣裳渐渐穿不住了。
穿着葡萄紫贡缎面子灰鼠皮里子方领半袖披袄的庄明心,正坐在肩舆上,从内务府往钟粹宫走。
明儿二月二,是土地神的诞辰,同时也是祭社跟演耕的日子。
在这个日子,皇帝得前往京郊皇庄主持祭社,并亲自下地扶犁耕地,皇后则随同前往,并当众用织布机织布,帝后共同演绎“劝民农桑”的佳话。
因毓景帝并未立继后,故而织布这一项只能划掉,由他一人前往皇庄进行祭社跟演耕。
祭社需要祭品,社钱、社鼓、社酒以及社饭四样缺一不可,方才她正是去内务府查看祭品去了。
也不知是自个正得宠的缘故,还是程和敏叫人跟总管内务府大臣钟炀通过气儿,总之如今的内务府,那叫一个服帖。
往往她一个命令,他们就给办的妥妥当当的,好用的令人咂舌。
若非他们从前坑过自个数遭,恐怕她都要以为他们其实是自个心腹了。
不过她也没纠结太多,好用就先用着,几时不好用了,再给毓景帝进“谗言”,将钟炀给换掉就是了。
脑子里正打着小算盘呢,忽然有东西直冲自个面门而来。
她立时低俯下/身/子,避了过去。
才要直起身来,看看是甚情况,就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嘶吼道:“打死你,坏女人!”
庄明心直起身来,见旁边岔路口站着一个三头身的女娃/娃,女娃/娃身穿粉色锦袍扎着两个包包头,正是芳龄五岁的大公主。
再扭过身/子往后头看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墙根下躺着只蹴鞠球。
虽然即便她不躲不避,五岁奶娃/娃扔出的蹴鞠球也伤不到自个半分,但这举动就值得深究了。
庄明心摆了摆手,叫人将肩舆给放下来。
她缓步走到大公主跟前,笑道:“曦姐儿怎地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乳母跟宫人们怎地没跟着?”
公主都是出嫁前才正式定封号,故而大公主只有个小名,叫曦姐儿。
大公主瞪了庄明心一眼,哼道:“要你管!”
“本来是不用本宫管的。”她斜了大公主一眼,哼了一声:“偏偏曦姐儿拿蹴鞠球丢本宫,本宫也少不得要管一管了。”
大公主忙道:“不是他们挑唆的本公主。”
庄明心“诧异”的挑了挑眉:“哦?那是谁挑唆的曦姐儿?”
大公主骨碌骨碌转动着眼珠子,半晌后,才哼道:“没人挑唆本公主,是本公主自个想砸你。”
“有没有人挑唆曦姐儿暂且不提,咱们先来说说细节拿蹴鞠球砸本宫的事儿。”庄明心背负了手,笑眯眯的问道:“曦姐儿为甚砸本宫?”
大公主立时就道:“谁叫你抢走父皇,还欺负母妃!”
庄明心失笑:“小小年纪跟谁学了一身的倒打一耙的本事?本宫何时抢过你父皇了?分明是你父皇缠着本宫。你若有胆子,就去跟你父皇说,叫他把本宫打入冷宫,否则还是少拿这个说事儿了。
至于欺负你母妃,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你母妃不欺负本宫就不错了,本宫何时欺负过她?就连她装病不给本宫请安的事儿,本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她计较过。”
噼里啪啦一通狡辩,完了之后才惊觉狡辩的对象是个五岁的小屁孩……
她扶额:“本宫跟你说这些作甚,你又哪里听得懂。”
“本公主已经会写一百个字了,怎会听不懂?”大公主立时反驳。
才刚五岁的小孩子,就能写一百个字了?
庄明心正想夸赞她一句,余光瞅见有宫人急匆匆朝这边奔来,她顿时板起了脸来。
五六个宫人扑过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估摸是乳母身份的妇人哭喊道:“公主喂,你怎么偷偷跑到这里来了?宫人也不带一个,若是有个好歹,可叫妈妈我怎么活?”
“奴婢、奴才给嘉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安/康。”其他几个宫人不似乳母这般没规矩,认出面前之人是嘉贵妃后,立时跪地磕头请安。
庄明心冷冷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大公主的?怎地叫她独自一人跑出永寿宫?旁的倒罢了,宫里水井恁多,若不小心跌进井里,你们哪个还能活?”
众宫人后怕的瑟瑟发抖,忙磕头求饶。
庄明心没说饶也没说不饶,反而看向那乳母身份的妇人,哼了一声:“难怪大公主敢朝本宫扔蹴鞠球,有你这样没规矩,见了本宫也不行礼的乳母,她能不被教坏才怪呢。只怕这朝本宫扔蹴鞠球的主意,也是你给出的吧?”
“来人!”庄明心吩咐一声,冷声道:“掌嘴!”
此事心地善良的琼芳做不来,立夏主动站了出来,上前揪住那乳母就朝她脸上“噼、啪、啪、啪”的抽了四个耳刮子。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她当人小妈的,不好直接揍大公主这继女,只好拿她的乳母开刀了。
这杀鸡儆猴的做派,可是跟毓景帝学的。
她哼了一声:“继续打。”
立夏立时又对着那乳母的脸蛋抽上去。
大公主在旁急的跳脚:“住手,贱/婢,快住手,不许打本公主的乳母。”
立夏置之不理,继续“啪、啪”的抽着耳刮子。
大公主冲到庄明心跟前,叫嚣道:“坏女人,你快叫这贱/婢停下来,否则本公主要到父皇跟前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本公主。”
庄明心哼笑道:“大公主满嘴胡话,毫无天家公主该有的教养,且还敢胆大包天的朝庶母动手,必是这乳母教坏了你,本宫惩罚她,也是为了大公主好。”
待立夏连抽十来个耳刮子后,庄明心抬手止住她,然后笑着对大公主道:“往后大公主对本宫不敬一次,本宫就叫人惩罚你乳母一次。乳母被打死了,还有宫女、太监,再不济,还有公主的哈巴狗儿呢,总能找到替你顶罪的。”
大公主愤怒道:“你敢动本公主的哈巴狗儿,本公主跟你拼命!”
庄明心抬手揪住她的后颈,单手将她这三头身小豆丁给拎了起来,笑嘻嘻道:“来啊,打着本宫一下算你赢。”
大公主手脚扑通半晌,都始终没法碰到庄明心一指头。
庄明心将她往地上一放,哼道:“回去告诉你母妃,明儿再不痊愈,本宫就打发太医去替她瞧瞧,给她开几副‘药到病除’的好药喝一喝。”
大公主一怔,随即慌乱的解释道:“不关母妃的事儿,你别欺负母妃。”
若不是张德妃三五不时的在大公主跟前胡咧咧,她能对自个有此偏见?
皇子、公主的乳母,都是外头小官小吏家的娘子,大公主的乳母虽不懂规矩了些,可也没胆子给大公主说这些。
庄明心也懒得同她这小屁孩掰扯,冷笑一声后,坐上肩舆走人。
*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庄明心打了大公主乳母的消息就传遍后宫。
随即小满跑来禀报,说大公主哭着跑去了养心殿。
钟粹宫的宫女、太监立时紧张起来。
庄明心笑道:“天家公主,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娇惯些,想必在场朝臣也能海涵一二。”
毓景帝这会子正与几位重臣在养心殿商议明儿祭社的事儿呢,大公主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得亏她年纪小,倒还不妨事,若再大上几岁,天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之后又传来消息,说毓景帝赏了大公主不少新奇玩意儿,还亲自将她送回永寿宫。
不少妃嫔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盼着庄明心栽跟头,降回她原先的位分。
盼来盼去的,没盼来庄明心降位分的消息,却盼来了明儿由她代替皇后行织布劝桑之责的圣旨。
恨的牙根险些咬烂。
庄明心这头,接完了圣旨,简直是一脸懵逼。
织布这玩意儿,她怎么可能会?
狗皇帝也忒高估她了吧?
然而圣旨都已颁下,绝无更改的可能,她只好打发李连鹰去内务府借来一张先皇后在世时用过的旧织机,叫琼芳给自个来个紧急培训。
事实证明,织布这种需要手脚并用,考验全身协调性的体力活计,她掌握起来无甚难度,很快就织的有模有样了。
午晌毓景帝过来时,见她一反常态的并未小憩,反倒在那里欢快的织布,梭子穿过来穿过去,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毓景帝笑道:“朕正想叫人送架织机过来,再派个擅织布的宫女教教爱妃,不想爱妃自个就先学上了。”
庄明心头也没抬,边飞快的穿着梭子,边笑道:“臣妾掌着凤印,相当于皇上的大管家,自然要事事想在皇上前头,不让皇上有后顾之忧。若连提前学好织布,免得明儿在万民面前丢皇上脸的事儿都想不到,岂不是太无能了些?”
毓景帝“啧”了一声:“爱妃如此能干,朕也得更努力些才是,否则岂不要被爱妃比下去了?”
庄明心笑了笑,趁机劝道:“那您往后少往臣妾这里跑,还该多花些心思在朝政上。”
“朕在朝政上花的心思还少么?”毓景帝立时就不乐意了,叫人搬了只锦杌来,坐到庄明心身边,委屈的说道:“朕每日都要拿出大半日的工夫处理朝政,也只半下午忙完之后才到爱妃这里来,就这你还嫌弃朕在朝政上花的心思少,是想朕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忙活不成?”
庄明心斜了他一眼,心想狗皇帝比起先帝来,已算是极勤快极负责任的帝王了,不能因为自个嫌他腻/歪就否定他的功绩,故而笑了笑,嗔道:“臣妾不过随口一说,您还当真了不成?皇上的勤奋,有目共睹。”
毓景帝才不信她是随口一说呢,明显是嫌自个太黏人。
不过他只当没听明白,笑道:“算是还有点识人之明。”
他不提大公主的事儿,庄明心却主动问起来,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听闻大公主去向皇上告臣妾的状了?”
毓景帝摇头轻笑:“小孩子家家的,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庄明心哼了一声,冷笑道:“依皇上的意思,臣妾因听了大公主的歪话,处罚带坏她的奶娘,反倒成了错事了?”
“朕何时说过爱妃有错?”毓景帝委屈的扁了扁嘴,随即分辨道:“朕是说她告爱妃状的那些话当不得真,朕安抚她几句,赏了几样小玩意儿,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略一停顿后,又气愤的说道:“至于爱妃教训她奶娘之事……教训的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她教的飞扬跋扈不说,竟敢对庶母不敬,抽几个耳刮子还是轻的,合该杖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