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告饶道:“是朕错了,朕不该说四皇子丑。”
郑太后得意的扬了扬嘴角,随即搭着烛心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哀家在这里耗了大半日,也乏了,横竖皇帝在这里,哀家就先回去歇着了。”
庄明心忙道:“劳太后娘娘费心了,臣妾铭感五内。”
郑太后摆摆手,表示不必介意,又叮嘱了毓景帝一句:“不许闹嘉贵妃,你们说会子话,就叫她歇着吧。”
“是,儿子省的。”毓景帝乖巧的应下,亲自将郑太后送到明间,看她上了凤辇,这才返回东哨间。
他叫人服侍着脱了外裳跟头冠,便要往庄明心身边躺,然后就被被郑太后留下来帮着照应的张嬷嬷给阻止了。
张嬷嬷道:“产妇身上有恶露,男子不可挨近,若不甚沾染上,会招来晦气。”
“无稽之谈。”毓景帝当即就给驳了回去,冷哼道:“朕乃九五之尊,有真龙护体,凭它什么晦气,到朕跟前也得化为飞灰。”
然后不待张嬷嬷反应,就利落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随即一挥手,打发张嬷嬷道:“嬷嬷也跟着忙活大半日了,赶紧下去歇歇吧,若是累坏了你,朕可不好跟母后交待。”
张嬷嬷见“木已成舟”,自个是断然劝不回头的,只得打住了话茬,退了出去。
庄明心拿手轻推他,哼道:“您要补眠,外头又有暖炕又有罗汉床的,哪里歇不得?偏躺臣妾这里,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又该说臣妾狐媚子,引的皇上乱来了。”
毓景帝将她的手握/住,搁到自个怀中,不以为意道:“母后也没说错,爱妃就是狐媚子,朕狐迷心窍。”
庄明心:“……”
什么鬼,狐迷心窍?自造成语可还行?!
见她哑口无言,毓景帝得意的一挑眉,抓起她的手亲了一口。
既然他自个都不怕被郑太后骂,庄明心也懒得再劝,这会子她可没精神跟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毓景帝调笑了一番,这才说起正事来:“方才庄太傅说四皇子生在大年初一普天同庆的日子,是朕是幸,亦是大齐之幸,提议朕大赦天下以示庆贺,同时也是为四皇子祈福。”
是毓景帝之幸,亦是大齐之幸?庄明心嘴角抽了抽。
祖父这老狐狸可真敢说,普通皇子哪有那么大脸能代表整个大齐?这明显是将四皇子拔高到储君的位子上了。
名义上是提议大赦天下,实则是提议立四皇子为太子,甚至是提议立庄明心为后。
虽然她早已将后位视为自个囊中之物了,但古人讲究矜持,赴个寿宴必要旁人三催四请,更何况是立后这等大事儿?
她忙道:“此事干系重大,皇上当慎重,也不能只听臣妾祖父一人的意思,还要与几位重臣们好生商议一番才是。”
心想,这事儿还有的扯皮呢,陈世礼跟程敬那俩老狐狸怎可能坐视不理?必要跳出来反对的。
毓景帝笑道:“内阁三位阁老,无事还能争三分呢,更何况是此等大事?朕才懒得听他们掰扯呢,索性叫他们内阁先辨明白了,再到朕跟前来说。”
生怕她多想,又补了一句:“管他们商议的如何呢,横竖四皇子抓周后,朕就会下旨册立他为太子。”
古代婴儿夭折率高,宫里也不例外,若这会子就册立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子,莫说陈世礼、程敬两位内阁次辅,就是其他朝臣也不会赞同。
庄明心原就估摸着自个这后位只怕得要四皇子抓周之后才能到手。
因为依照大齐皇室的规矩,满周岁之后才能序齿,虽这会子大家一口一个四皇子的叫着小家伙,但若小家伙在抓周前有个好歹,再有其他皇子出生,还会被序为四皇子。
故而她也没甚可失望的,笑道:“那臣妾就替四皇子谢过皇上恩爱了。”
恰在这时,四皇子哼唧了一声。
庄明心欠起身/子瞅了一眼婴儿床,见四皇子竟然睁眼了,果然长了张跟毓景帝一模一样的凤眼。
也不知是否有亲妈滤镜的原因,她竟从他的眼神里头瞧出了些许威严来。
她朝外喊了一声:“张娘子。”
奶娘张娘子忙奔进来,先给帝、妃二人行礼,然后瞅了眼婴儿床,顿时惊呼道:“天老爷,四皇子竟睁眼了,这才刚出生没个把时辰呢,到底是天潢贵胄!”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婴儿生下来就睁眼,在现代并不稀奇,她几个侄子侄女大半都是如此。
但古人兴许是营养不足,抑或是其他原因,婴儿往往出生三五日后,才会睁眼。
庄明心道:“麻烦嫂子瞧瞧他不是拉尿了?”
她身/子好,奶/水下来的快,开奶也无甚难度,方才已亲自喂过四皇子一次,饿的不会如此快。
张娘子解开四皇子襁褓,瞅了一眼,笑道:“原来是尿了。”
她从幼儿床下层的抽屉里取出干净的尿布,边替四皇子换边夸赞道:“臣妇再没见过如此乖巧懂事的婴儿,不哭不闹,只饿了、拉了跟尿了才哼唧几声,真真是个可人疼的。”
毓景帝闻言,略带得意的哼道:“臭小子,算你懂事,晓得你母妃生你辛苦,不闹你母妃,否则朕非揍你屁屁不可。”
四皇子老实的任张娘子拎腿、掀屁屁,对于毓景帝的话语,他听不懂,甚至都不太能听见。
庄明心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您别吓他,要教甚,好生教便是了,动辄揍人是何道理?臣妾的皇儿,可不兴棍棒教育那一套!”
打定主意要当个严父,臭小子不听话就摁住使劲揍的毓景帝:“……”
他忙改口道:“朕只是说说罢了,又没真揍他。”
皇上在嘉贵妃跟前竟如此做小伏低,头一次见此情景的张娘子惊的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不禁咂舌,我滴个乖乖,嘉贵妃可真是个好命的!
娘家祖父跟父亲都位居高位,虽无兄弟,但有个妹妹嫁给了前途无量的廖副指挥使,进宫后独得盛宠不说,还一举得男。
当真是哪哪都如意,羡煞天下女子。
她心里腹诽着,手上活计却麻溜,很快将四皇子收拾干净,然后福身退了出去。
毓景帝瞅了她消失在门帘处的背影一眼,笑道:“这张娘子不光嘴皮子利索,拍马逢迎的一把好手,手上活计也利索的很,爱妃果真好眼光。”
“皇上谬赞了。”庄明心敷衍了一句,心想这可不是自个的功劳,这张娘子可是祖父替自个选中的人。
机灵能干是一回事儿,关键是靠得住,这点尤为重要。
虽然宫里如今风平浪静的,多数妃嫔都唯自个马首是瞻,但这也只是一时的。
随着年纪渐长,她们总要替自个盘算后路,指不定就会出幺蛾子。
至于明面上唯一一个与自个不对付的张德妃,她为了不让大公主跟自个离心,奉承廖太妃都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心理会自个?
毕竟对付了自个,毓景帝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反还会震怒,让她彻底失去大公主。
在吃了自个几次亏后,张德妃算是明白过来孰轻孰重了。
但以后会不会再犯浑,还不好说。
故而四皇子身边服侍的人,必得是靠得住的自己人才成。
不过张娘子名义上是奶娘,庄明心却没打算让她奶四皇子,她自个奶/水充足,很不必劳动旁人。
单就体质来说,她的奶/水也强过张娘子的。
毕竟才刚生产完,毓景帝也不敢拉她说太多话,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歇一歇吧。”
*
转眼三个月过去,庄明心这才正式出了月子。
其实按照现代科学观点,月子坐五十八天左右,产妇就会安全恢复过来了。
但宫里娘娘们娇贵,通常都是坐三个月左右,直到孩子百日,这才正式出来见人。
庄明心坐在浴桶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浑身都泡通透了,这才舍得出来。
她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可算是坐牢结束了。”
其实她也就刚生产完当月没敢沐浴,之后每隔两三天就沐浴一回,张嬷嬷劝说无用,搬来郑太后,郑太后也铩羽而归。
估摸着好些人以为自个会得产后风,也就是所谓的感染。
但她生娃时撕/裂的伤口经过一个月的修养,早已痊愈了,恶露也绝了,哪可能会得产后风?
惹的怡妃笑骂她:“比驴子都壮实。”
庄明心斜眼瞅她:“你怎知驴子壮实的?莫非你对驴子做过甚不可言说的事儿?”
“浑说什么呢你?!”怡妃闹了个大红脸,张牙舞爪的扑上来要揍庄明心,庄明心不但不躲,还立时“嘤嘤嘤”起来:“皇上,怡妃欺负臣妾!”
怡妃唬了一跳,连忙紧急刹车,但因为冲的太猛,一下没刹住,撞到了炕桌上,疼的她“嘶”了一声。
然后就听庄明心在她身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怡妃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个被她骗了,皇上压根就没来。
“你……”她气结。
深呼了几口气后,怡妃这才压下暴揍她的冲动,板起脸来说道:“贤妃娘娘叫我亲来请你老人家去赴四皇子的百岁宴。”
宫里与民间不同,不兴洗三跟满月,只过百日跟周岁。
依着宫规,皇子百日跟周岁的开销分别都是一千两,但四皇子毕竟是毓景帝内定的储君,自然与旁的皇子不同。
况且先前庄羲承大赦天下的提议被朝臣们给否了,他心里对庄明心很是愧疚,便一直想着弥补。
基于以上两点,毓景帝直接大手一挥,拨了三千两银子出来给卫贤妃,让她替四皇子张罗场热热闹闹的百日宴。
赴宴的宾客,除了宫里妃嫔跟宗亲女眷外,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但凡在京的,也都得到了请帖。
每张请帖可带两名家眷,可想而知今儿来的人绝对不会少。
两人各自上了肩舆,去往百日宴的地点——坤宁宫。
没错,今儿四皇子的百日宴设在坤宁宫。
毓景帝对外的说法是只坤宁宫这个无人居住的宫殿全部用水泥重修过,且地方又大,前头还连着个交泰殿,正好能安置所有宾客。
然而但凡听到消息的人,哪个不会多想?
分明嘉贵妃母凭子贵,准备入主坤宁宫了。
陈世礼、程敬倒是想阻止,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早几年就有清流们上折子请求册立太子了,册立太子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若宫里还有其他皇子拿得出手,或是他们自个的孙女能生个皇子来,他们还可以拼死一搏。
但大皇子愚钝,至今连话都说不清楚,根本不能指望;三皇子母妃犯了大错,被一贬到底,三皇子如今养在嘉贵妃的拥趸端妃名下,更不能指望。
至于他们的孙女……
嘉贵妃椒房独宠,连坐月子皇上都不嫌腌臜,哪里还有她们孙女下脚的地儿?
所以,即便底下风起云涌,此事表面上还是顺风顺水的。
肩舆一落下,李连鹰就像斗赢了的公鸡一般,扯着嗓子吼道:“嘉贵妃娘娘到!”
庄明心才刚走进正殿明间的大门,里头的妃嫔、宗亲以及诰命们立时福身的福身,跪地的跪地,请安道:“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吉祥安/康。”
“诸位免礼。”庄明心吩咐了一声,搭着琼芳的手,缓步走至上头的地屏宝座上,然后一扯裙角,坐了下去,嘴里道:“诸位请坐吧。”
心想,难怪宫里的妃嫔们个个都想往上爬,这种别人跪拜的感觉,可比自个跪拜别人强太多。
毓景帝皇婶,秦王妃率先开口道:“才刚三个月,贵妃娘娘的身段竟就恢复到有孕前的模样了,瞧这柳腰细的,都不够我两只手掐的,真真是羡煞旁人。”
众人闻言朝上看去,见今儿嘉贵妃上身穿了件正红薄绸绣花短襦,下头是藏蓝细褶裙,短襦穿成交领的模样,束在细褶裙里,显出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来。
“妖精!”女眷们既羡慕又嫉妒的在心里腹诽着。
庄明心羞涩笑道:“皇婶谬赞了。”
长胖容易减肥难,这个道理她如何不懂?故而坐月子期间,她并未大鱼大肉的补个不停,而是严格荤腥的数量跟质量,还增加了张嬷嬷不建议食用的水果。
而且每次膳后都会下来溜达几圈,一来消食,二来活动筋骨。
事实证明,她的法子卓有成效,三个月过去,她不但没补成个大胖子,还瘦回了孕前的身材,连肚腑都收缩的差不多了。
今儿这身显瘦显身段的衣裳,是她特意画图样叫尚衣局制作的。
目的是震慑下众人,别以为她怀孕产子后就会色衰爱弛,她离色衰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明年又该选秀了,打着送女儿进来博一场滔天富贵的人家可不少。
即便明知道她如今椒房独宠,也总有不信邪的,觉得毓景帝对自个不过是一时迷恋,待见了长相更好才情更高的女子,自然就会移情别恋。
毕竟按外头人的设想,嘉贵妃再如何娇/艳,经过怀孕、产子的折腾,只怕也会如同被冰雹无情摧/残过的花儿一样,残了。
但事实正相反,嘉贵妃不但没残,还比先前都了股说不出的韵味。
用毓景帝的话说,这叫“成熟/女子的风/韵”。
若用花儿来比较的话,先前她是半开未开,这会子却是全然舒展开来。
楚王妃却煞风景的将头转向庄静婉,冷嘲热讽道:“听闻世子妃也怀上身孕了,怎地不在府里养胎?贵妃娘娘福气大,头胎就生下个皇子来,不知世子妃有没有这福气?不过你们是双生子,一个气运强些,另一个怕就会弱些。”
庄静婉将手虚虚的贴在才刚满三月的孕肚上,笑道:“王妃说笑了,臣妾夫家又没皇位需要继承,生男生女有甚区别?况且臣妾婆婆说了,小姑娘软糯可爱,比调皮捣蛋的臭小子强多了,盼着臣妾这胎生个女孩儿呢。”
庄明心扯了扯嘴角,庄静婉只要不犯中二病,还是挺能说会道的,读书又比自个用心,动辄引经据典,跟她斗嘴皮子,可讨不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