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妃高贵冷艳——陈云深
时间:2020-10-12 10:00:05

  章氏如蒙大赦,磕了头又谢过梁氏,自地下爬起,出门梳洗去了。
  陈婉兮抱着豆宝,看着梁氏,淡淡问道:“我是太严苛了么?”
  梁氏摇头微笑:“我知道,娘娘是为了小世子的将来打算。”
  陈婉兮轻拍着豆宝的背心,目光悠长道:“尽管我同王爷是这样,但这孩子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不能任人挑唆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谁知往后这府中会有几个庶子,我不能不未雨绸缪。”
  梁氏叹息了一声:“娘娘!”话才出口,停顿了片刻,又道:“娘娘,您将这份心思挪五分在王爷身上,还怕有什么庶子?”
  陈婉兮不接这话,转了话头道:“豆宝也不知是怎的了,每每见了他父亲就要哭闹,这孩子从不曾如此。我觉着蹊跷,还是招个大夫来瞧瞧为是。”
  梁氏见她不愿谈此事,只好在心中暗叹了几声,便答应了下来。
  当下,梁氏便出门打发小厮请相熟的大夫过来看诊。
  于成钧离了陈婉兮的院子,气狠狠的在府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跟他的小厮玉宝,如没头苍蝇似的没处投奔,便壮着胆子说道:“爷,既没处去,不如还是去书房吧?”
  于成钧回头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谁告诉你爷没处去?!爷在外头,佳丽满京城,哪里不能去?!稀罕她陈婉兮!”
  玉宝被他吼的几乎没了魂儿,恨不得脑袋缩进腔子里去。
  然而于成钧一通怒吼完毕,居然提起脚步,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玉宝愣怔了片刻,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兀自琢磨着——这王爷是没地儿去啊。
  于成钧进了书房,气咻咻的在书案后坐了,满肚子的窝火没处撒,便大声道:“给爷打酒来!”
  玉宝不敢耽搁,急急出门而去。
  于成钧坐在房中,看着满室考究的装潢,却觉得窝囊憋屈不已。
  当年的事,她不记得也就罢了。可她陈婉兮是他堂堂正正明媒正娶抬进王府的妻子,纵然他离家三年,让她劳累不少,但那岂是他自己情愿的?
  他在边关战场竭力厮杀,几乎送掉性命,除却为了黎民社稷,心底里也是想要立下战功,好让她在京中扬眉吐气。他知道,她在娘家受了许多委屈,自己又是个不受皇帝喜爱的皇子,唯有如此方能让她有个可靠的倚仗。他也总是想要陈婉兮能有一个值得说道的男人。
  然而,他归府两日了,她拿腔作调总不肯与他亲近,当他是看不出来么?
  豆宝是她的孩子,可同样也是他的儿子。
  男人不同于女人,得知自己有了后,欢喜归欢喜,心中却不会惦记。直到见了面之后,心底才会彻底留下那个牵绊。
  昨儿他才见了豆宝,心里便喜欢极了,总想着一家三口从此能团圆美满的过日子。可适才陈婉兮那番话,着实将他气倒了。
  但谁叫她是他的媳妇儿,他还当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须臾功夫,玉宝已经端了酒菜过来。
  才放下盘碗杯筷,于成钧也不用人斟酒,自行提起那酒壶就朝口中一倒,入口只觉甜甜蜜蜜,又带着一股子花香,顿时便啐了一地,喝骂道:“这是什么怪玩意儿?!这东西,也能叫酒?!”
  玉宝魂不附体,哆嗦说道:“爷,这是荷花酿,王妃娘娘最喜欢吃这个,所以府中常备。”
  于成钧眼下最听不得这名字,正要发作,却听屋外一女子声响:“王爷,奴婢送酒来了。”
  话音落地,只见一身着翠青色比甲、容长脸面的秀丽丫鬟,手捧托盘,缓缓入内。
  她走上前来,向于成钧微微屈膝行礼,下颌微收,垂眸浅笑:“听闻王爷欲饮酒,婢子恐府中所备不合王爷口味,所以特特预备下了送来。”说着,也不待于成钧发话,便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又微笑说道:“王爷,壶里的酒是瓮头春,京中最烈的烧白酒,是西北的行商运送京城售卖的。奴知道,王爷爱饮此物。这两盘小菜一碟是卤煮牛肉,一碟是赤豆金饼,也都是西北那边的名吃。只是不知,奴做出来合不合王爷的喜好。”
  于成钧扫了这丫头两眼,眸中似带笑意,张口却呵斥道:“谁准你进来的?!”
 
 
第35章 
  柳莺不防他暴喝这一声,身子哆嗦了一下,却并不气馁,依旧含笑说道:“王爷,奴适才在厨房,见玉宝过来要酒菜,方知王爷要就吃。玉宝要的急切,没容奴把话说完就走了。奴思忖着王爷从西北军中回来,这府中日常所备都是娘娘爱吃的,必定不合王爷的口味,所以预备好了,紧赶着送来。进来的急切,忘了通报,还望王爷见谅。”言罢,她便福了福身子。
  这一番话,她说的温柔软款,满眼小心的看着于成钧,眸中水光盈盈,仿佛林中小鹿楚楚动人。
  玉宝在一边看的几乎直了眼,他可从未见过柳莺这幅模样。
  王妃身边四个陪嫁过来的丫鬟,除了死去的香药,余下这三个都是如今府里最得脸的一等丫鬟,娘娘贴身服侍的红人,小厮们见了她们连头都不敢抬。尤其是这个柳莺,人前说话行事从来端着闺秀淑女的架子,人人都把她当仙女人物看待。哪曾见过,她这般主动谄媚?
  于成钧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倒是做的好主,爷要吃什么不吃什么,爷自己没有主意?!谁许你自己走进来,说这么一大堆的屁话?!若不看你是王妃的陪嫁丫头,就该将你剥了衣裳拎在院子里,狠狠地鞭笞才是!带上你那些东西,滚!”
  这才同陈婉兮争吵了一顿,他正在火头上,柳莺便一头撞了过来,一肚子的气顿时就洒在了这丫头身上。
  柳莺预想了所有,却独独没料到于成钧居然会这样对她!
  这一通呵斥,仿佛一根大棒,迎头向她砸来。
  她只觉的两颊发烫,浑身颤抖不已,她哆嗦着两条胳臂端起那托盘,扭身踉踉跄跄的向外去。
  才走至门口,于成钧却又叫住了她。
  她回首望去,却见于成钧依旧是满面怒容,只是眼中却带了几分期待的神色,他问道:“这酒菜,到底是你自作主张送来的,还是王妃叫你来的?”
  柳莺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意赌一把,遂说道:“是奴自家送来的。”
  于成钧眼中那一点点的光彩瞬间灭了,他将手在案上重重一拍:“滚!”
  柳莺踉踉跄跄的出门而去。
  玉宝几乎魂不附体,哆嗦着上来收拾了打翻的酒菜,试着问道:“爷既不喜欢花酿,怎么不肯吃柳莺姑娘拿来的酒呢?府里如今备着的,也只有些甜酒了。”
  于成钧冷笑了两声,说道:“府里既是只备了甜酒,那她手里那瓶瓮头春是哪儿来的?可见她是一早就打探了爷的喜好,专一预备下的,单等时机下手。不经通传就擅自闯了进来,她是吃准了爷一定会吃她那套!谄媚奉承,小意儿殷勤,她打量爷是什么不知廉耻的纨绔子弟,必定落入她圈套之中?归府不到三天,就惦记上了自己妻子的丫鬟?!既是王妃不知情,她又是王妃的丫头,那就是背主犯上了。这等奴才,简直该打死!”
  于成钧虽未曾在温柔乡里沉陷过,却也是宫廷出身,宫妃献媚的手段他是见多了,柳莺这点子小把戏他如何看不出来?
  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背着王妃翻云覆雨,在他面前玩弄这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真当他们夫妇都是死人不成?!
  于成钧越想越怒,原本他还有那么几分期待,但转瞬就是一场空。
  想想也是,陈婉兮那个高傲的性子,怎会先向他低头?
  他发了一会儿呆,越发不是滋味儿,自怀中又摸了一串钱出来,放在案上:“这些酒菜我吃不惯,你拿了钱到街上铺子里打两壶烧酒来。记得,越烈越好。余下的钱,随意买些蚕豆花生牛肉之类的下酒菜就是。”
  玉宝本想说些什么,但又畏惧这煞神一般的王爷,便将钱袖了,收拾了碗盘低头出去。
  他才走到廊下,忽见柳莺立在一株翠柏底下,呜呜咽咽的抽噎着不止。
  柳莺出了屋子,快步走到这地方,眼见四下无人,便觉支撑不住,将托盘搁在一边,捂着嘴小声哭泣起来。
  肃亲王,居然如此待她!
  当年的事情,他既然还记得,自己便当他还是有那么几分情意在的。
  打从知道了陈婉兮要嫁来,她心中便生出了希冀。这将近三年的时光,他寄来的信,陈婉兮待看不看的,全然不放在心上,唯有她将他的一切记得分明。他的口味,他的喜好,她全都牢牢记在心底。
  得知他即将回府,她的盼望日益的热烈起来。他回了府,王妃依然是那样冷淡对他,他倒全不放在心上,依旧热脸贴上去。
  自己这一腔情意,于成钧居然践踏如粪土!
  王妃根本不在意他的饮食起居,自己特别留意着他的衣食,好心送来了他爱吃的酒菜,他竟然这般折辱她!
  柳莺虽是个奴才,可自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柳莺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呢?”
  冷不防的,玉宝在后头问了一句,柳莺顿时打了个激灵,胡乱抹了两把脸,说道:“没什么,方才有个蜂子扑在头上,我险些被蛰了,就拌着了。”
  玉宝瞧她满面泪痕,自是不信,但也没多问,只说道:“王爷还在气头上,仔细他待会儿出来又呵斥你,还是快走吧。”言罢,他抬脚想走,顿了顿还是停下了,又添了一句:“柳莺姑娘,我劝你一句,往后这些活儿还是少干吧。王爷的衣食,自有娘娘照料,你操这份心干啥?爷恼的了不得,适才给了我钱,叫我出门打酒去呢。”这话说完,他便真的去了。
  一面跑,他一面摇头叹息:柳莺姑娘这一遭,可真是马屁拍在马脚上了。那马尥蹶子,怎么能不踹了她?
  柳莺立在树底下,望着那书房想着那屋中的人,满面阴沉。
  这个男人,居然宁可打发小厮出去买酒食,也不肯吃她送来的东西!
  书房里闹腾的这会儿功夫,陈婉兮已招了相熟的太医来府中看诊。
  太医为豆宝诊过,皱眉不语,只是捋着须子。
  陈婉兮见他这副神情,心中着实慌了,问道:“王太医,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妾身并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好了?”话至尾处,竟微微颤抖。
  那王太医连忙说道:“娘娘多心了,这倒不是。小世子身子康健强壮,很是平安。正因如此,小医才踌躇不已,实在瞧不出小世子到底有何病症。”
  陈婉兮听了他这话,心中石头方才落地,脸上带了几分笑影,问道:“王大人,您精擅小儿科,您说不打紧,妾身也就放心了。只是这孩子见了王爷,总是惊哭不止,妾身实在不能明白到底什么缘故。”
  王太医便问道:“娘娘是说,小世子并非时常惊哭,只是见了王爷便如此?”
  陈婉兮颔首道:“不错。”
  王太医遂说道:“这般,小医倒有些推测。这小儿啼哭,也并非全是孩子生了病痛,比如他看见了什么令他惊恐的物事,又或者什么气味儿令他不舒服了,也会啼哭。”
  陈婉兮奇道:“便是连气味儿也会么?”
  王太医颔首道:“娘娘可曾听过压胜之术?”
  陈婉兮颔首道:“巫蛊之祸,妾身是听过的。然而,妾身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王太医有些赞许道:“娘娘甚有见地,但此道在世间流传甚久,自是有它的道理。就小医这些年所见,所有见效的压胜之术,无非或勾连欺骗又或是动用了药物。”
  陈婉兮皱眉,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豆宝,豆宝兀自玩着那小布老虎,正不亦乐乎。她将小老虎拿了下来,交予王太医:“那么劳烦大人给瞧瞧。”
  王太医接了这小老虎过去,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又看,又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便说道:“是了,这布老虎有一丝夜啼草的气味儿。只是这气味极淡,故此小世子还不怕。小医揣测,这王爷身上必定带了什么裹有夜啼草的物事,方令小世子一见便惊哭不止。”
  陈婉兮奇道:“夜啼草?”
  王太医解释道:“是,这草又名失魂草,其味浓烈之时能令人昏厥。幼童心智未全,略闻上些便会心悸受惊。”
  陈婉兮听着,细细一思忖,于成钧身上果然有些草木香气,然而如今世道,男子熏香也是平常,更有佩戴香囊荷包的,她便也不曾多想。
  如今想来,于成钧踏入府邸之时,曾抱了她一回,那时他身上只有汗味,只到他更衣后身上方才有了那些无名香气。而父子相见,亦是沐浴更衣之后了。
  豆宝年岁太小,口齿不清,说不明白感受,只好将所有不适一概说成惧怕。
  陈婉兮想了一回,又问道:“王大人,这夜啼草对孩子可有伤害?”
  王太医忙说道:“这夜啼草非得大量熏烧,方能令人受损,些微熏香只会令小儿不适,倒是没有什么损害。适才小医给小世子诊过,小世子身子康健。”
  陈婉兮颔首,吩咐下人付了诊金酬劳,便送了王太医离去。
  打发了太医,陈婉兮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将那布老虎重新递给豆宝玩耍,抚了抚他的头顶,淡淡说道:“真是好精细的心思。”
  梁氏在旁递话道:“娘娘,您觉着这事儿是谁下的手?”话未完,便说道:“依老身看,必定是西跨院那个!她见娘娘有个孩子傍身,生怕拴不住王爷,所以动这个手段,离间了王爷同小世子的父子情分。她民间出身,又是边关来的,什么污糟事没见过?就是私下拿什么荷包香囊给王爷戴着,也不稀奇。”
  陈婉兮笑了笑:“自从王爷入府,就没见过她,王爷的衣裳她也不曾沾手,如何动手脚?何况,王爷与她全不是那种关系,这断不是她。”
  梁氏便急道:“娘娘,您贤惠也得有个底儿。这眼前摆着一个最可疑的,您不去审问,还能疑惑谁呢?”
  恰在此时,玉宝进来回话,将适才王爷如何发怒及打发他买酒一事尽数说了。
  陈婉兮听着,便想起方才于成钧在院里怒吼的那几句,便淡淡一笑:“让王爷衣食不妥,是我这个王妃失职。”言罢,便传进几个丫头,吩咐了一番。
  此刻,于成钧正在书房翘着二郎腿,等玉宝打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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