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夜——洛池
时间:2020-10-13 08:40:22

  “好的,唐姐,我懂的……”
  “还有,医院这边你换人继续帮我紧盯着,有什么消息就第一时间和我联系,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在心力交瘁地挂断这一通电话后,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睛的唐幸趴在方向盘上思忖须臾,努力地消化着刚才电话里汲取的信息。
  ……江卿卿还活着。
  坦白说,这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等到江卿卿开口说了话,必然会给到警方一番截然不同的证词,随即带来一连串麻烦。然而对眼下的夜生来说,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所以在江卿卿恢复意识之前,她必须把可掌控的一切情况加速落实。
  想到这里,唐幸即刻仰起脸来,掰了掰指骨,举起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
  在漫长的嘟音后,电话才被人接起。继而唐幸并没有虚的客套,开口便单刀直入道,“刘所,是我,现在里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妹妹别急,我刚刚和那边通完电话,”电话中男人的声音果决而干练,“该帮的我一定会尽量帮,可这正常流程确实是少不了的啊……”
  “那就劳烦刘大哥帮我多打点打点,钱都不是问题。”唐幸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稳,“关键千万别让他吃苦。”
  “妹妹,大家都是过来人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眼下这事,势必得进看守所,一进了那地方,又怎么可能不吃点苦头呢?”
  “什么,就没法取保候审吗?不论要交多少保证金都行,现金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普通人或许还有可能,可关键老张那边现在也是来势汹汹,这就有些难办了……”
  唐幸心中一紧,顿时松开了紧咬着的唇。
  “可刘大哥您是什么样的人物!总能替妹妹我想出些管用的法子来吧?”
  “妹妹,既然你这么上心,就别怪大哥多问一句,这进去的人,究竟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唐幸也在心中问了一遍自己。
  她想夜生虽然不爱她,但却是她活了近三十年来,两次不计回报为她挺身而出的男人。这样的人,或许她这辈子都遇不上第二个了……
  “刘大哥,他是我现在的男人。”唐幸松开手心,语气平静道,“我很爱他。”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对这份前所未有的直截了当感到意外。
  过了须臾,在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后,男人才沉沉开口道,“那医院那边人救得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能活,就是还在昏迷着。”
  “那这事还好办些,”刘所清了清嗓,“妹妹,我们认识了这些年,感情也一直要好,我就和你说实话了。这事好不好办,关键得看老张那头的态度……不论用上什么法子,只要受害人那边能谅解,或许你还能为那个小伙子争取到个社会矫正,可要是那边态度强硬的话,我估计进牢子的事,是躲不掉了……”
  唐幸心内一揪,只觉得脑内宛如缺氧般激起一阵眩晕,继而她按着太阳穴道,“最好,也只有缓刑了吗?”
  “照现在的情况,大概差不离了,所以你要事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多谢刘大哥为我操心,回头我一定好好报答您这份恩情。”
  “妹妹,我们什么交情了,你就快别说这些话了……我先去和看守所的老吕打个招呼,回头有信儿了就给你回电话!”
  唐幸连连应着,终究在眼底的一片润泽中挂断了电话。然而她甚至来不及宣泄一下情绪,路对面忽而有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向她掉头驶来。
  那是老朱在开车。
  市内打刑事官司极负盛名的金牌大状周睿终于被她请到了。
  唐幸焦心如焚,以至于来不及熄火锁车,便连忙推开了车门,往对面小跑了过去。然而她真的太急太急,随之一个不察,擦着身子撞上了从另一方向疾步走来的人。
  “瞎了吗你,出门不带眼睛走路吗?”
  甚至来不及回头,唐幸便丢下一句恶毒的咒骂。正当她自认晦气地打算离去时,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与轻声叫唤令她怔住了神。
  “……唐姐?”
  那是明纱的声音。
  唐幸随即回身望去,然而除却明纱,她第一次清晰地望见了那双染着红晕的楚楚眼眸。
  此时此刻,那双形态美好的眼眶中蕴着泪水,将落不落,恍若盛放于幽谷中的静谧睡莲,美得令人忍不住想要采撷,进而揽入怀爱怜。
  在眼下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中,她们都很快都认出了彼此。若说唐幸的眼神是探寻中带着惭愧,那么梅婧的目光则是悲悯中带着困惑。
  “你就是……小玫瑰?”
  梅婧瞳孔巨震。
  骤然间只觉得声带失灵,无法答话。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个亲昵的爱称只是她和夜生之间的小秘密,并不被第三人知晓。可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会被眼前的这个人当面呼喊,何况,还是这位她一直以来都无法解除芥蒂的人物。
  她对此当然不舒服。
  这感觉有点像是过敏,又有点类同于反胃。
  “唐姐,她是梅婧,”不明所以的明纱急匆匆地拉过梅婧的手腕,热心地帮着解释道,“她是夜生哥的女朋友。”
  “好,”唐幸的手心在大衣口袋中默默攥紧,“我知道了。”
  眼见唐幸有着搭理完转身就走的趋势。明纱急了眼,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忙扬声追问道,“唐姐,我们才刚刚赶到,不知道现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人还在里面,我也在等消息……”
  这些年来,唐幸觉得自己顶天立地,胆大泼天,只要想到的事就没什么不敢下狠心去做的。然而在这一刻,她深觉自惭形秽,甚至不敢去凝望着那一道羸弱而凄迷的眸光。
  唐幸当然没有忘记,昨天夜生曾真真切切地告诉自己——
  他是那么地喜欢他的小玫瑰,想要娶她,想要给她一个温暖的家。然而在这旦夕之间,一切美好都被排浪冲散,化作泡影。
  明纱听完后,捏紧手指,毫不掩饰着眼角眉梢的失落神色,“那我们现在能不能进去见一见人?”
  “暂时不能,”唐幸瞥了一眼不远处走下车的周律师,尽可能地维持着面色的平静,用手支着钝钝发痛的太阳穴淡淡道,“你们自己先歇歇吧,我要先去会一会律师。”
  “唐姐……”梅婧终于微哑着嗓音开口,喊住了迫切想要离去的眼前人,“夜生当时为什么会和人起争执,请问你知道吗?”
  周围人声繁杂,时不时便会窜过一辆骑行的自行车。
  唐幸停住了脚步,却屏息着没有回头。
  眼前向她疾步走来的老朱嘴唇一张一合,可她的世界却仿佛被短暂消音,除了身后直白的追问,别的话语在这一刻根本入不了她的脑子里。
  “我当时不在现场。”
  梅婧凄然一笑,可态度却丝毫不打折扣道,“那你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快,还这么劳心费神地帮他?”
  “事情发生在我家,我关注一些,很奇怪吗?”
  “可你熬红了眼,甚至还为他找来了律师……我不明白,难道像你这样日理万机的老板,会对自己手下的每一个员工都这样殚精竭虑吗?”
  “这个问题问得不错,”唐幸在心内轻嘲道,“显然我并不会。”
  从骨子眼里之往上窜的第六感,总令梅婧觉得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简单。何况她十分清楚,眼前的机会真的很难得,她不能怯懦,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此时此刻,拂开云霭,仿佛有一根细线正牵系着千斤之重的真相。可若稍有不慎,那根脆弱的长线仿佛便再无法负荷隐秘,令真相坠入山谷,粉身碎骨,再无被寻觅的可能。
  “所以唐姐,”梅婧上前一步,目光执著,模样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不太懂事道,“我也不相信,你真的会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他会在你家和别人起争执。”
  很显然。
  这是一句肯定句,已不再含有多少疑问的口吻。
  “梅婧,我有些意外,你还挺聪明的。”唐幸微仰着脸道,望着头顶这个看不到白云的天空,心内再无波澜道,“只可惜你不了解我,更猜不透我。”
  “我没有恶意揣度你的念头。”
  唐幸撇了撇唇,“就算你想要揣度,也没有用……”
  身后的明纱眼看情况不太对,连忙拉了拉梅婧的袖子,似是暗示她差不多得了。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怎么着也别先开罪上这尊眼下还能派的上用处的财神爷。
  而梅婧却不能苟同。
  她这辈子可以没有钱,没出息,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住在重云巷里,可她却不能没有夜生,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弄个明白,不然就连日后晚上睡觉都没法合上眼。
  她知道,从前的自己明里暗里做了太多回糊涂鬼,然而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糊涂下去了。
  “唐姐,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只是不能失去他!”
  “既然你自己心里都已经有结论了,那么有些事也不再需要我的答案了。不过我今天可以放话在这里,这次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住他,然后等一切了结,还他彻彻底底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555继续努力,早日让自己恢复亲妈名号
  本章留评都发红包哈,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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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梅婧伫立在繁华的商业楼下。
  一阵湿冷的寒风刮过, 令目色空洞的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望着眼前如流水般来去匆匆的人群,脑海中不断重复的,依旧是那一日夜生从派出所被羁押上看守所的车时,二人隔着空气遥相对望的场景。
  在那一刻, 她忘了笑也忘了哭。
  时光像是回溯到第一次见面时, 他们隔着火锅店的腾腾热气, 惊诧而疏离地注视着彼此,仿佛这些年来都未曾相识相爱。
  可比起当年被热油灼伤的生理疼痛, 这一次的心灵巨创根本无法愈合。每当望着房间中夜生曾生活过的点滴痕迹, 从衣服鞋子、再到牙刷水杯……这一切的一切,都令身体被悲戚的思绪全然掌控,日夜反复,只能任由自己在噩梦中泪水潺潺地惊醒。
  感受到身旁人肢体的僵硬, 挽着梅婧臂弯的惠惠连忙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 紧紧的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婧婧, 没事的,我陪着你。”惠惠在寒风中,替她揉搓着冰冰凉的手心, 进而宽慰声道, “一会你别紧张, 有什么想问的,都和文恺弟弟慢慢说……”
  没错。
  对法律一窍不通的梅婧,如今只能上门来询一询胡文恺了。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曾毅然说从今往后都不要再见面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主动地来到律所楼下找他。
  “惠惠,今天的天气那么糟, 谢谢你还陪我来这一趟。”
  “傻丫头,不许说这样的话了,”惠惠的鼻头微红,微不可闻地叹息着,“我心里也惭愧,出了这样的事,自己也帮不了你什么别的……”
  梅婧低着头没说话。
  这样的事,大多数人这辈子也不一定会遇上,更何况是一直以来本本分分生活的她们。所以她也没办法做到像唐幸那样面面俱到,犹如循天遁地的神仙般反应敏捷迅速,就连送去看守所内的私人物品也在第一时间准备好,打包找人送了进去。
  天色越来越沉了。
  所幸胡文恺是个守时的人,提前五分钟便行色匆匆地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望着眼前两个瑟缩于寒风中,两颊和鼻尖都被冻得微微发红的女孩,他连忙疾步走来,心下十分歉疚道,“你们到多久了,冷不冷?”
  “不冷不冷,”惠惠连忙笑着接过了话,“文恺弟弟,不然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慢慢聊?”
  “好,”胡文恺点头,下意识地上前半步,用身体替她们挡住了流窜于空气中的蛮风,“附近有家江浙菜馆不错,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吧?”
  梅婧微垂着眼眸,任由他们好商好量,全程没有发出丝毫异议。
  可在环境私密优雅的包厢内落座后,她便开始有些闷得发慌。以至于等到点完菜的胡文恺刚刚走进包厢,她便在桌下捏着拳,有些生硬地直接开口道,“文恺,这次的事真的很抱歉,我是真的要给你添麻烦了……”
  胡文恺并不意外。
  在淡淡的一笑后,便直接坐了下来。
  “关键这次比较巧,受理这个案子的周老师正好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所以今天下午案情讨论会,我也申请旁听了。”
  “然后呢,”梅婧的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胡文恺的双手交叉握着,翩翩斯文地搭在桌上。
  他的神情执著,气质俊逸非凡,一举一动都实在格外惹人注目。
  “坦白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郑夜生和受害人两边的证词有很大的出入。”
  “什么意思,”性急的惠惠眼睛直眨,水亮的眸光中透露着满心焦灼,“是有什么出入啊?”
  “郑夜生说,当时是他和受害人在争执中,对方在楼梯旁没有站稳自己摔了下去。而受害人那边则坚持声称,当时唐幸也在场,而她自己,正是被唐幸给推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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