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都来了,你们也是时候好好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心肝宝贝们终于重逢!!
第76章
上一秒还利落潇洒, 想要勇敢迈出成人之美底一步的唐幸,下一瞬走到船头,便彻底被眼下这瓢泼的雨势淋软了气势。
雨水太大了,而木板又十分窄小。
脚下是疾速奔逝的长江水, 无序的雨滴溅在木板上啪嗒作响。因为光线昏暗, 这一刻的唐幸甚至没法看清木板的分界线, 更是没有了顺利平安走到江对岸的信心。
何况手机、钱包和车钥匙,刚才都随着手包跌进了江里。就算咬着牙过了岸, 眼下这黑灯瞎火的, 她也必定寸步难行。
于是,唐幸无意识地踌躇起了步伐。
前前后后犹豫了半天,还是认怂地折返了回来。
“……郑夜生,要不再收容我找个地方坐会, 等雨停了再走?”
夜生一时仿佛并没有听见。
身体感官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兽, 在这一瞬因最熟悉不过的气息催化, 终而从长久的麻痹中缓缓复苏。
这些年来如噩梦一般的经历,让他觉得很多事已经被自己遗忘了,像是温暖, 像是悸动, 也像是对平凡人对正常生活所寄予的渴望。然而此刻紧紧瑟缩在胸膛之中的小玫瑰, 就像是光阴所赐予他的一味解药,无论是在多年前,还是在此刻这个猝不及防的冬雨之夜,都有一种将世界尽揽怀中的甜蜜错觉。
回过头来,望见着这如同被定格住的二人,唐幸随即决定不再寄望于夜生,而是自作主张地走去船舱中避一避。
“好了, 回魂了回魂了,”唐幸连忙先一步地抱着胳膊躲进了棚顶中,“你们俩别在外面演戏了,再过过,衣服都要湿透了!”
夜生眸光微动,神色总算有了迟钝地变幻。
唐幸继续苦口婆心道,“赶紧起来,进去擦一擦,不然你女朋友那细皮嫩肉的身子板哪能禁得住这个风?明天立马去医院急诊吊青霉素去!”
黑暗的空气中,时间仿佛有了短暂的停滞。
而这个间隔着脉脉光阴的称谓,从唐幸嘴中轻描淡写而出,也成功让两人的表情出其不意地不自然了起来。
“郑夜生,你瞪我干嘛?”唐幸毫不客气地翻着门口的铁皮柜,寻找着有没有可以擦擦身上水珠的干净毛巾,“快抱进去啊,我又不是保姆,还想我帮你一起使力啊?门都没有,快快快啊!”
梅婧也逐渐在唐幸直白的言语下,缓冲好了自己的情绪。
生死一线与失而复得的奇异感,令她的思维变得迟缓,她几乎是本能般地依恋于这个怀抱,即使四肢已冻到快丧失知觉,但她依旧不愿动弹。
夜生皱着眉,微哑声道,“松手。”
梅婧抬头望着他那线条比从前更加分明的下颔,固执地摇了摇头,反而将自己的身子与他依偎地更紧了些。
“别闹了……”
“腿冻麻了,”梅婧自然而然地将柔软的双臂绕在了他的颈上,继而半真半假地在他耳边轻哼哼道,“动不了了。”
夜生顿时没了应付的法子。
寒风夜雨不等人,衣服早已被淋透,寒气也随着阴冷的雨水直入骨髓。理智在这一刻显然败了下风,随即他只能将小玫瑰一把抱起,越过表情饶有趣味的唐幸,直接往船舱内走去。
船舱很小,大概只有三十个平方,能靠着四壁的地方,大都堆满了各种梅婧看不明白用处的冰冷器具。似乎人生活在这里就像株不知名的植物一样,纯粹自生自灭地活着。
推开西面那一扇咯吱作响的小铁门,夜生将她放在了一间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是房间的卧室门口。
木板拼凑的单人床上被褥单薄,一眼望去就没什么温暖可言。这里的一切都是黯的,似乎就连白日里也透不进光,唯有床边小桌上那一盏荧荧的台灯,给这个小小的空间带来一丝缥缈的温暖。
夜生的下颔紧绷着,从床下的木箱子里掏出了两件厚外套。
继而一声不吭地将一件没拆吊牌的新棉袄丢给了唐幸,另一件稍微旧些,但也算干净的递给了梅婧。
靠在舱门上的唐幸没客气地披上了外套,“谢谢。”
“要是真谢,今后就别来了。”
“你放心,今晚我不会碍事的,”唐幸哑然失笑道,“我去远一点的椅子上坐着,等到雨停了我就走了。”
“好,那到时候你顺便把她也送回去。”
刹那之间,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愣住了。
“你们这都多久没见了,干嘛不好好聊聊?”唐幸直截了当道,“还是嫌我在碍事了,要是这样,我现在也可以硬着头皮走——”
夜生打断道,“没什么说的了。”
“啊,”唐幸费解,“你装什么装?”
身上的水顺着裤管向下蔓延。
夜生垂眸,扶着铁门把手,语速急促道,“好了,雨停了就回去,我去睡了。”
“喂,你什么意思……”
还没等唐幸把话说完,舱内那一扇唯一的小门便紧紧合上,一时整个空间内徒留着匪夷所思的她,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梅婧。
梅婧的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乌黑纤长的睫毛上仿佛凝着湿冷空气中的重露。
这一刻,她那怔神抱着黑色的棉服的样子看得实在令人于心不忍,随即唐幸迈开步子,取过了夜生挂在厕所间门口晒着的浴巾,上前便替她擦起了头发。
“刚才看你过江那样子,和初生毛犊似的,真不知道怕……”唐幸嘴巴和手都没闲下,“来,先把身上擦一擦,别着凉了。”
前所未有的陌生触碰令梅婧不自然地蹙起眉心,连带着眼神也透露出了熟悉的敌意。
“我不用你管……”
“你别瞪我,我又不是来和你抢人的。”唐幸轻叹了口气,随即将毛巾轻轻地塞到了她的手上,“真的,绝对不会,再也不会了,这次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梅婧拧着身上的水,小声嘟囔道,“你要是能抢走,他早就跟你走了。”
“对对,他嫌我老呢。”
“是,他喜欢小的,”梅婧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缓缓拂过刚才被夜生搂过的腰窝,有些稍没底气道,“他就喜欢我……”
“没错,”唐幸唇畔一弯,“这都被你猜出来了,看来你们的确相像。”
江上波涛汹涌,连带着身侧的煤油小灯也晃了晃。
顺着此刻明灭的光线,梅婧侧过脸去,对望着妆容依旧精致无比的唐幸,第一次觉得眼前人竟也没有从前那么讨厌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梅婧的眼眸中泄露出这些年来一直深埋着的困惑与不甘,“当年意外的真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对我个人来说,当然可以……”
梅婧心跳加速,进而走到了离铁门远些的地方。
“那我现在就想听。”
“小玫瑰,”唐幸随着她走了过去,沉下声道,“我觉得,比起显而易见的真相,今晚我更应该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
梅婧不解,“是什么?”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久别重逢……我想此刻,夜生心内的波澜并不会比你少。所以现在你真的不该和我费口舌,而是应该推开门走进去,凝望着他的眼睛,和他把话说清楚,彻底解开心结,别再相互折磨了。”
唐幸的一番话果然令梅婧措手不及。
如琉璃般烂漫的漂亮瞳仁中,顿时削弱了几分敌意,继而软下眼眸,望向了那扇关闭着的落漆铁门。
“糟糕的天气,会让人的意志力变得薄弱。相信我,眼下正是做这种事的好时机。”唐幸锲而不舍地鼓励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进来的。我就坐在舱门口那张椅子上,等雨水小一些我就回去。”
梅婧绞着手指,将信将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不会!”像是表决心似的,唐幸即刻抽过了几张卫生纸,揪成两半搓成团状,塞进了自己的两边耳廓里,“今晚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大胆些……总之你们爱干嘛干嘛,就当我完全不存在好了……”
眼见着梅婧一时没反应过来,唐幸拍了拍手,索性送佛送到西,随即拉着她那沁凉的手腕,将她带到了铁门的门口。
“教你啊,一会进去,二话不说就喊冷,然后瑟瑟发抖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他能扛得住就有鬼了……等他心一软,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知道了吗?”
说来荒唐,唐幸这一连串的鼓励倒真有些说动了梅婧。
在今夜短暂的相视中,夜生那双光芒熄灭的眼睛令她心痛,他们曾是那样亲密无间,并为彼此推开男女世界认知的大门,所以她真的不想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失去他,她是该像唐幸说的一样,面对面地和他好好地问个清楚!
唐幸眨了眨眼,脸上透露出难得的真挚。
“小玫瑰,行吗?准备好了吗?”
梅婧心乱如麻。
坦白说,这一刻,她真的很难整理出此刻自己的真正心绪。
可唐幸的建议的确也有着一定的道理。欲拒还休并不会解开心底的困惑,拖拖拉拉的也总不是个办法。她僵着手指,紧扶着做工粗糙的门框,继而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唐幸见她神色还有些犹疑,可自己也词穷到没法再做劝解。
于是下一秒,唐幸的动作便快于思绪,快准狠地抬手拧开了铁制的门把,随之灵活一闪,挤着眼睛示意梅婧快进去,自己则一溜烟地跑到舱门口指了指塞着纸团的耳朵,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学术压力有点大,更新时间也没法固定,真的不好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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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因为潮湿, 整个密闭窄长的空间斥满了不容忽视的霉味。褐色的小课桌空荡荡的,尼龙材质的窗帘耷拉地挂着,由于常年积灰,暗色的布料仿佛已经无法分辨出原来的颜色。
梅婧在定睛的刹那间大了眼。
她甚至来不及往后看, 便急不可待地闪身而入, 继而以飞速合上大门。只因这一刻, 夜生那条濡湿的裤子正褪在了地上,而他赤着腿, 正在专注地自-渎着。
不止是梅婧。
心上人的破门而入自然也令夜生防备全无。
“出去。”夜生羞愧地扯过被子掩盖着关键部位, 驱逐意味十足道,“谁让你进来的?!”
江上激烈的波涛引船身摇晃得愈加厉害。
梅婧有些晕船,但却并不因此露怯,反而三两步上前, 不分由说地坐到了床上。单薄的被子被支棱起了一个奇异的形状, 她止住了下意识摸上去的欲-望, 继而沉声开口道,“夜生,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我没什么可说的……”
“行, ”梅婧握着冷涩的被单, 像是汲取着某种虚空的勇气, “那你收拾东西,明天就跟我回家。”
欲-火的潮汐不自然地褪去。
夜生寒着眼眸,不带感情色彩地直言拒绝道,“不去。”
梅婧语气带有威胁道,“你想好再说话!”
夜生低声一笑,“我早想好了。”
“郑夜生,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与曾经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大相庭径, 梅婧的怒意霎时间窜了上来,“你信不信,你要再这么古怪下去,我真不要你了?”
“换别人挺好的,你换吧……”
狭隘的空间内,一时盘亘着难言的沉默,低喘交错间,就连汲入的空气仿佛也变得苦涩。夜生的目光从自己身体熄灭的部位上挪开,继而望着绿玻璃窗外黯淡无光的天色,漫无目的的绝望,竟令他顿时有种想夺窗而出的冲动。
生活已经没有任何期盼可言。
反正活着也摆脱不了东躲西藏,倒不如一了百了,反正他也不想再拖累任何人了……
梅婧似是心电感应到了这一刻夜生毫无理智与逻辑的思绪,于是她下意识的,焦灼地拽住了他的手,单刀直入道,“告诉我夜生,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去了那么多次庭审,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我觉得你和唐幸串了词,”梅婧眸光决绝道,“我觉得你们每一个人的证词,说的都不是事实。”
“但你没有证据,”夜生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湿漉漉的上衣,背过身去躺在了床上,逐客意味十足道,“你应该也知道,在法庭上,没有证据的猜测,并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意义……”梅婧复读着这几个字,下颔也在须臾间无意识绷紧,“你们一个个都活得清醒,看得通透,难道就我不配知道真相吗?”
船身逐渐平稳,连带着露出条小缝的窗户也不再有如注的雨珠挥落。因为窗缝无法严密合紧,窗帘的底端已经晕开了一团水渍,给屋内的潮湿再度添砖加瓦。
“雨快停了,你准备准备回去吧。”
“夜生,我买了套房子,在上清寺,在惠惠家楼上……”梅婧说,“房子不是很大,但能看到人民大会堂的漂亮绿尖顶,也能常常晒到阳光。我把你从前的东西都搬进去了,还给你买了几套新的拼图,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