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刀(锦衣卫)——田园泡
时间:2020-10-16 10:50:05

  “什么东西?”陆不言问。
  张三从宽袖暗袋内掏出一物,递给他,“就是这个。”
  “白瓷瓶?”陆不言接过来,正准备打开,就被张三给按住了手,“别急,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不言略思半刻,“是毒药?”
  “嗯。”张三点头,“你说杨彦柏曾经中过毒,还有寒山寺的空性大师也中过毒,按照症状,我问过太医院,就是这种毒。此毒十分难得,多一点,当即毙命。少一点,润物无声,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然药石无医,让你死得不知不觉。”
  说到这里,张三叹息,“可是这毒,证明不了什么。”
  陆不言转着手里的白瓷瓶,指腹摩挲,“虽然毒是证明不了什么,但这瓶子却能查出来很多东西。”
  张三面露诧异,“真不愧是我的陆大人,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陆不言将那白瓷瓶置到光下,只见那光竟能穿瓶而过。不仅如此,细看之下,还能发现那洁白莹润的白釉之上竟然有莲之印花,简直是巧夺天工。
  “真是神奇之物。”张三也凑过来看。
  陆不言道:“盛唐时期,瓷器有南青北白之盛况,浙江越窑的青瓷,河北刑窑的白瓷,皆出精品。而这种透影白瓷则是唐以前,从隋而出,乃精品之中的精品。”
  “迎光可透影,断面如脂玉,透影白瓷是瓷器中的贵品,那些讲究人喜欢用。它曾在战争时期遭受重创,如今能拥有这种透影白瓷的人,屈指可数,而能将它随意处置的人更是极少。”
  “比如?”张三起了兴致。
  “比如您,还有那位富可敌国的杨宰相。”
  “如此说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张三深深颔首道:“犯人就是杨庸!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户部尚书的儿子呢?户部尚书不是他的人吗?”张三一脸疑惑。
  陆不言道:“户部尚书执掌朝中财政,是杨宰相的钱袋子,钱袋子若生异心,杨宰相那边势必会伤筋动骨。”
  “你的意思是,户部尚书跟杨庸有了间隙,杨庸为了警告这个钱袋子,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是。”陆不言摇头,“是为了陷害,共用的利益和敌人永远是同盟达成的关键因素。把户部尚书之子的死栽赃到您的头上,杨庸跟户部尚书之间那点小隔阂自然已经不足挂齿。”
  “那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隔阂呢?”
  “分赃不均,户部尚书觉得上贡给杨庸的银子太多了。”
  “啧,”张三看陆不言一眼,“你这都查完了?”
  “没有,还有很多疑点。”陆不言将白瓷瓶收入宽袖暗袋内,道:“虽然现在很多证据都指向了杨庸,但也不排除其它可能,我会去找江湖第一剑客查证。”
  张三听着陆不言如此有条理的解决此事,突然叹息道:“唉,我都有点怕你了。”
  陆不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话,“怕什么呢,我是臣,您是君,您要我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张三深以为然,点头道:“也是。”然后又笑嘻嘻地伸手揽住陆不言的肩膀道:“傻陆儿,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陆不言抬手把张三的胳膊往下一摔,然后拍了拍肩膀道:“对了,平遥被我关在屋子里了。”
  为了防止平遥长公主出逃,陆不言把她锁在了屋子里。
  “你带她回去吧。”
  “啧,平遥这野丫头,确实要好好教训教训了。”张三挽起袖子,朝平遥长公主住的屋子里去。
  .
  平遥已经被陆不言关了好几日了。
  虽然她听说了陆不言准许她不跟苏水江成亲的消息,但她并没有高兴多少。因为苏水江不见了。
  平遥深知苏水江的目的,她十分担心陆不言,可她又不能跟陆不言说这件事。
  “哎呦,烦死了!”平遥坐在实木圆凳上,使劲跺脚。
  “你烦什么呀,该烦的人是我吧?”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隔门传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出现了一个平遥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皇兄?”平遥霍然起身,满脸惊愕,“你怎么在这?我不是在做梦吧?”平遥使劲揉了揉眼睛。
  朱肆双手负于后,脸上虽带笑,但眉眼却冷。
  平遥长公主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朱肆也就是张三走进去,先是上下打量了这屋子,然后才转头看向平遥长公主,“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
  平遥长公主闷不吭声,面对朱肆,她就跟只小鹌鹑似得,连头都不敢抬。
  朱肆走到平遥面前,抬手放到她的头上,轻轻地揉。
  力道是小的,可平遥却只感觉浑身阴寒,那手就跟抓着冰块似得那么凉,像阎罗王从她脑门上扫过一样。
  “平遥,把东西交出来吧,嗯?”
  平遥哆嗦着,不敢抬头。她咬着唇瓣,声音很轻,“皇兄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平遥,别惹我生气。”朱肆沉下了脸。
  平遥长公主面色苍白,却咬紧牙关,没有松口,“我不知道。”
  “平遥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朱肆拍了拍平遥的小脑袋,然后慢条斯理收回了手,他转头望向门外。天空素白,万物寂静,仿若周遭的一切都突然沉寂了下来。
  他说,“可是有些事是注定的。”
  听到朱肆这样说,平遥立刻便脱口而出,“当年若非陆家,您现在哪里能坐上这个位置……”
  朱肆面色一沉,平遥立刻噤声,额头满是冷汗。
  “唉,”朱肆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你也知道陆家于我有恩,陆儿不喜欢你,我还能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嫁给你吗?不能啊。平遥,你长大了,也该懂事了,强扭的瓜不甜。”
  平遥气红了眼,却在朱肆的注视下,不敢再说,只嗫嚅着道:“我就是想嫁给陆哥哥……”
  “此事我帮不了,所以你也快点把东西交出来,然后跟我回京师吧。”
  平遥抿唇,不答应。
  朱肆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平遥倔强道:“我要陆哥哥娶我。”
  “那你自己去求他吧。”朱肆似乎是生气了。
  “去就去。”平遥长公主也是个不能激的,她提裙疾奔出去。
  朱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是一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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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苏水江不见了,苏水湄和赵家大郎在赵府内寻觅良久也没找到人。
  赵家大郎道:“湄儿,要不你先回京师,等我找到人,立刻给你送回去。”
  “不行,”苏水湄摇头,“我担心江儿,也担心……陆不言。”
  赵家大郎看着面前的小娘子,虽才十五,神色尚稚嫩,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神色坚韧,簇着一层火。
  赵家大郎知道,他已经阻止不了她了,并且他还看出了其它的一点东西。
  男人伸手,想去摸苏水湄的脑袋,却在半路时停下了动作。他将掌握成拳,垂落在身侧,柔声问她,“湄儿,你知道陆不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苏水湄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
  “不,你不知道。”赵家大郎摇头,“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湄儿,他不适合你。”赵家大郎苦口婆心的劝。
  苏水湄眼睫颤动,面有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惊惶。她知道,赵家哥哥看出来了,她的女儿心思,她的情意。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苏水湄仰头看向赵家大郎,脸上的笑有些凄苦,“我不会奢望的。”
  赵家大郎看着她,眼中满是悲色。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赵公子。”一道声音从旁传来,赵家郎君神色一凛,将苏水湄往身后一护,然后转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不言。
  “陆大人。”赵家大郎拱手。
  陆不言眯着眼,靠在红木柱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赵家大郎望着苏水湄的眼神。
  在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前,陆不言是不懂的。可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陆不言就懂了。
  这种眼神,他在镜子里看过很多次,这是他每次拿出裹胸布时,盯着看的眼神。
  真是不知羞耻的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这样看一个小娘子!
  陆不言暗暗攥紧了手里的绣春刀,浑身杀气弥漫。
  赵家大郎不知为何,觉浑身一凉,那凉气从头顶到脚底板,就跟被浇灌了一桶凉水似得,还是加冰块的那种。
  陆不言阴沉着脸,朝赵家大郎走过来。那黑色的皂角靴踩在房廊地砖上,“噼噼啪啪”的就跟落了一层厚重的冰雹一样。有风起,吹高袍角,隐约可见裤间一点牡丹花色。
  陆不言是故意的。
  他走路的声音又大又响,终于引起了小娘子的注意。不过不知为何,小娘子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身形纤细娇弱的小娘子被赵家大郎护在身后,更显小鸟依人。
  陆不言怒从心中起。
  要依也只能依他!
  陆不言霍然出手,把苏水湄从赵家大郎身后拽出来,然后垂眸,看一眼不知为何深深低着小脑袋的苏水湄。
  他看到她绯红的面颊,像春日里初开的桃花,柔软的心扉。陆不言的怒气陡然消散,他的手圈着她的胳膊,鼻息间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想独占这朵花,想让她只为他而开。男人俯身凑到她耳畔处道:“你有东西落我那里了。”
  “什么东西?”小娘子终于抬眸看他,双目盈盈。
  陆不言道:“一条很长的白布。”
  苏水湄的面色瞬时爆红,她紧张地看一眼赵家大郎,却见陆不言似乎还要说什么,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那个,那个不用还……也不是,我,我去取……”
  陆不言好整以暇地看着满脸臊红的小娘子,确定了那东西果然是裹胸布。
  他藏住眼中的恶劣,假装无意舔到小娘子的指尖,惊得小娘子立刻收手,一脸惶惶。
  陆不言似笑非笑,“今日有事,你明晚来找我取,要天黑了再来。”
  苏水湄简直无地自容。
  陆不言见小娘子不止红了脸,整个人都跟只煮熟的小虾米似得,他终于戏弄够了,跟赵家大郎道:“劳烦赵公子帮我一个小忙。”
  “陆大人尽管说。”赵家大郎的面色很难看,却依旧勉强露出笑。
  “苏州城是您的地界,我想找一个人。”看到赵家大郎心情不好,陆不言的心情就极好。
  “找谁?”
  “江湖第一剑客。”
  .
  苏州城外一偏僻小径上有一茶馆,专供过路旅人歇脚。
  冬日里草木枯秃,这间茶馆于小径交叉之处便十分明显。
  陆不言只身一人前往,他身披外袍,系紧腰带,将腰间挂着的绣春刀掩在外袍内。
  茶馆很是简陋,只有一四面漏风的棚子,外加一处茅草屋。
  “客官,要吃点什么?”一妇人身后背着一个用棉被盖住的竹篓子,上前替陆不言擦了擦桌子,柔声询问。
  “要一盘牛肉,一壶茶。”
  “好嘞,”那妇人应声,然后往厨房去。说是厨房,也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用石头砌起来的灶台,一个身形高壮,面容沉默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切牛肉。
  冬日的天,他却只着一身单衣,面容刚毅,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痕。那被磨得噌亮的菜刀扬起时,能清楚看到男人鼓起的肌肉,像一座又一座隆起的小山。
  妇人上前,与那男人道:“当家的,一盘牛肉。”
  那男人沉默地拿出一个盘子,切了一盘牛肉递给那妇人。
  妇人端着盘子正在往陆不言这边来,却不想身后的背篓里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啼哭。
  妇人赶紧把牛肉放下,颠着背篓要哄孩子。
  孩子却哭个不停。
  有别的客人道:“孩子怕是饿了吧,赶紧去喂点奶吧。”
  妇人背着背篓,带着孩子进了一侧的茅草屋。那应该是夫妻二人居住的地方,比起这棚子来好上许多,起码四面有墙,头顶有瓦。
  妇人走了,那盘牛肉便由男人拿过来。
  比起妇人,男人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他身形高壮,站在厨房里时就觉得浑身透一股煞气,虽然极力掩饰,但依旧逃不过陆不言的眼睛。
  男人走到近前,把手里的牛肉放到陆不言的桌子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要走,陆不言开口道:“我还有一壶茶。”
  男人一顿,转身去给陆不言沏茶。
  等男人沏完茶回来,却不想那桌边已没有人在,只剩下一盘没动过的牛肉。
  男人放下手里重重的茶壶,然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一侧的茅草屋。
  他急匆匆地推门进去,就见那妇人坐在只铺了一层棉絮的床榻之上,怀里抱着刚刚从背篓里抱出的婴儿,面色惨白。
  在妇人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那柄华美的绣春刀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刺目异常,格格不入。
  “锦衣卫?”男人认出了那柄绣春刀,他下意识关上门,面色阴沉地嘶吼,“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夫人!”
  “江湖第一剑客,大名鼎鼎的西竹,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陆不言四下一扫,唇角一勾,慢条斯理说出这句话。
  男人面色一沉,脸上的刀疤似乎都暗了几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不然我这刀就要忍不住抖了。”陆不言将绣春刀往里进了一分,妇人立刻面色惨白地看向西竹,“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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