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男人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苏水湄赶紧道:“你身上是没有,不过那个账目上面有。”苏水湄点了点那个被陆不言藏在宽袖内的杀人账目。
陆不言把它拿出来,凑上去闻了闻,居然真的闻到一点淡香。
男人想了想,“那西竹有位夫人。”
苏水湄点头,“那应该就是他夫人的。”
陆不言又将账目收回去,“他与他夫人关系很好。”
“可西竹不是杀了很多人……”苏水湄提到那西竹时,脑中便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杀人狂魔。
江湖第一剑客西竹,也被称为江湖第一杀手。
剑客是尊称,杀手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纵容是杀人狂魔,心中都会留有余地,装下那一点温柔。”陆不言解释道。
苏水湄听罢,突然就有些懂了。而正在她发呆时,男人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然后顺势一滑,掐住她的下颚轻轻往上一抬。
“老大,怎么了?”小娘子一脸迷茫。
陆不言歪头,只盯着她看,却不说话。
苏水湄也睁大眼回视他。
两人对视良久,陆不言看着苏水湄一副纯良无辜之态,终于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言郎。”
言郎?等一下,她刚才是不是又叫回老大了?
“嗯?”男人掐了掐苏水湄的下颚警告。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轻松很多。
小娘子忍着羞耻感,眼睫低垂,杏腮坨红,唤出了那个名字,“言郎……”
男人满意了,苏水湄却觉得万分羞耻,“就是,那个,言郎,我们两个都是男人,难免为世所不容,还是不要这么露骨的好。”
陆不言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小娘子的下颚,指腹滑腻一片,他深思熟虑半刻,终于妥协,“可以。没人的时候叫我言郎,有人的时候……”
“有人的时候我还是叫你老大。”苏水湄接过陆不言的话。
男人有些不愉,不过还是有分寸的,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那就叫吧。”
“嗯。”苏水湄喜笑颜开,觉得今日的陆不言格外好说话。
陆不言垂眸,看向端端正正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
苏水湄也睁着眼睛望他。
陆不言轻启薄唇,语气散漫,“怎么不叫?”
苏水湄:???
小娘子一脸懵懂。
陆不言施舍一般地吐出三个字,“言郎,叫。”
苏水湄:!!!
“现,现在叫?”就这么干叫?您也不嫌噎得慌。
男人确实不嫌噎得慌,在小娘子羞耻的吐出第三个,第四个“言郎”之后,后面的“言郎”就越来越顺畅,然后就那么叫了……一晚上!
是有病吧!
苏水湄捂着自己冒火的嗓子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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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显,陆不言站在床边,看着蜷缩在被褥里安睡的小娘子。青丝未散,露出纤细脖颈,脸虽小,但带一点淡淡的婴儿肥。
及笄年岁,正是最鲜艳的时候,也是最漂亮的时候。
男人伸手拨开小娘子额前碎发,低头轻吻,然后起身,看着人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她白皙的鼻尖,转身步出屋子。
屋外溯雪飘飞,昨夜不知何时起又落了雪,满满当当落了一院子,满眼望去,皆是凝白之色,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罩进了漂亮的白瓷世界里。
陆不言站在石阶上,看着面前皑皑一片白雪。他撩袍,飞身而起,踩着院子里的石头一路飞檐走壁,出了院子。
雪太美,不忍心踩坏了。
其实陆不言是私心想让睡在屋子里头的小娘子一觉醒来便能看到如斯美景。
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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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言出了院子,外头小路上的雪已经让人打扫干净。
有两个赵家丫鬟一边洒扫,一边聚在一处说话,“听说那专杀人的江湖人被抓住了。”
“谁啊?”
“好像是叫什么东竹,还是西竹的?”
陆不言飞身而过,簌簌白雪坠下,两个丫鬟立时噤声。
同时,有赵家奴仆疾奔进来,与正在屋内读书的赵家大郎道:“郎君,有一位妇人过来寻人,说想要见陆大人。”
赵家大郎慢条斯理翻过手里的书,问“陆大人呢?”
“刚从苏小公子的屋子里出来。”赵家大郎拿着书籍的手一顿,他眉头微皱,白皙手掌轻动,手里的书就被扔在了书案上。
“啪”的一声,奴仆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赵家大郎拢袖起身,推开身侧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落雪,“既然她要见,那就让她见吧。”
“是。”
奴仆去了,寻到陆不言。
陆不言一夜未眠,却依旧精神抖擞,他准备把杀人账目的事情告诉朱肆,让在京师的锦衣卫跟着调查杨庸,却不想走到半路,被赵家奴仆给拦住了。
“有人要见我?”
“是。”奴仆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过分绮丽俊美的男子。
陆不言想了想,道:“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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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一妇人穿着半旧棉袄,蜷缩在赵家角门处。
陆不言出现时,那妇人立刻就站了起来,身上堆积的白雪块块落下,砸在地上。
她疾步朝陆不言而来,然后猛地一把抓住陆不言的胳膊,“我夫君是不是你让捕快抓去的?我夫君都将那账目给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夫君?”
陆不言的眸色冷淡至极,他抬手挥开那妇人,语气冷绝,“你夫君若无罪,衙门抓他做什么?”
妇人通红着眼,声音嘶哑,“陆不言,你做事不要太绝。”
陆不言丝毫不受影响,“你夫君杀人的时候,难道手下留情了?”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似有些嫌弃,然后道:“对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是陆不言?”
妇人脸上的悲切之色霍然消失,她冷笑道:“京师过来的一柄绣春刀,再加上长得跟女人一样,不是你陆不言还能有谁?”
陆不言双眸阴冷下来,“你该庆幸,我向来不对老弱妇孺动手。”
“怎么?”妇人尤其激动,她甚至开始挑衅,“因为几句话,大人就要杀我?来杀我啊!大人杀了我,我就能下去陪我夫君了!”
妇人突然去抢陆不言挂在腰间的绣春刀,男人皱眉,侧身躲开,妇人扑了个空,猛地一下狠摔到雪地上。
“这是怎么了?”赵家大郎急匆匆赶来。
陆不言面无表情站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赵家大郎赶紧吩咐身后的奴仆,把妇人扶起。
奴仆上前,将人扶起,然后与赵家大郎道:“郎君,她晕倒了。”
赵家大郎看一眼陆不言,似有些不赞同,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神色温柔的吩咐奴仆道:“天寒地冻的,把人带进去暖和暖和吧,别冻出个好歹来。”
“是。”
奴仆把人扶起来,原本还稳稳站着的陆不言突然伸手,手里未出鞘的绣春刀横切,挡住那奴仆,然后转头与赵家大郎道:“她的丈夫是江湖第一剑客西竹,你将她放在府里,难道你就不怕吗?”
赵大郎摇头,面色难得正板,“我没什么怕的,怕的是救不了她。毕竟,我跟陆大人这种冷血无情的人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大郎:请叫我雷锋。
好的,大郎。
是的,大郎。
没问题,大郎。
第53章
烧着炭盆的屋内, 面色苍白的妇人幽幽转醒,她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跟大夫说话的赵家大郎,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急喊道:“赵公子, 咳咳咳。”
赵家大郎听到声音, 赶紧上前,扶住她, “别乱动, 你身子还没好。医士说你是急火攻心,才会突然晕倒的。”
“赵公子,我求求你,让我见我夫君一面吧, 求求你了。”妇人一把抓住赵家大郎的宽袖, 哀哀求道。
赵家大郎面露难色, “你丈夫是江湖第一剑客西竹?”
“是。”妇人看一眼那医士, 声音低低地点头, 然后急切道:“他已经金盆洗手了,不会再作恶了。”
看着妇人这副焦急无助的模样, 赵家大郎面露不忍之色, “衙门那边我倒是有些交情,只是你夫君身份特殊, 怕是没那么容易能让你见一面。不过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多谢赵公子, 多谢赵公子。”妇人面露欣喜,立刻就要下床给赵家大郎磕头,却被赵家大郎阻止道:“不必, 举手之劳罢了。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衙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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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陆不言明白,妇人不能就这样放在赵府之内,不然势必要惹出乱子来,但赵家大郎坚持,此地又是赵家地盘,他也不能喧宾夺主。现在,只能让朱肆换个地方住了。
陆不言拧着眉,朝朱肆住的院子去,半路,他被杨彦柏神神秘秘地拉住了,“哎,陆不言,我听说平遥在赵府里?”。
陆不言拧眉,有些恶心地抽出自己被杨彦柏挽住的胳膊,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黑一看到告诉我的。”杨彦柏一脸兴奋,“哎呀,平遥来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了又怎么样?”陆不言神色冷淡。
杨彦柏道:“再怎么说,平遥都跟我有婚约,是我未来的媳妇呀。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平遥。”
杨彦柏喜滋滋地要走,陆不言突然一把拽住他,“等一下,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杨彦柏低头嗅了嗅,什么都没有闻出来。
陆不言皱眉,又凑上来仔细嗅了嗅,然后抬眸问他,“你刚才去哪里了?”
“就,随便走走啊。”杨彦柏一脸心虚,无法掩盖。
陆不言松开他,站直身体,双手负于后,然后唤出黑一。
“黑一。”
黑一从房廊顶上跃下,跪到陆不言面前,“陆大人。”
陆不言垂眸看他,神色阴鸷而冷,“杨彦柏刚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黑一低着头,没有吭声。
杨彦柏还以为黑一会出卖他,没想到居然没吭声。他略得意的朝陆不言抬了抬下颚,“黑一是我的人,怎么会听你的话。”
陆不言单手按到自己腰间的绣春刀上,再次询问,“说。”
房廊下,男人的绣春刀出鞘半截,锋白毕露,眼神也阴冷的可怕。
“我说陆儿,你就别折腾了,我早说了,黑一是我的人,不管你怎么威逼利诱,没有我的命令,他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杨彦柏对自家暗卫的忠心非常满意,立刻对黑一许诺道:“等回京师,我就给你涨工钱,再送你十八个老婆!”
黑一:……十八个有点太多了。
“你错了。”陆不言慢悠悠地拔出自己的绣春刀,然后猛地一下出手,抵在了杨彦柏的脖子上,“我威胁的是你。”
绣春刀在脖,杨彦柏的嘚瑟劲一下就没了,他跟只被拔了毛的鸡似得,只剩下哆嗦的份。
“陆,陆不言,你稳一点啊,我这脖子可是真肉啊。”杨彦柏梗着脖子,完全不敢动,只敢用余光瞄陆不言。
“假的我还不稀罕呢。”陆不言轻刀背轻敲了敲杨彦柏的脸。
杨彦柏苦着一张脸哼哼唧唧,“陆不言,你冷酷,你无情!”
“别无理取闹。”陆不言紧了紧杨彦柏脖子上的绣春刀,然后朝黑一抬了抬下颚,“说。”
黑一抬头,略紧张地看向杨彦柏。
方才陆不言动作太快,黑一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劫持自家公子。
杨彦柏已经安全丧失了属于贵公子的体面,哭丧着脸大喊,“告诉他,告诉他,呜呜呜……”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的命重要。
黑一立刻道:“刚才公子去了赵家大郎的屋子里。”
“赵家大郎?”陆不言疑惑道:“你去赵家大郎的屋子干什么?迷路了?”
杨彦柏立刻就不服气了,“我有那么蠢吗?”
陆不言和黑一都没有接话。
说话是怕伤你自尊。
“你去干什么?”陆不言问。
杨彦柏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神秘,他小心翼翼的把陆不言置在他脖子上的绣春刀推开,然后往他耳朵边凑,“我怀疑赵大郎是个变态。”
陆不言面无表情的把人推开,“继续。”
“所以我就去他房间里找证据。”
“找到了吗?”陆不言问他。
杨彦柏摇头,“唉,这个变态藏得太深了。我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找到。”
陆不言又问,“今日除了赵家大郎的屋子,你还去过哪里?”
“没有啊。”杨彦柏摇头,“我今日就没出过赵府,我呀,一直在盯着赵大郎。一等他出院子,我就让黑一带我溜进去了。”
陆不言微微偏头,又仔细嗅了嗅杨彦柏。味道太淡,陆不言怕自己闻错了,就问杨彦柏,“你能闻到你身上的脂粉香吗?”
“脂粉香?我今天连丫鬟都没碰到一个,你可别冤枉我啊。”杨彦柏立刻表示冤枉。
黑一近前,凑到杨彦柏身边嗅了嗅,道:“公子,你身上确实有一股很淡的脂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