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静拉着她的手,已经睡着了。
楚玉嫏感觉胳膊有点僵,就动了动。司马静便惊醒了过来,看到她醒了,就松了口气,声音发紧的问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楚玉嫏别过脸去,不说话。
司马静见着她这样子,就知道她还在生气,就低了声道:“孤之前所说的,都不是真的,你……”
“妾此生都不想再见到殿下。”淡淡的一句话就打断了他。
司马静脸色一僵,他顿了顿,努力放软了声音道:“此事都是孤不对,太医说你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喝些药便好了。”
“这些,妾自会问太医。”楚玉嫏神色淡漠,他如何想她皆不在意了,或许他真是容纳不下楚家吧。这却不能怪他,毕竟楚家从前所做的那些事,确实是叫人难以接受。
司马静看到她又蹙了眉,怕她又会因为他情绪激动,就放低了声,赶紧道:“既然如此,孤便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便再叫人与孤说。”
楚玉嫏没有说话,司马静便起了身往外走了,因为方才坐了太久他一时不查踉跄了一下,侧过脸去却见楚玉嫏瞧也未瞧他一眼。
心脏如同被人放在手上揉捏一般,叫他心里泛酸。
凤眼微红,他头也未回的走了。
司马静走了,长蓉和苏芷便赶紧进来了。
“娘娘感觉如何了?”长蓉赶紧追问,方才那沈太医说娘娘没有什么大事,她却是不太信,身体孱弱到晕厥咯血,怎么可能就轻飘飘的一句没有事就真的没有事的。
“我没什么事。”楚玉嫏纯色有些苍白,拉着长蓉的手道,“去,让人将当年给母亲诊治的大夫找到,我要见他。”
长蓉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赶紧应了下来。
楚玉嫏又道:“稚儿可有书信?”
苏芷就道:“娘娘,小公子是八日前才寄的书信,离下一次寄信还有七天呢。”
想到方才的梦境,她心下不安,就道:“那你去将他从前寄过来的书信,都拿过来。”
苏芷就赶紧应了是。
文宣宫——
司马静已经很久没有宿在他原本的寝殿了,此刻躺在他睡了十多年的床上,只觉得这张床冷硬的很。
夜色已深,他怎么也合不上眼,便起了身让有喜去拿了酒来。
手上被琴弦割伤的伤口没有包扎,皮肉就翻了过来。
东宫的酒,自然都是极好的。有喜见自家殿下心情不好,劝了两句,却见殿下一脸难看,无奈之下只好依言搬来了两坛酒。
正要候在旁边陪着,却被殿下冷声赶了出去。
有喜带上门离开了,司马静也没管这伤口,就自顾自的倒了酒自饮自啄。
不知不觉,酒坛便空了。
头有些晕,司马静面上便闪过了狠戾之色,猛然便将刚倒了满杯的酒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手上的伤口被酒精刺激着,抽痛起来,他却浑然不觉。
脑中又回荡着这几日楚玉嫏说过的话,楚玉嫏说,她狠死了他,若是知道是谁害了她的孩子,便要叫那人流尽她那日所流之血。
他手上这点伤口算什么。
司马静踉跄着起了身,他记得架子上有匕首。既然这样才能叫她解恨,那他便将那些血,都还给她吧。
架子离得有些远,司马静脚步不稳,好容易才走过去,拿了匕首,正要抽出来却不想醉意上头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没估算好字数。
这章还是好虐,下章真的就好了!
下章预告,楚玉嫏什么都知道了,然后抱住了痛苦的司马静。
第108章
在距离京城不远处的另一个城镇, 一个华丽的府邸中。
书房之中,一身黑色劲装的司马勋冷冷的站在一个蓝衣书生打扮的人面前,可以看出来他声音里压制不住的怒意:“你刚才说什么,你将楚稚绑了?”
卫先生赶紧掀了衣袍, 跪了下来。
他知道楚家是殿下的逆鳞, 但是现如今这块鳞片都已经背叛殿下了, 还有什么可相护的呢?
为了殿下的大业,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赶紧道:“殿下, 楚家已经背叛, 您从前那般信任楚家,什么事情都经过他们之手。就连楚大小姐也对您的事知之不少,您现在不将他们的软肋拿捏在手中,就不怕楚家反咬一口吗?”
司马勋冷冷的看着他, 道:“所以你便可擅自僭越, 拿着本王的名义, 去用楚稚的性命,去威胁楚玉嫏吗?”
卫先生自知有罪,便垂首不语。
司马勋背过身去, 负手道:“将楚稚带过来, 好生照看着, 不论如何不得有一丝怠慢。”
见殿下没有执意要放人回去,卫先生心下微喜,赶紧应是。
“若是叫我本王发现,你们擅自伤了他,可知有何后果?”司马勋微微侧过脸,眸色危险。
“若是有伤楚公子,属下必以死谢罪!”卫先生赶紧保证。
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朝霞将天边染红了一片。
楚玉嫏尚且闭着眼靠在床头,手里还攥着一沓书信。
她一宿都睡得不安稳,就连安神香也无用。长蓉在旁陪着,看着自家小姐攥着小公子的书信,在梦里都皱着眉头神色痛苦。她心下又难受又憋闷,却无法帮助小姐一二。
只能和苏芷一道,守在床边陪着。
蒹葭宫宫门外,远处有岑岑槐树。
司马静在槐树林外,远远的望着蒹葭宫的方向,却迟迟不曾挪动脚步。
有喜擦了擦额头的汗,昨夜要不是他觉得不对,怕殿下有什么一二,殿下头疼醉宿今日怕就上不了朝了。
“殿下,你既然到这了,不如就进去看看吧。”
司马静靴子如同生了根一般的定在原地,他遥遥的看着那个方向,声音微沉,只道:“走吧,备马上朝。”
昨日楚玉嫏说的那些话,字字都如刀,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她既然不想看到他,他便还是不要去讨嫌了。
他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从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畏惧一个女人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进去,将她揽入怀中。然而,直到站在这殿门外。他才惊惶的发现,他已经没有再将她揽入怀中的资格了。
她心里那般怨恨他,他又怎么能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难受?
有喜看见殿下转过了身,那挺直的背在这秋风之中,带着满满的落寂。
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若是在从前有人告诉他,殿下会为了一个女人宿夜买醉,只敢驻足门外,远远的观望,连殿门都不敢踏入。
他一定会觉得荒唐极了。
蒹葭宫中,寝殿内。
楚玉嫏的手忍不住动了动,长蓉睡得浅立刻便惊醒了。
楚玉嫏眨了眨眼,将手里头的书信捏的更紧了起来。
她看向长蓉,问:“现在几时了?”
长蓉赶紧道:“现在不过卯时一刻,时间尚早,娘娘昨夜都没怎么好眠,现在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楚玉嫏觉得头晕的紧,便按了按额角,问:“昨夜太医可有说什么别的?”
长蓉摇了摇头。
“罢了,伺候我更衣吧。”
那一晚上的噩梦,叫楚玉嫏再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她还惦记着昨晚的事。
“等将给我母亲整治的大夫找到了,便不要耽搁,立马带他来见我。”
长蓉知道此事对小姐的重要性,赶紧应是。
楚家的暗卫办事情是快的很的,没过两日,便有了消息。
珠帘后,楚玉嫏看着跪下阶下面容苍老的老大夫,确实是熟悉的模样,只是十年之久,原本就有些老态的老大夫,现在整个头发胡须都已经是花白的了。
“你就是魏大夫?”
那老大夫哆嗦着应是,突然被人从养老的家乡带
到这尊贵的地方,他整个腿肚子都在抖。他们做大夫的这一行是极其危险的,谁知道经他们手的病人什么时候就死了,运气不好还得被人倒打一耙。
要是一般人家也就罢了,官司纠缠还能使两个银子了事,但是这招惹的可是东宫啊,天下第二尊贵的地方。
这可是东宫啊,何等的富贵。他也不知道当年诊治的人中,还有人能有这等风光。
“免礼吧,苏芷赐座。”楚玉嫏声音淡淡的。
“谢娘娘。”老大夫赶紧恭敬道,心下却是松了口气。这位娘娘看上去,应当不是来找他茬的。
“长蓉,你把当年本宫母亲的那些资料都给这位大夫看看。”楚玉嫏找不到当年娘亲的那些药方了,
长蓉应了是,就将那叠纸送了过来。
老大夫接过纸,手开始抖起来。
当年楚大夫人的身体,他是治不好的,只能尽量缓解。本想找的时候就请辞脱身,结果却不想这楚夫人突然就坠了楼身亡了。
这下事情就与他没有关系了,但是他心里是知道这楚夫人坠楼的原因的,那位夫人可是个惜命的,望着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对丈夫一往情深,哪可能那么容易就自尽了。
只是那心疾是遗传,老大夫当时就注意到,那位年纪尚且不大的大小姐,很大可能也是跟她母亲一样的症状。他不想在招惹进这些事情中,就从楚家请辞,然后离开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想到,当年那个小姑娘如今又找上他了。
他没敢再隐瞒,就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楚玉嫏心中震了震,鼻子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当年的事情,虽然她从没说过,但一直犹如一根刺扎在她的心脏的深处。
她在内心质问着母亲,为何要抛下她和稚儿。一边又在内心为她开脱,将事情都算在了父亲的头上。
她学着乖巧,学着如何讨长辈的欢心,学着多学一些东西,好让自己有更多的价值。
心里自此后却再没有一丝半点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稚儿,因为稚儿需要她,稚儿只有她了,稚儿会一直依赖着她,不可能会抛弃她。
那日在星辰楼上晕倒,她便知道当年母亲的事可能也是如她这般,如今得到了证实。
她捏着帕子,眼睛通红。?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缓了缓,她道:“既然这样,魏大夫不如也给本宫把一把脉,诊一诊。”
老大夫不敢不应,就拿了药箱上前了。
放了脉枕,楚玉嫏将皓腕搭在上头,又盖了帕子。
老大夫诊了一会儿,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惶恐的道:“娘娘这桩病症,和当年楚夫人的一般无二。恕草民才疏学浅,没有办法,但是宫中卧虎藏龙,娘娘定能平安无事。”
楚玉嫏却是淡然的收回了手,仿佛若无其事的问:“本宫的身体,如今可能再有个孩子?”
老大夫立刻惶恐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孕妇情绪波动极大,孩子又会汲取母体的养分。若是说娘娘如今的身体,还可以撑个一年半载,那若是有了孩子,这身体就要再打折扣。”
他斟酌着道:“若是真有了身孕,娘娘和孩子,也只能活下来一个。”
所以,这才是真相吗?
楚玉嫏心下微震,心里又酸又涩,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声音有些哑,对苏芷道:“将之前那碗药,给魏大夫瞧瞧。”
那些太医,想必都是听了某人的命令,合起伙来骗她了。
苏芷应了是,将那药碗端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瞧了瞧,闻了闻又蘸了一点药汁尝了尝。忍不住眼睛一亮,赞叹道:“草民为了这桩病,耗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去研究,倒不想如今竟然见了这般精妙的药方。这对娘娘的病症,实在是大大有益啊,虽不能根除,但是能抑制住娘娘的病,阻止其加重。”
楚玉嫏按了按帕子,嗓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梗着,叫她眼睛泛酸。
她还记得司马静听到她有孕时的欢喜,那样雀跃的神情,让她想着,她若是真的有了身孕就好了。
她也还记得,她演戏故意报复他时,他神情里的绝望痛苦。
那时候她还感到解气。
是她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明天都有重要的事情,要请个假。我争取这周之内把正文部分完结。
第109章
空庭之中, 秋风吹得树叶簌簌。
楚玉嫏坐在槐树下的石桌前,手里捏着一沓信纸。
她遥遥的望着蒹葭宫宫门的方向,或许下一刻会有一个着着锦衣眉目隽秀的男子从那头走来。
长蓉担忧的道:“娘娘,外头风大, 您还是回去吧。”
楚玉嫏摇了摇头, 她并不觉得冷, 也许只有这凉风才能叫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些。
“娘娘,既然想见殿下, 不若先回屋里暖暖身体。梳妆收拾一番, 等殿下回来了,就去”
楚玉嫏垂眸看了看手里的信纸,若是按照她从前的想法。她已经时日无多了,稚儿尚且没有信得过的人照看。她此刻就该再表现的更恨他一些, 或者去自尽, 叫他愧疚悔恨到骨子里, 然后将那些他弥补不了的东西,都加倍补偿到稚儿身上。
世上最叫人挂心的,不是爱, 而是悔, 是愧。
纵然是再痴情的男子, 等所爱的女子去了,心里留下的都是些美好的回忆。第一年会觉得痛失所爱难以接受,第二年会被被放在心上时刻怀念,第三年便只会偶尔想起时怀念一二。
再等到后来遇见了新的女子,便又会他人有其他美好的回忆。而从前的那一桩桩旧事,便只会如过往云烟一般,飘散而去。
若是新人与旧人的阿弟起了冲突, 那区区一个阿弟又算什么。
男子只会想,他从前已经念着旧情照顾良多了,这个小舅子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所以,她该利用好这件事才是。
她楚玉嫏就是这样一个坠入绝境之中,也要将利益最大化的人。那些个情情爱爱,从来就不该在她考虑范围内才是啊。
楚玉嫏将手里的信仔细收好,她正要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