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静坐在床边,死死的攥着楚玉嫏的手。
楚玉嫏睡过去了,眼睫上还沾了泪。
司马静心下一颤,小心的用帕子给她揩去滚落的泪珠。
楚玉嫏就醒了,看见了他,就哑着嗓子道:“殿下,孩子没有了。”
“没有便没有了。”司马静捏着她的手,就紧了紧。
“殿下,都不想为我和孩子讨回公道吗?”楚玉嫏就这样看着他,漆黑的双瞳之中倒映出他的面容。
司马静避开这视线,道:“孤会查清楚的,一定还你和孩子一个公道。”
楚玉嫏双眸就又泛起了泪意,吸了吸鼻子,道:“可是就算抓到凶手,孩子也回不来了。”
司马静心下又是一紧,没有搭话,接着就听楚玉嫏仿佛是自言自语般道:“等抓到了凶手,该如何处置呢。”
司马静喉咙一梗,就道:“嫏儿说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那不如,将其剥皮抽筋?”楚玉嫏看见他猛然僵住的身体,就微微笑了,“妾开玩笑的。”
司马静就松了神色,却听楚玉嫏冷着声道:“若是真的伤了孩子的,自然是要将其处死。”
楚玉嫏看向司马静,道:“自古后宫之中,小产落胎都是常有的事,殿下可是也觉得这个孩子没有了便没有了,是件稀松寻常的事?”
“孤从未这么想过。”司马静嗓子有些哑,眼睛泛红,看着她道,“孩子没有了,孤也很心痛。”
楚玉嫏半响没说话,她看着司马静的样子,确实是很心伤的样子。连她都差点骗过去了,演技这么精湛,连她都自愧不如呢。
她撇开视线,继续道:“你说,到底是谁在药碗里加了红花呢,这东宫的药材大半都是在林医女的手里。”
司马静默了。
楚玉嫏继续道:“若是身份低一点的,如宫女太监之流还尚且可以处死,可是若是害我的人身份尊贵呢。”
司马静心下一紧,就听楚玉嫏说着:“若是如宫里那样就随便罚抄几个月经书,紧闭几个月那可是不成的。”
“不如,就叫他血债血偿吧,我今日流了多少血,便叫他多少血的还回来。”
司马静看着她,道:“你若是实在难受,便拿了簪子扎孤吧。”
楚玉嫏就好笑的模样,道:“此事又不是殿下所为,为何要扎殿下呢。”
楚玉嫏什么事都不知道,然而孩子却是他亲手落了的。
再也受不了如此氛围,司马静捏了捏藏在袖子中的手,起了身,强做了笑道:“孤还有事,便先走了,嫏儿你好生休息,早些将身体养好。”
“殿下慢走,那我便睡了。”楚玉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放下了床幔。
而另一边,司马勋却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城了。
魏雯安就问:“殿下是想教我一个人丢在此处?”
他要造反,府中的所有人必会被扣下。
第105章
侍婢都出去了, 房间了除了司马勋和魏雯安,就只余下空悠悠的冷香。
“魏雯安,此等紧要大事,本王怎么带你?”
司马勋冷了声, 道:“晟王府的密室, 是我新修的, 无人知道地方,届时你便在密室中躲着。若是有意外情况, 那密道还可以通往城外。你便在此等着, 等事情结束后本王再来接你。”
这态度未免也太过敷衍,魏雯安自然不愿意,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外头有侍卫的声音道:“殿下, 卫先生和韩大人求见。”
“知道了。”司马勋应了声, 便看也没看魏雯安一眼, 就向外头走去。
陛下已经离京去了行宫修养,还带走了呤鹤道长,应当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书房之中格外静谧。
“殿下, 东西已经准备齐全, 只是有一点。”
卫先生顿了顿道, “您这么做,就算是登上了那个位置,也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会叫天下将领清君侧讨伐的。”
司马勋就看向他,问:“先生有何高见?”
卫先生就道:“陛下病了这么久了,若是有了太子残害陛下的证据,殿下就算是先谋反进宫, 想必也不会有人会置喙什么了。”
这确实是没有法子的事,陛下偏信太子,皇位人选不可能更改了。刺杀太子太难,况且就算是成功了,也很大概率是给他人做嫁衣。
卫先生说的法子虽然牵强了点,但未尝不可行。
司马勋道:“这证据若是平白无故的捏造出来的,怕是不会有人信。”
原本就没有的事情,要想拿出铁证,确实是难的很。
“如今还有个办法,就看殿下愿不愿意了。”卫先生笑了笑。
旁边的韩大人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都是殿下的旧臣,自然是知道他与太子妃的那些旧事。
果然,卫先生道:“若是太子妃愿意,那证据,便好找了不少。”
韩大人就眼见着自家殿下拧了眉,面色冷了下来。那位果然还是殿下的逆鳞啊。
但是,思及朝堂的近况,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但是殿下太过信任楚家,若是他说了,就怕殿下以为他是挑拨离间。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再不说怕是就晚了。
他赶紧道:“殿下恕罪,属下有一言定然要说,您可有觉得,楚家近日有些不太对劲?”
往日里头,不管是□□有任何事情,楚家必然是有人要出来反对的。
然而近日就不同了,楚家人突然就沉默下来了,导致□□格外的猖獗。
“你此话是何意?”司马勋一瞬间只觉得好笑又荒唐,“如今太子监国,收敛一点才是明智之举,若是还如从前一般,怕不知要被如何打压。”
韩大人就提醒道:“殿下,太子与楚家视同水火,虞家与楚家也是几世的仇怨了,然而朝堂上虞家几次弹劾楚家,太子是不是都轻飘飘的带过去了?”
不但如此,按理说太子掌权,就算楚家再怎么伏低做小,太子也没道理就饶过他去了。听说东宫太子妃有了身孕,也可能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
但是这里头的文章就多了,今日太子可以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放过楚家,明日等太子妃诞下孩子,是不是就与楚家站到了同一条船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司马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面色一变,一挥袖将桌子上的笔墨都挥了下去。
“这不可能!”
见殿下如此盛怒,石先生和韩大人都明智的退后半步,垂首站住。
他们都清楚,楚家对于殿下是怎么样的存在。
从殿下出生起,楚家作为殿下的外家,就是殿下最大的助力。这二十多年来,楚家一直站在殿下的身后,帮助殿下在朝堂上夺得权势助力,不求任何回报。
自古哪个皇子的外家不是这样,为了自家扶持的皇子能登基,牺牲多少子嗣都不在话下,家族中的女子也都是联姻的牺牲品。
所以,在当初楚家大小姐与太子的婚事定下来,所有人都默认了她已经是家族的弃子了。
却不想如今这形式直接来了个反转,楚家竟然为了一个女儿,就这么放弃殿下了。
对于谁来讲,都是难以接受的。
更何况这个太子之前与楚家一直是敌对的关系,哪方不是对对方恨的牙痒痒,恨不能将对方食血啖肉。
然而如今,两方却就这么站到了一起,叫人如何能甘心?
然而,就算他再如何不能接受,却也改变不了事实。
司马勋冷静下来后,立刻让人将与楚家那头的连线切断了,如今只能尽快动作了。不怕别的,若是楚家反咬一口,只怕他就危险了。
他轻轻看了韩大人一眼,韩大人赶紧躬身低头。
东宫之中。
楚玉嫏靠在软榻上,拿着一本游记看着,身后斜斜的垫着一个软枕头。
珠帘清脆的碰撞,长蓉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了。
“娘娘,药来了。”
楚玉嫏用帕子捂了唇咳了咳,道:“放那吧。”
长蓉就担忧的道:“娘娘,那赵太医医术似乎不是那么好。”
连小姐之前用了什么药都诊不出来,还真当小姐是有孕,开的这些药怕是也不太妥当。
楚玉嫏也并非真的小产伤了身体,只是一直咳嗽,赵太医诊过,只是有些伤寒,便开了些伤寒药。
之前孟府医开的药也停掉了,那药倒是不错,喝了断时间癸水来时也没那么痛了。就是副作用有些大,经常眼前发黑。虽然孟府医说是说没有别的副作用,但是楚玉嫏也没怎么信,大夫不都是这样,怎么也不会质疑自己开的方子有问题。
楚玉嫏拿起药碗,却是不怎么在意,用药匙搅了搅:“无妨。”
就在要喝的时候,却又顿了顿,看向了长蓉:“今日的药方可是换了?”
这味道似乎与从前有些不一样,虽然都是又腥又苦,但是今日的好像又带了些辛味。
长蓉却是茫然,道:“赵太医没说,应当是没有的。”
楚玉嫏放下了碗,道:“让赵太医过来一趟,瞧瞧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长蓉知晓必然是那药有什么问题,叫小姐瞧了出来,心下一阵后怕,赶紧应是。
太医署,混杂的各种中药的香味,闻着苦涩的很。
里头一间房间,却是摆了满满的书架,上头有各种文卷宗案,还有各种医书。却正是太医们日常研究病例的好地方。
几个穿着官服的太医,穿杂在其中走着。
就有太医笑着道:“赵大人如今可是如日中天啊,太子妃娘娘亲自点名,只要你诊治。”
“就是。”另一个太医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语气说不上来什么味道,“我看呐,怕是等沈大人告老后。”
赵太医一早经历这一招,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僵笑着道:“不敢不敢。”
他原本就是靠楚家的才进的太医署,一直是看楚家脸色行事。后来经太子妃一般挑拨之后,便叫楚楠怀疑上他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上了太子妃的船。
却在这时候,沈太医也进来了,一身紫色官服,头发半白,瞧着便是不怒自威的样子。
众人赶紧问好,然后替赵太医捏了把汗,就各自散去了。
赵太医也是惶恐的很,他在太医署品阶本来就不高,现在竟然被迫打了太医令的脸,这不是招人忌恨吗。
沈太医看见赵太医,却没什么发怒的征兆,只是叹了口气,对他道:“赵大人可否陪老夫出去走走?”
赵太医赶紧恭敬的应了是,两人便一同向外走去。
沈太医就如同闲谈一般,随意的考着他一些医书上的问题,赵太医虽然打的有些结巴,但是也都还算准确的答出来了。
这些问题说算不上有什么太大的难度,但是也是极考验人对医术的熟练程度。
“太子妃的脉象,你怎么看?”沈太医仿佛如无一般的问。
赵太医愣了一下,然后便斟酌着,答了一个最保险的答案:“娘娘小产,脉象虚浮,怕是有些损伤。”
沈太医似乎有些失望,就问:“没有别的了吗?”
赵太医不知他是何意,然而保险起见,还是选择了闭嘴。
沈太医就道:“我让人给你上些医术,你回头去看看吧。”
赵太医还当是在质疑自己的医术,他自知自己医术不怎么好,就谦逊的应了下来。
等沈太医一走,他便赶紧回了自己位置上去,想看到底是什么医书。
然而,等他回去拿起了书看了,这才神色凝重了起来。
书有两册,已经很旧了,送来之前应当是还被人翻过,书页显得有些凌乱。
他仔细的翻看了两眼,却是医治心疾和肝脏疾病的,都不是常见病例。
他就顿住了,想起了太子妃那有些奇怪的脉象,当日他还以为自己诊错了。如今看来,倒是不一定了。
正想着,外头就用药童来唤他,说是太子妃有恙让他去瞧瞧。
*
东宫——
“赵太医,您看看,我家娘娘这药可是有什么问题?”
赵太医接过那碗药,先是嗅了嗅,又沾了点尝尝。下一个他心中所想,果然被验证。
这药确实不是他写的药方,但是这药却不是害人的,却是治疗心疾温养心肺的。
沈太医换下了他的药,却不曾与娘娘说,似乎还是瞒着娘娘的。
这心疾是切忌情绪波动太大的,也不能过多忧思。
赵太医就明白了过来,只是太子和沈太医都将此事保密,他就这么说出来怕是不好,若是娘娘因此心绪起伏太大有什么意外,他怕是不光前途尽毁就这条命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他就恭声道:“这药虽不按照是臣写的方子,但是却更是精妙,换药之人应该是为了娘娘好。”
第106章
长蓉就看到自己小姐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她心下也是纳闷,哪个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是林医女?
楚玉嫏颔了下首,然后道:“长蓉你去厨房让人将这药再熬一碗来吧, 既然这个方子好, 那便用这个了吧。”
林半夏没有那个胆子敢换她的药, 能这么做的,也就那一个人了。
这倒是有意思了, 他自己让人换了堕胎药, 现在又让人关心她的身体?真真是叫人看不懂了。
“本宫没什么事了,苏芷,你替本宫送赵太医下去吧。”
苏芷恭敬的应是。
赵太医跟在其后退了下去,他眉头暗拧, 若真是他想的这样。那他便不能再接着诊治了, 他医术不佳, 耽误了娘娘他自己也讨不了好。
到了殿外,赵太医就与苏芷告辞了,思付着等回去后去请教一下沈太医。他估摸着, 那药应当是沈太医开的。
晚间, 烛光明亮。
楚玉嫏着着一件寝衣, 披着外袍跪坐在琴前十指芊芊拨弄着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