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生就是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剑走偏锋的锐气。
季青临松开李姝的肩膀,深沉眸色看着她勾人的眼,问道:“即是如此,长公主何时召臣入榻?”
李姝指节轻轻刮过季青临的脸,笑道:“那要看季小将军自己了。”
“何为看臣自己?”
季青临捉住李姝不安分的手,眸色又深一分,问道。
季青临掌心有着厚厚的茧,那是常年使用武器养出来的。
李姝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当触及到他掌心的茧子时,又改了主意,柔柔蹭着他的掌心,看他剑眉微蹙,眸光轻闪,这才慢腾腾用着甜腻撩人的声音说道:“季小将军何时说服了季老将军,本宫便何时召季小将军。”
季青临星眸轻眯,眼底的灼热感淡去一分。
李姝笑了起来。
季存忠是个老顽固,且极其厌恶她,她丝毫不怀疑,若自己没有把控着雍凉之地的粮草物资,季存忠身无后顾之忧,只怕早就兵变杀她于马下了。
若让季存忠知道季青临对自己存着这种心思,多半会二话不说先将季青临的腿打折。
当然,此腿包括第三条腿。
季青临眸光明明暗暗,没有接话。
李姝又道:“季小将军瞧着英武,不曾想,却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若季小将军连季老将军都搞不定,那还是不要来招惹本宫的好。”
说到最后,她凤目微挑,声音不复刚才娇柔,挑衅一笑,眼底满是嘲讽。
季青临呼吸微顿。
季青临没有像刚才那般牢牢按着李姝,李姝从他怀里挣开,略整衣袖,手指拂了拂被他弄得有些散乱的鬓发。
很好,一切尽在掌握。
季存忠是她与季青临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搬出季存忠,季青临便不会对她起关系更进一步的念头,如此一来,她便占据了道德高地——说好的爱呢!
之后再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上几句,季青临必会对她心生愧疚,再想想她凄凄惨惨威威的人生经历,日后见了她,心口都是一戳一戳的疼。
这样的他,以后纵然走上黑化之路,也只会将她捧在手心。
想到此处,李姝轻轻一笑。
权势醉人,可让一个原本对自己喊打喊杀,变成看到自己便软了眼眉的人,这种经历,同样醉人。
她喜欢玩弄权势,也喜欢掌控人心。
李姝回头,季青临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立着,秋风萧瑟,卷起他烈红色的披风。
他像是感受到李姝的目光,一点一点转过身。
到底年少,剑眉星目不曾见过血,软化开来时,如想让人伸手撸/上一把的小奶狗。
李姝在心里叹了一声。
还别说,这种稚嫩的英武格外戳人心,与萧御的淡漠完全不同。
只可惜,少年到底是少年,喜欢来得快,也去得快。
若想让少年永远保持着喜欢,最好的办法是永远不要得到。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姝道:“风寒露重,季小将军早些还家。”
说完话,她转身离去。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那人稍用力,雨后青竹气息迎了满面。
“季小将军。”
李姝微蹙眉。
年轻就是有这点不好,越是抓不住的,越想用力去抓,殊不知太过用力,痴缠便成了死缠烂打。
没甚意思。
“我会说服祖父的。”
季青临低低道。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用了我。
李姝有些意外,侧脸去瞧他的面容,忽而发觉环着自己的胳膊松开了,身后传来季青临大步离去的声音。
李姝转身,季青临像是想到了甚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她道:“你等我。”
风轻轻的,空中有白色的花仍在落,隔在二人之间。
看着那张略显稚嫩却又异常认真的脸,李姝有一瞬的恍惚,片刻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那年的萧御连你等我三字都不曾对她说。
“好。”
李姝眉梢轻挑,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本宫等季小将军。”
她忽而觉得,季青临这颗心,有些意思。
干净,纯粹,爱得热烈,也恨得热烈。
听到她的话,面前少年微蹙眉头舒展开来,粲然一笑,眼底是烈阳骄骄,唇间是一口大白牙,让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李姝又笑了笑。
年龄到底是大了,竟喜欢干净少年。
与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看见窈窕少女便走不动路有甚么不同?
仔细想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毕竟她这么好看。
若她没有这张脸,季青临才不会有耐心去琢磨她丑恶的内心。
李姝送走季青临,立在树下等王负剑。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王负剑前来,她有些不耐烦,去丛林深处找王负剑。
她一边走,一边唤着王负剑的名字,刚唤第一声,看到白色绢花飞舞,男子一身黑色劲装破风而来。
“萧御请你喝酒?”
王负剑身上有酒味,李姝问了一句。
王负剑颔首,神色与往日有些不同,敛着几分冷意。
李姝便道:“萧御那人最擅长蛊惑人心,他无论说了甚么话,你最好都不要信。”
王负剑道:“他说,要我好好保护你。”
李姝:“.......”
“行吧,这句话可以信。”
李姝道:“还算他有点良心。”
“对了,我中了西施毒的事情,这几日可以让季小将军知晓了。”
她将王负剑收于麾下后,便让王负剑接手她的暗卫。
外人看来,此举甚险,但她不觉得。
王负剑是一把利剑,若用得不好,只会伤人伤己。
她不属于用得不好的人。
她喜欢玩弄权势,更喜欢玩弄人心。
“我有些好奇,他知道我中西施毒之后,会有甚么样的反应。”
李姝笑道。
西施毒是她父亲给她下的。
她的好父亲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怎会只有一个杀招?
王负剑只是其中之一,她躲了王负剑,却没能躲掉西施毒。
西施毒,天下奇毒,无药可解。
她随时会死。
王负剑停下了脚步。
“怎么?”
李姝问道。
王负剑道:“西施毒.......当真无药可解?”
李姝笑道:“你想给我解毒?”
王负剑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着说辞,片刻后,他道:“不是我,是萧御。”
李姝凤目微扬,略显凌厉,道:“他还说了甚么?”
“他说太医院有个小太医,名唤丁贤嗣,是医官世家,早些年得罪了王皇后,大半族人被贬去岭南,只剩他一人在太医院任职。”
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王负剑有些不习惯,慢慢说道:“萧御说,丁家祖上曾解过这个毒。”
“所以呢?”
李姝笑笑道:“他让我去岭南找丁家族人?我离了长安,他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你说,待我解了毒再回长安,这长安城,是谁的天下?”
“都说了,他的话让你不要信,他——”
“不,他说,他去岭南。”
王负剑打断李姝的话,道:“他去找丁家族人,他要丞相一职,仅为了保全萧家。”
“萧御喜欢你。”
王负剑平静说道:“如季青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王负剑:一个蛇蝎女人,有甚么好?哪里值得喜欢了?
后来——真香
这里说一句,萧御的段位还是很高的
不像季小将军是个傻白甜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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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萧御喜欢我?”
李姝笑了起来,道:“王负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剑客,不曾想,你也会开玩笑来逗我开心。”
“只是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我听多了也不会开心。”
王负剑面无表情。
李姝拍拍王负剑的肩膀,表示自己接受他的好意,眉梢懒懒挑起,倨傲又偏执:“不过,我看上的人,自来没有得不到的。”
王负剑没有接话。
他感觉到李姝抬头看天,日头有些刺眼,她闭起了眼。
有绢花落在她脸侧,她轻轻摘下,睁开眼,看着绢花,笑了起来。
“真像雪啊。”
她将绢花狠狠攥在手里,轻笑一声,声音温柔,却叫人不寒而栗:“他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他都得在我身边。”
王负剑双手环胸,刚才因萧御的话对李姝稍稍改观的好感荡然无存。
他面前立着的这个人,不择手段,功于心计,是弄权天下的长公主。
她说得的确对,她看上的,自来没有得不到的,因为她得不到的东西,全部被她毁了。
王负剑面上闪过一抹厌恶。
季青临与萧御一个英气逼人,一个清隽若谪仙,皆是人中龙凤,世间难寻的存在,可这样的人,怎就喜欢了这个女人?
李姝自梨园出来,身上发上沾了不少白色绢花,元宝带着人在梨园外面等,见李姝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殷勤给李姝摘去绢花,准备将绢花丢了。
“收着罢,挺好看的。”
李姝突然道。
元宝眼皮跳了跳。
梨园所有的绢花,都出自萧家。
“好咧。”
元宝笑眯眯道:“这么好看的东西,奴婢也觉得应该收着。”
说话间,他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将绢花收好。
李姝目光落在元宝轻柔动作上,神情若有所思。
王负剑感觉到李姝看着绢花有些走神。
片刻后,他又感觉到她收回目光,秋风迎面吹来有些凉,她紧了紧衣裳,懒懒斜倚在鸾轿上。
鸾轿上的纱幔遮着阳光,透进来的光线算不得强烈,她却眯起了眼,长长睫毛在眼下剪着淡淡光影。
王负剑敷着红绫的眉头微动。
李姝回到长乐宫。
案上堆积着小黄门新送来的奏折,李姝捡起最上面的奏折看着,问元宝:“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许家的哪个人能胜任御史大夫一职?”
王负剑说萧御喜欢她,要丞相之职,只是为了保全萧家之事,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只信自己握在手里的东西。
世家势大,威胁皇权,想要平息世家之祸非一日之功,适当的让步,待世家们放松警惕后,再逐个击破才是上策。而今萧御掌丞相,她得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许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许家在朝堂上一直保持着中立,不奉承她,也不与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世家们沆瀣一气,不偏不倚的态度让她颇为喜欢。
她若选许家的人担任御史大夫,在世家眼里,许家便是与她同流合污的存在,纵然许家不想,却也不得不站在她这边。
她对许家的要求并不高,不指望许家能与萧御分庭抗衡,只需要他们拖住萧御就行。
她这个丞相位置,可不是白白送给萧御的。
元宝道:“奴婢瞧着,许岱甚是不错。”
说话间,他将许岱的资料呈给李姝。
李姝接过,扫上几眼,颔首道:“就他了。”
元宝道:“只怕萧相与世家们不会同意。”
“萧御会同意的。”
李姝眸光微转,轻笑说道。
王负剑心中厌恶更深。
她这是在利用萧御对她的愧疚之心——先帝对李姝下西施毒,用的是萧家的人。
次日早朝,李姝刚刚宣布任命许岱为御史大夫,宣室便炸开了锅。
许家人知晓李姝近日在查许家,只以为李姝要拿杀鸡儆猴,哪曾想,竟是为了这件事。
这件事实在太突然,李姝话音刚落,世家们鄙夷的眼神便接憧而至。
许岱正欲推辞,却见许家族长使了个眼神,让他应下来——此时再去推辞,在世家眼里,更像是与李姝一唱一和。
许岱只好应下。
许岱应下,其他世家却是不依,把目光投向群臣之首的萧御身上。
萧御神色漠然,淡淡看着李姝,缓声说出的一句话,在宣室掀起轩然大波。
李姝眉梢轻挑,迎着萧御目光温柔一笑。
萧御面色如旧,疏离清冷,周围的喧闹也好,指责也罢,丝毫影响不到他,一如不悲不喜的谪仙。
李姝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便收回目光。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季存忠居然没有称病在家,与不肖子孙季青临进行“友好”的交谈。
近期无大事,御史大夫人选落定之后,小黄门尖着嗓音宣布散朝。
李姝起身离开,刚坐上凤撵,身后传来季存忠的声音:“长公主留步。”
“停下。”
李姝道。
宫人停下脚步,季存忠追了上来,他来到凤撵前,素来沉稳持重的他面上颇为踌躇,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此时刚散朝,朝臣世家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正在说话,见季存忠去追李姝,心中颇为奇怪,纷纷向李姝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