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婆婆最近身体健朗了很多,我上次看到她把缝纫机搬出来了,坐在门口做衣服。”
“还一个人把整个铺子整理了一遍,踩着那么高的椅子擦洗货柜都没倒。”
严乔的车停在青柠了,临走之前叮嘱了宁舒几句,让她按时吃饭,出门注意保暖,蹲下身掀了下她的裤脚,抬眸看着她:“没穿秋裤?”
宁舒心虚,她整天叫这个穿,喊那个穿,自己其实不爱穿,显得腿粗。
严乔把宁舒带到青柠三楼,他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洗好晒好的女士秋衣扔给她:“换上。”
宁舒没想到严乔留了这么一手后招,认命道:“那你出去,我穿上。”
严乔不走,要亲眼看着她穿。
宁舒红着脸:“那这样的话,我不就被你看光了吗。”
严乔:“不穿秋裤的惩罚。”
宁舒走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严乔,脱裤子的时候特别注意防着身后的男人,像防狼一样。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过来调戏她。
等她穿上秋裤,把外面的裤子也穿上,他都没过来。
他其实并不是和平常一样。
严乔走后,宁舒没有在青柠多待,去了市中心一家全市最大的超市,准备采购年货。
她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排队结账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是宁振林。
他一个人来逛超市,购物车里只有一些速冻食品。
宁振林转头看见宁舒,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宁宁。”
宁舒握着购物车推手,嗯了声:“爸。”
宁振林叹了口气:“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家过年你也不回来。”
宁舒垂眸看着购物车里新鲜的饺子皮,那是她准备回家给严乔和礼礼包水饺用的:“不想回去。”
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宁舒没有问,为什么宁振林只买了一些速冻食品。以前每次过年,家里不说多热闹,起码不会吃速冻食品。
宁振林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传送带上,伸手要去拿宁舒购物车里的东西:“爸爸帮你买单。”说完拿起一包红色的装饰小灯笼。
宁舒捏住包装袋另外一头,声音算不上低,却很沉:“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宁振林不松手,神情有些不悦:“爸爸给女儿买单都不行了吗。”
收银员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宁舒不肯松手,紧紧握着包装袋,手指牢牢地攥住袋子里的一个小灯笼,直到把灯笼捏烂了,发出尴尬的一声“嘭”。
宁振林只得松手。
严乔给过宁舒一张信用卡,让她随便花。
她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一次都没用过。
这次本来也不打算用,逛个超市而已,她自己又不是没钱付。
但她还是刷了严乔的信用卡,刷的时候对收银员说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卡。”
收银员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跟她一个路人甲秀恩爱。
宁舒是说给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宁振林听的,她不用他给她买单,有别人给她买单。
宁振林见宁舒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有些吃力,提出来开车送她回去。
宁舒礼貌地拒绝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购物袋也不让他帮忙拎。
宁振林皱了下眉:“宁宁,你跟爸爸不用这么见外,你妈是跟你断绝关系了,但爸爸没有。”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到她两岁的时候,躺在福利院的小床上,一看到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小手很有力气,攥着他不肯松手。
因此,他和徐美兰决定领养她。
宁振林鼻子酸了一下:“宁宁,跟爸爸回家吧,你妈妈带着小霜不在家,去你外婆家了。”
他后悔了:“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你的关心不够,以后爸爸改,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宁舒嘴唇绷直,眉心轻轻皱了一下:“那儿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她抬起头,弯了弯唇角,眼里有水光涌动,抑制住没让眼泪流下来:“我有新家了,我的家人对我很好,他很关心我,会每天检查我有没有穿秋裤,给我钱花,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不会半途变心。”
宁振林看了看宁舒手上沉重的购物袋:“他要是真对你好,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采办年货。”
“他不是一个体育老师吗,这个时间早就该放假了,连陪你出来的时候都腾不出来吗?”
宁舒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严乔不好的话,更不能听到别人说严乔对她不好。
她的声音大了几分:“他有别的事要忙,他要工作。”
宁振林看了宁舒一眼:“平时工作忙就算了,现在可是过年,要是过年都不能好好陪你,指望他以后能对你多好。”
宁舒声音冷淡:“不用你管,你以前不管我,以后我的事就都不要管。”说完拎着购物袋走出了超市。
越是临近过年,出租车越难打,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车,冻得直跺脚。公交和地铁人太多了,手上的东西又重,不好乘。
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即使被宁振林挑拨了,也不妨碍她心情灿烂。
她手上拎的都是过年的用品,她会把房子装饰得很漂亮,会包一盘饺子端上餐桌,会给礼礼红包。
所有这些都让她快乐,光是想想,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小梨涡里盛着温暖的阳光,眉眼弯弯,站在路边笑得像个傻瓜。
她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惧怕这一点寒风和打不到出租车的苦恼。
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矫情,因为严乔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宁舒又等了一会,坐上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依旧坐在老旧的玻璃橱窗里面,继续做那件没做完的旗袍。
老婆婆的女儿放了假,在一旁陪着她,一边看时间一边像哄小孩一样催促道:“妈妈,已经十二点啦,回家吃好饭再做,好不好?”
老婆婆直摇头:“不行不行,时间不多了,要赶紧做完,没时间了。”
老婆婆的女儿看见宁舒,把她喊了过去,拿出来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笑了笑说道:“宁老师,春节快乐。”
宁舒没客套,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甜甜地笑了笑:“谢谢阿姨,春节快乐。”
两人在店里聊了几句,阿姨问宁舒:“我妈妈现在还分不清小乔和礼礼吗?”
宁舒小声答道:“分不清。”
阿姨看了看严家的别墅,叹了口气:“当年要是没出事多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年一快到除夕,我就会做梦,梦见严家门口停了一堆警车,半夜醒来就开始难受。”
“连我都这样,那兄弟俩肯定更不好过。”
透过别墅大门镂空雕花的地方,宁舒看见阳光洒在她种的粉色月季花上,两只蝴蝶落在花蕊上。
冬天的蝴蝶很少见,这两只很漂亮,盘旋着不肯走。
老婆婆踩着一台古老的缝纫机,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一件胭脂粉的旗袍已经快做好了,只剩下领口和盘扣。
这是她上次整理店铺找出来的,十二年前小乔妈妈留下来,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的布料。
宁舒回到家,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礼礼爱喝的果汁和牛奶放在冰箱门里面,严乔爱吃某个牌子的午餐肉宁舒囤了好几盒。水果是赵宇杰上次送来的,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冷冻层里的菲力牛排是罗明拿来的。
加上宁舒今天采购的,整个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她从购物袋里拿出来装饰品,毫不留情地把被她捏坏的那只小灯笼扔进垃圾桶里,其他的挂在每个房间门口的左右两边。
超市卖的对联不好看,她买了红色的纸,在书房写了一下午,把每个房间的门上都贴了。
窗户上贴了各种款式的红色剪纸,整栋房子焕然一新。
除夕这天下午,严乔在厨房做年夜饭。
宁舒切菜,剁荠菜肉的饺子馅,执意不肯让严乔帮忙,说要亲手做给他们吃,他插手了就不算她亲手了。
宁舒包了很多饺子,分出来一些,生饺子滚上许多面粉,再用保鲜盒一层层装着,拿着出了门,打算给裁缝店的老婆婆送过去。
老婆婆依旧坐在店里做旗袍,最后一粒盘扣缝好,拿在手上看了看,正式收了线。
宁舒敲开门进来,笑着说道:“婆婆,您拿回家,在锅里煮一煮,等都浮起来就可以吃了。”
老婆婆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格外慈祥,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宁宁,过来。”
“婆婆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看看合不合身。”
老婆婆拿起手上的旗袍,小心地捏着肩膀两侧,在宁舒身前比划了一下:“正合适。”
宁舒被这件旗袍吸引了,胭脂粉的老缎面料上盛开着暗纹绣制的菊花,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着如意云纹。
齐了风骨、韵味和吉祥寓意。
老婆婆仔仔细细地把旗袍叠好,嘴里念叨着:“赶上了,可算赶上了。”
老婆婆把宁舒送到门口,笑着对她说春节里每个人都会说的吉祥话:“宁宁以后要事事如意。”
宁舒点了点头:“婆婆您也是,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严乔一转头发现宁舒不见了,她没跟他说一声就出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那种心脏漏跳一拍的慌张了,打了她的电话。手机铃声在客厅沙发上响了起来。
他换上鞋,准备出门找她。
严乔大步穿过院子,手臂擦过宁舒种的那株月季花,惊扰了两只蝴蝶。
他推开大门,看见站在街道对面的宁舒。
宁舒手上捧着老婆婆送给她的旗袍,转头看见严乔,见他脸色微沉着。
她心想,他肯定又要挨老婆婆的骂了。
宁舒过了马路,抱着严乔的胳膊,把他往大门里面走,除夕被人骂不好,不吉利。
身后,老婆婆突然喊了一声:“小乔。”
她竟认出他来了,语气担忧:“带着你弟弟好好的啊,遇到小混混要赶紧跑,不然他们会打人的。”
严乔笑了一下:“好,谢谢婆婆。”
这天晚上,老婆婆吃好年夜饭,跟家里的每个后辈说了话,带着笑容睡下,再也没醒来。
严乔家的年夜饭每年都很丰盛,赵宇杰和罗明也会来,今年多了宁舒,也多了一盘水饺。
宁舒在水饺里放了彩头,指甲大小的方盒子,里面写了诸如万事如意、金榜题名、财源广进之类的祝福语。
一盘水饺大半进了礼礼的肚子。
饭后,赵宇杰和罗明带礼礼出去跨年,严乔不想出门,宁舒在家里陪着他。
等人都走了,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宁舒从厨房里端出单独留下来的一碗水饺:“你晚饭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吧。”
严乔坐在餐桌前,宠溺地笑了笑:“好,只要你做的,我都吃。”
她做的其实不好吃,赵宇杰和罗明每人尝了一个就不吃了。礼礼吃了很多,她知道,不是因为味道好吃,他只是想妈妈了。
严乔笑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吃出来一个‘早日破处’的彩头。”日字被他咬得又重又暧昧,明显是个动词。
宁舒红着脸捶了严乔一下,被他低头吻住,狠狠吮了一口。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赶紧吃。”她在里面放了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xile、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3章
严乔从一小碗水饺里吃出来一大一小两个铂金戒指。
宁舒在一旁拍手:“哇, 恭喜你,你竟然吃出了戒指,你可能快要结婚了。”
严乔看着宁舒,无数次在想,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宁舒拿着戒指到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 还在上面喷了桂花味道的香水, 闻起来香香的。
戒指款式简洁,素白圈上滚着两条细小的线, 两条线逐渐靠近, 直到交叉,纠缠。
宁舒把戒指拿到严乔眼前,带着他走到灯光最亮处,指着内圈说道:“我的这只刻的是你的名字。”
又拿出另外一只指给他看:“你的这只刻的是我的名字。”
她转头看着他, 眼睛亮晶晶的, 似有星光闪烁, 笑着问他:“喜欢吗?”
“喜欢,”严乔伸出手,视线盯着她的眼睛不肯放开, 声音低柔, “帮我戴上。”
宁舒把戒指收了起来, 低着头红了脸:“现在还不行。”
她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再过二十分钟才到十二点,我想在跨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给你戴。”
她把小的那只递给严乔,认真地给他分配任务:“你也得给我戴。”
严乔揉了下宁舒的头发,眼底突然有点酸涩:“好,听你的。”
他拉着她的手,带她往楼上走:“去屋顶看星星吧。”
宁舒点头,跟在严乔身后上去。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无论是严乔还是严礼,他们无论是上楼梯还是下楼梯,从来都是靠在右边扶手。
她想起老婆婆说过的话,多年前的除夕那晚,血沿着楼梯,流了一地,那两个孩子全看见了。
她在这一刻才明白,他从不踩着左边上楼梯,是因为那里曾经有一大片血迹。
宁舒握紧严乔的手,两人一块上了屋顶。
今天的天气很好,星星很多,近处和远处的建筑缀着柔和的灯光,从千家万户的房子里照耀出来,给人间涂上一层温暖明亮的色彩。
严乔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宁舒身上。
宁舒把严乔也裹了进来,两人一块缩在他的外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