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智——和迢
时间:2020-10-30 09:07:53

  她不能直面他,她没法直面他。
  就像神灯里的天神一直在等人来救他。(注)
  他等了很多年,开始他想,谁救我我就给谁宝藏,却没有人来。他又等了很多年,这时他想,谁救我我就让谁做国王,可还是没有人来。
  他再次等了很多很多年,他生生把自己从天神等成了魔鬼。他再没有愿望和祝福,他只剩下了诅咒,他说,谁来救我我就杀了谁。
  又过了三年,无名的电话打了三年,有人在她身边待了三年。
  卫惟的头垂得更低,无声无息地,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到底凭什么啊。来得这么晚,他还来干什么。就这样得过且过一辈子,不是也很好吗?
  快乐这种东西,就像是高利贷,可以轻松得到,可以随意挥霍,但偿还日总会到来,代价太大,动辄就让人伤筋动骨。
  车里的歌又重复一遍,卫惟泪眼朦胧,抬手一遍一遍给自己擦眼泪。手背和衣袖都湿了,她又把手指屈起来放到嘴里狠狠咬住关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唱歌的人越唱越带劲,她的眼泪越来越多。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 放心吃喝”
  卫惟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人就是矫情东西,听歌都感觉在唱自己。
  卫惟笑出声来,笑得身子都在抖。下一秒转了哭腔,她接着就使劲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库门口有了不止一个人的声音。卫惟茫然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她抖着手翻储物箱,翻出来一块糖撕了糖纸就往自己嘴里塞,动作太心急,舌头碰到手指尝到咸涩的眼泪。
  糖在自己嘴里融化,卫惟慢慢平静下来。她半张着嘴长长舒了一口气,安静听完了还在唱的歌。
  颜双的CD,她的糖。算是扯平了。
  那天她也是开这辆车送颜双走的,那天颜双痴痴呆呆像傻了一样,她在颜双下车前给她一块糖,和她说,吃了甜的糖,就把那些酸的苦的都忘了吧。
  她是替苏家送颜双走的,糖是自己给她的。忘了是什么时候,她的身边总放着甜得发齁的糖。
  不是有多爱吃,是心里泛苦的人都要时刻吃糖,因为随时要防止苦涩泛上来。
  毕竟每天都遇见那么多人,有一大部分人都两两成双快乐笑着。
  ——
  车库外站着应仰,他就在外面安静看着她的车,耐心等着她出来。她生气,他可以等。她不想见他,他也可以等。她说回去也是我自己想回去,那他就等着她心甘情愿回来。
  等多久都可以,他就远远地站在一边等她,远远看她一眼,他不打扰她,他只安静老实等着。
  是他有错。错都在他。他活该等着。
  今天是第三千二百一十七天,他终于再次站到她身后。或者说是第一千零三十五天,她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是她现在好像把自己关在车里哭,他受不了她哭,他想进去看看。但是往里走了一步就被阻止,车库外的人告诉他,小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进车库。
  任何人,就是告诉他的。
  ——
  不远处,几个人在往这边看。
  一个穿红裙的名媛问旁边穿改良旗袍的闺秀,“这都多久了,小宝还不出来。那人一直在那守着,和保镖一样,还挺称职。”
  温慈拉拉她的胳膊让她说话注意点,“什么保镖,你别瞎说,别再刺激她了。”
  冯嫣拍拍凑过来打酱油的苏宁,“去车库里看看你七姐还好吗?告诉她再不出来苏寅又要装家长耍官腔训人了。”
  苏宁往车库里走,没看见曹操到了冯嫣和温慈身边。
  “这有什么好看的?”苏寅给冯嫣说,“祁封找你呢。”
  冯嫣被轰走了,温慈没动。刚才是三个人在看,现在还是三个人在看。苏寅和丁成肖顶替了苏宁和冯嫣的位置,两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眼都不眨盯着那边。
  温慈转脸反问人,“这有什么好看的?”
  苏寅面不改色,“我来看看差点造成大型交通事故的人长什么样。”
  温慈又看丁成肖,丁成肖倒是吊儿郎当说实话,“我来现场看琼瑶剧。”
  ——
  苏宁跟着卫惟往车库外走,老远就看见等着车库前的人,她拉拉卫惟的手告诉她,“七姐,他一直在门口等你。”
  人长得好是真的有好处,应仰只在车库前等了一会儿,一张俊脸已经俘获苏宁愿意叫他姐夫。
  卫惟擦干净的脸看不出异样,就是眼哭得有点疼。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忍不住轻轻揉了下眼,无所谓道,“等吧,他有腿有脚愿意在这儿等着,又不是我让他等的。”
  苏宁又说,“外面这么大的太阳,他真的站了好久。”
  卫惟站住垂眼看她,苏宁闭嘴跑得飞快,还不忘告诉她,“七姐你高兴就好。”
  卫惟快走出车库时抬眼看那个人。
  说真的,她真的不太高兴。从前晚上在楼下雪里站,现在白天又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个说情的人说得还好像是她虐待他一样?
  卫惟心里的女巫爬上心尖房顶冷笑,站着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跪着啊。
  卫惟走出车库几步,也不装看不见,而是坦坦荡荡正眼看他。一时间,应仰手足都无措。
  “有事吗?”卫惟问。
  两个人离着两步远,应仰忍住了再往前走一步靠近她的想法,不知道说什么。
  卫惟倒是知道,又冷冷瞥他一眼,“没事走了。”
  卫惟转头走,应仰下意识拉住她胳膊,下意识挽留,“别.....”
  卫惟又回头看他,应仰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垂眼委屈道:“别走。”
  “有事就说。”
  应仰又没了声,只是抓着她胳膊的手还没放开。
  没事就不要浪费时间。卫惟晃了晃胳膊,冷淡道:“松开。”
  应仰不松,还是抓着她,宁可死都不放手。
  那边三个人在看热闹,卫惟看见了,又来了两个,现在是五个。
  “松开。”卫惟没了耐心和他折腾,声音比之前更平静。
  应仰不想惹她生气,抓着的手不敢用劲,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
  “惟惟,”应仰垂头看她,“我错了。”
  卫惟又晃晃胳膊,轻笑问询像没听懂话,“错了还不松开?”
  她一笑晃了应仰的眼,应仰一阵恍惚中,卫惟抬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了下来。
  再醒过来,手里已经空了。人自己往前走,应仰大步跟上去,卫惟突然间站住回头,应仰也停住步子。
  卫惟叫他,“应仰,”她说,“你别追。”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句没用的:祝你们都快乐
  前半段回忆自述请搭配《再见二目丁》想象画面(我真的边想边写边哭)
  注:改编自故事《阿拉丁神灯》
  后半段又名《那些年被抓过的胳膊总要被抓回来》《她抓你她不松开你没办法,你抓她不行你要老老实实听话松开》
  惟惟和仰哥第一次交锋,仰哥败。
  惟惟:有事就说
  仰哥:心里苦,说不出来
  惟惟:没事走了
  仰哥:好委屈,别走
  惟惟:有事就说
  仰哥:说了有用吗
  惟惟:没用,所以别说,老实闭嘴滚蛋
  仰哥:嘤嘤嘤,媳妇好凶,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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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七小姨夫
  苏家在香山后围有几十座别墅, 昨天的来宾都受邀在别墅歇下。
  尚早清晨,主人别墅的明亮偏厅里开了两扇窗户,能听见侧前方园林里的清脆鸟叫声。
  长辈在主厅一桌, 小辈在侧厅随意。早餐已经摆好,十几个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各自就座吃饭。
  别人吃饭都没有声音。只有四岁的费岑廉坐不老实,一个劲儿在小声叫他旁边八岁的苏寥, “小舅舅, 小舅舅。”
  苏寥吃着东西看他一眼,费岑廉扭了扭小屁股没说出什么来。他又在椅子上扭了扭,苏寥放下筷子问他, “你不舒服?”
  丁叮也放下汤勺看了一眼不老实的儿子,同时被几个人盯着的小费瞪着大眼不高兴撇嘴,“这个木椅子太硬了。”
  其他人一听都继续吃饭,没人理这个娇气包,受忽略的小费一下泪汪汪。卫惟搅了搅热粥,把自己身后的软靠枕给了他。
  小费跳下椅子把靠枕放上, 又自己爬了上去, 这下屁股坐着软乎乎的棉花,小孩子一下子就高兴。回赠式地给卫惟夹了个小汤包,奶声奶气讨好夸她, “七小姨最好。”
  卫惟吃着他夹过来的汤包随意嗯了一声。小费吃完了饭干坐着无聊,尽管他和卫惟之间隔着一个苏寥,也不耽误他往前挪了挪和卫惟说话,“七小姨夫怎么没来?”
  他们之间都没什么正经规矩, 这下桌子上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勺子。
  卫惟正在喝粥,差点呛了一口,咽干净才问回去,“谁?”
  “七小姨夫。”
  卫惟拿纸巾擦擦嘴也越过苏寥看他,“谁告诉你的?”
  七小姨有点凶。小费黑溜溜的大眼转了转,直接给桌上所有人扣了帽子,“都这么说。”
  卫惟不想理他们,正经告诉小费,“没有,别乱猜。”
  “就是昨天那个突然在前面停车的叔叔,”小费义正言辞,“他一停车,四姨夫刮了我们家的车。”
  祁封和费席柯下意识对视一眼。
  小费还在说,“车漆很贵的,”他咬咬勺子,“妈妈说修了车我就不能再吃王子之心了。”
  其他人吃完饭离开,卫惟也走了,剩下小费一个人噘着嘴。刚才他说王子之心,他以为七小姨会说:我给你买。
  可是七小姨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不能吃就别吃。换一颗牙更贵。”
  没有人来安慰他,小费大眼里一下蓄满了水,瘪着嘴爬下椅子跑了出去。
  他不看路就往外跑,不知道顺着一条道跑到了哪里,一头撞在了一个男人腿上。
  男人底盘很稳,腿又直又硬,小费撞上去接着摔了个屁股墩。他坐木椅都嫌硬,这下摔坐在石砖上,不受控制哇哇大哭。
  应仰的特助被派出去盯项目,齐康昨天被临时借来处理交通事故,早上睡醒从别墅里出来,看见应仰面前坐着个小孩在大哭。
  齐康近不惑之年未婚无子,人到了年纪心都会变软。过去把小费抱起来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小费抽抽噎噎叫他,“爷....爷爷,我叫费.....呜呜呜呜呜”孩子哭得止不住,哭了一会差点哭岔了气。
  大早上被这孩子吵得烦,应仰没什么爱心哄人,转身要走,结果被小孩抓住了袖子,小孩满脸的泪,委委屈屈叫他,“姨......姨夫叔叔......”
  费岑廉今年四岁,费家独苗,被老人宠成堪比豌豆公主的娇气包,最大的本事就是会告状。
  他拉着应仰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七小姨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应仰听见了“姨夫七小姨”,熟悉各家关系的齐康听见了“费”。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康露出慈祥的笑容拍拍小孩的背,问应仰,“带回去还是扔了,随你。”
  应仰:“.........”
  废话,当然是带回去。
  别墅客厅里,哭唧唧的费岑廉给齐康说他经历了什么,最后说完看了看应仰,打了个哭嗝,“七小姨好凶.......”
  应仰一秒都不想耽误借机给人打电话。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孩,心想,你小姨是很凶。
  只是刚这样想了想,那边的人就拒接了他的电话。
  连打三个,都是拒接。应仰不敢打了,他害怕被拉进黑名单。
  放下手机等了漫长的一分钟缓冲时间,应仰又用齐康的电话给她打。这一次通了,那边没说话,像是等着他说。
  卫惟不用说“你好”,也不用问一句,她一接起来,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应仰下意识坐得更直,喉结紧张得上下滚了又滚,终于找到自己最好听的嗓音开口,“惟惟......”
  近乡情更怯,近面不敢言。他叫了一声人名又没音了,齐康都替他愁得慌。
  那边好像心情不错,没凶他也没冷他,平常道:“有事就说。”
  应仰定了定神先把自己的心思放一边,和她说,“你外甥迷路了,现在在我这儿。”
  “哦,”卫惟一点都不在意,“那麻烦你把他送回来吧。随便给其他人就行。”
  应仰看一眼对面的小孩,“他说他不认路,我也不认路。”
  卫惟没什么好脾气地笑了一声,“那就不要了,我也不认路。”她还没笑完,又说,“或者随便扔个树林里,他自己爬几天总能爬回去。”
  “.........”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真的又凶又狠。
  齐康在一旁给小费比划,小费心领会神,对着递过来的手机扯开嗓子就哭,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简直能惊天地泣鬼神。
  卫惟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把手机拿远一点要挂电话。
  刚才齐康说了给他买王子之心,小费很是上道,哭着还不忘喊叫,“七小姨欺负我呜呜呜呜,七小姨不要我了我要告诉姨姥姥呜呜呜呜呜”
  “七小姨为什么不来接我呜呜呜呜呜呜呃呃呃呃呃呃............”
  孩子已经哭出了鹅叫,卫惟又把电话拿回去一字一句告诉他,“费岑廉,不要在外人面前耍脾气。”
  小费一张白嫩小脸嚎得泛红,他还记得他的王子之心,呜咽着再次强调,“呜呜.....姨....姨夫不是.....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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