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鹿丸看不到猿飞阿斯玛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沉重的,仿佛含着一颗橄榄的低沉嗓音,“鹿丸,立刻掉头回去,这是命令。”
猿飞阿斯玛很认真,奈良鹿丸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找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看,他都没有硬要留下,并且让猿飞阿斯玛独自回去的借口。
但是不能放弃,分出那么多个影分|身的我爱罗能不能打得过猿飞阿斯玛先不说,事情越拖,就越容易出现意外。北极星的协助者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爱罗的梦想只差这么一小段距离就能实现,他绝对不能在我爱罗帮助了他,相信了他,消耗了那么多查克拉,战斗力所剩无几的情况下留下他一个人和猿飞阿斯玛对上。
这是他的选择。
这是……他的决定。
奈良鹿丸垂下眼,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影子模仿术。”
距离极近,影子本就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影子连成一条线。
猿飞阿斯玛大惊,欲要扭头,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奈良鹿丸没信心自己能控制猿飞阿斯玛太久,一边用力瞪着前面树枝上的我爱罗用眼神示意他快走,一边佯装冷静地对猿飞阿斯玛说:“抱歉了,阿斯玛,但是我老爹刚才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确保砂隐村的一尾人柱力不会在村子里造成伤害,所以我不能走。”
阿斯玛差点骂脏话,“鹿久是你上司还是我是你上司?!快把术解了!”
“不解,除非你同意我留下来。”
说出这种非常有撒泼嫌疑的话,奈良鹿丸自己都尴尬得出了满头的汗,但是最让他感到绝望的事我爱罗那混账竟然不趁机逃走,反而不疾不徐地往他们这边折回来了!
我不用你管我啊你快走啊!!!
奈良鹿丸不禁渴望起山中一族的心转身之术。
“我爱罗!你们砂隐村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在干嘛?!
猿飞阿斯玛也跟着吼了起来,“我爱罗!你远离村子是有什么阴谋?!鹿丸,不要闹了,快走!你不是一尾人柱力的对手!不,你连出现在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奈良鹿丸咬牙压制着猿飞阿斯玛的抵抗,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遍似的,“我也没办法,你找我老爸投诉去。”
我爱罗越走越近了,余光里,奈良鹿丸注意到原来我爱罗也不全是面无表情。
红发绿眼的少年看看猿飞阿斯玛,再看看奈良鹿丸,然后再看看猿飞阿斯玛……
片刻,在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的树林里,我爱罗抱着手,面露疑惑。
“我不是很了解你们木叶的忍者……但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继续拖延时间的话,追兵要来了。”
安静。
诡异的安静。
合该有七夜萤突然出场高声朗诵一首巴勃鲁·聂鲁达的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心神震荡之下的奈良鹿丸无力继续维持影子模仿术,而已经解开了束缚可以自由行动的猿飞阿斯玛也在愣了好大一会儿后才动作僵硬地扭头去看自己的得意学生。
老师和学生面面相觑,脑海中浮现的是一样的内容:原来你也是卧底???
忙着去见北极星老师的协助者的我爱罗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耐烦地越过两人察看后方有没有追兵追上来。
盛夏茂密繁盛的森林里,翠绿的树叶一片片飘落,在空中旋转着舞蹈着,上演一出哑剧。
第32章
沉默的“护送”途中, 在快要到达位于山谷的约定地点之前, 猿飞阿斯玛用力拍了奈良鹿丸脑袋一下, 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地咧开了嘴, “臭小子。”
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吧, 又或许是想要缓和一下从方才一直持续到现在的, 寂静到诡异难言的氛围。
奈良鹿丸摸了摸脑袋,瘪着嘴什么也没说。
从山峰往下看, 山谷里有两个身影,一个身着极具风之国传统意味的披风和兜帽,一个穿着露胸波点外套, 裤子也是同一样式的, 最引人注目的他妹妹头上的瓢虫状发卡。
我爱罗脚下汇聚了一个圆锥形的沙台,他升到空中,直接降落, 降落到自己的梦想那里。
与此同时, 木叶村内,我爱罗终于在漩涡鸣人捣乱废了他十多个影分|身, 从他手上抢了几十个村民后解开了误会——虽然他也没想到这个金发蓝眼的人柱力会蠢到相信他不忍心见无辜的生命消逝所以放弃战斗跑来救人这种理由吧。
讲道理, 就算他真地是这么想的, 你这么随随便便就相信是不是不太好???
两个靠查吨拉横行的人柱力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优势,在木叶和砂隐、大蛇丸的部下打得如火如荼时一门心思救人, 从废墟中, 从战场, 从民居……他们的行为并不隐蔽, 但基本没人有空来管他们,无论是木叶还是砂隐的忍者,此刻都有着自己的敌人。
现在唯一没有敌人的只有两个人柱力以及根本没人会与之为敌的普通人。
上一句话并不准确,也有没在对付敌人的人。
比方说刚刚比赛时受伤,刚从医务室出来的日向宁次。
比方说统筹全局,和火影亲卫队一起站在赛场屋顶,四紫阳阵外的奈良鹿久。
奈良鹿久看到了我爱罗分出数百个影分|身,看到了宇智波佐助在和奈良鹿丸碰头后去对付造成很大伤害的大蛇丸的通灵兽,看到了漩涡鸣人也分出了大量影分|身,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弱小恐惧的村民在两个人柱力的帮助下被顺利转移到避难所,他看到有我爱罗的影分|身在漩涡鸣人出现不久后就使用了变身术,变身成漩涡鸣人的样子。
杀敌和救人,哪一个更重要?
杀死敌人,难道不就是救人吗?
可是他也看到了,忍者对战时候产生的战斗余波将附近的村民害死。
为保护村子而战,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是正在被摧毁的建筑,还是正在被杀死的村民?
难道说,保护的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吗?
为了一个抽象的概念,就要付出这么多实际的牺牲吗?
可是没有这些建筑,没有这些人,那个抽象的概念还存在吗?
奈良鹿丸想让他看的,就是这么现实又实际,毫无战略莽撞至极的状况吗?
这样的状况……
“鹿、鹿久???”迈特凯近乎惊悚地瞪着泪流满面的男人。
奈良鹿丸送走我爱罗,和猿飞阿斯玛一起返回到村子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漩涡鸣人扛着一个脑袋流血的村民往医院跑,他连忙叫住了对方,并通过对方身上的伤口确认了这是本体。
“鸣人,怎么样?我爱罗……我爱罗的影分|身没出大乱子吧?”
猿飞阿斯玛瞥了自己的得意学生一眼。
漩涡鸣人露出了一个如晴天般爽朗而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没有啦没有,原来我爱罗是个好人呢,虽然他们村子对我们发动了战争,但是他本人并不认同,所以就帮忙转移伤患了——他救了很多人呢。不过没有我漩涡鸣人救的人多就是了!”
奈良鹿丸半是无语半是高兴地点了点头,觉得面对这么一个铁憨憨也不用飙戏,故而保持着平淡的神色,“那真是太好了,那边还有受伤的人吗?我也去帮忙。”
“……嗯,还有一个,那个大婶的手断了,你快去吧,应该还来得及把手接上。”
“好,辛苦你了。”
奈良鹿丸说着便要往那边走去,可是这时候,侧前方的废墟后面跳出了一个人——宇智波佐助。
伤痕累累的宇智波后裔用仿佛要杀人的眼光瞪着奈良鹿丸,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表达着“兴师问罪”的意味。
奈良鹿丸愣了一会儿才勉强回想起来,大概,似乎,宇智波佐助之前叫他等着来着?
“哟,佐助啊,你解决掉那条大蛇了啊,还不错嘛。”
“哼,简单的猎物而已。倒是你,吊车尾也终于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只能干干转移伤患的杂事了啊。”
“嘁,你臭屁什么啊,本大爷的通灵兽可是比那条大蛇还要强大好多倍的说!”
“别废话,赶紧送你的人去。”宇智波佐助嫌弃地移开了视线,双手插兜,径直朝奈良鹿丸走去。
奈良鹿丸对宇智波佐助这种完全不把他身边的猿飞阿斯玛放在眼里的态度实在是无可奈何,他转头看向猿飞阿斯玛——现在比起和自己的老师独处,连宇智波佐助都成为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猿飞阿斯玛挑了挑眉,面色如常道:“算了,我去吧,你不清楚战场上的急救知识,万一害得那个大婶残疾就糟了。”
说罢,猿飞阿斯玛拍了拍奈良鹿丸的肩膀,率先离开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宇智波佐助。
漩涡鸣人还在愣着,“佐助,你找鹿丸有事?”
他怎么记得这两个人完全没交集啊?
奈良鹿丸怕宇智波佐助高冷地说什么“和你无关”,反而让漩涡鸣人注意到,连忙变换表情,一脸无奈地说:“我刚才把他骗去独自对付大蛇丸的通灵兽了……算了,随便吧。”
宇智波佐助冷哼一声,瞪了漩涡鸣人一眼,“你想等背上的人死了直接送去太平间吗?”
漩涡鸣人看了眼手上的血迹,难得好脾气地憨厚笑了笑,转身往医院走去。
“说的也是,鸣人大爷还要等大家醒了来感谢我呢,我去了啊……”
一如既往的爽快开朗,金色的头发如同最灿烂的那一抹阳光穿梭在充斥着杀戮与血腥的战场上,给陷入绝望的人带来希望的光芒。
奈良鹿丸略带几分感慨地看着漩涡鸣人的背影,总感觉自己能从中看出几分当年四代目火影大人的英姿。
他回想起方才漩涡鸣人说自己救了很多人的话,感到了一点安慰,仿佛内心深处的愧疚感也随之消失了一些。
漩涡鸣人只说了他救了很多人,救了比我爱罗救的人还要多的人。
至于一些村民在看到他时大骂妖狐,说都是他的存在害他们遭逢战祸,他没有讲。
至于一些村民在看到他时憎恨又恐惧地躲在了其他木叶忍者身后,大声吼着要他们杀死这只妖狐,他没有讲。
至于一些连入侵者是谁都不知道的村民宁肯躲在我爱罗身后也不愿意靠近他,甚至还想带着我爱罗一起从他面前逃走,他没有讲。
至于几个戴着面具的木叶忍者对他拔刀,要他跟他们走,不准动用查克拉,他没有讲。
至于有几个村民在他背上,在他怀里时用菜刀、叉子、扫把弄伤他,他没有讲。
他没有讲那些画面比正在发生的战争还要让人恐惧一百倍,他只对奈良鹿丸和宇智波佐助他们讲自己救了很多很多的人,等着他们伤好后向他道谢。
他没有讲旁观了这一切的我爱罗用什么样的目光注视着他,向他伸出手,说跟他走,从此没有人会再伤害他。
他伤痕累累早已麻木的心疼到了什么地步,他没有讲。
第33章
战争的末尾, 宇智波佐助扯了扯嘴角, 带着三分狠意, “现在你有空说了吧?那天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奈良鹿丸清了清嗓子, 朝四周看了看, 然后垂下了眼帘, “我离开后,你先去转一圈, 看旗木卡卡西在哪儿,让他看到你,如果他有吩咐你的事你就去做, 然后再到我家的鹿林来——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宇智波佐助脸色一沉, 正欲开口,可是奈良鹿丸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只能咬牙握紧了拳头,怀着说不出的愤懑依言照做。
而先回了家确定了母亲的安全, 然后才慢悠悠前往鹿林的奈良鹿丸呢?
他依旧在想应不应该说, 如果说的话应该怎么说。
不说似乎太残忍了,但是说出来难道就不残忍吗?
谎言是地狱, 真相还是地狱。
北极星先生说如果是他的话会选择说出来, 是因为诉诸纸笔, 不用直面对方要更轻松一点吗?
还是说,即使要直面宇智波佐助, 正视他的双眼, 也要说出来呢?
做都做了, 难道还不敢说吗?
奈良鹿丸的脑海难得凌乱, 凌乱到森林深处脚步声响起,葱茏的树木中出现了宇智波佐助的身影后,奈良鹿丸才发觉自己忘却了时间。
“来了啊,请坐。”
奈良鹿丸懒散地指了指身侧的位置,他背后是一颗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树龄五十年以上,靠近树根的位置覆着一层鲜嫩的青苔。
无论如何,在谈话中掌握主动性都是必要的。
奈良鹿丸看着宇智波佐助一脸“世界欠我八百万”的模样,有些冷漠地想,宇智波佐助并不是一个对村子有多少归属感的人,即使他生在斯长在斯,可是在村子面临危难时,他更关注的还是自己家族的事。
这似乎和宇智波一族的血脉有关,毕竟宇智波一族的风评就是那样的,除了自己的族人之外,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奈良鹿丸当然不觉得一个人讨厌就该被杀死,但是,告诉宇智波佐助真相后,对方会不会选择将长久以来积聚在心的憎恨转移到村子身上?
他会调转刀尖,向村子复仇吗?
奈良鹿丸确实不觉得现在的村子非常美好,但这是他的村子,是他的家乡,是他所珍视的所有人共同生存的地方。
他能够,或说想要去改变这个地方,只要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即使面目全非也没关系。
但这绝不代表他会理解“摧毁之后再重建”那一套。
黑发黑眼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坐在了他身边,奈良鹿丸知道对方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自己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他可不想享受一波写轮眼,虽然宇智波佐助难以理解地不怎么擅长幻术……也是,根本没人教他啊。
“佐助,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事实,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我查证过的东西,那就是……要不你先说说你的理解是什么?算我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