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夫妇探案日常——鹿谣
时间:2020-11-01 10:09:31

  那衙役见越千城几人年轻,没把他们当回事,同身边的同僚笑一笑,冷嘲热讽道:“若是什么人都想见城主,那咱们城主岂非要忙得脚不沾地了?我说这几位年轻人,你们去别处寻开心去,别来府衙……”说着说着,他看到花涴掏出张令牌吊在手上,冲着他晃啊晃啊,令牌之上,六个扇形叶子清晰可见。
  这不是六扇门的令牌嘛!
  他猛然想到瞿凤郡之前抄送下来一份文件,说京城里的六扇门派了捕快来瞿凤郡驻守,全郡上下要小心行事,不能被六扇门的人抓住甚把柄报到京城去。
  额头登时渗出两滴冷汗,衙役立刻改口道:“您几位稍等,我立刻进去通传。”
  花涴收回吊在指头上的令牌,故意拉长声音,拿腔作势地“嗯”了一声。
  她行事素来低调,很少拿身份来压人,偶尔试着用身份压一压别人,没想到,感觉还挺棒。
  托花涴的福,越千城他们顺利见到燕归城的城主。
  燕归城城主的年纪看着不大,可许是操劳过多的缘故,脑袋上的皱纹比包子上的褶儿还深。
  从袖子里掏出如汀亲笔写的认罪书,越千城亲手交给燕归城城主,让他过目。
  他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如汀这份认罪书写得很详细,把她因何起了杀意、如何动手杀人、怎样毁灭证据的事情都写得一清二楚,堪比杀人手册。
  一字不漏地看完如汀的认罪书,燕归城城主抬起头,感慨万端道:“四年前,燕归城里发生了一件大案,孟氏一族先后有五个人横死,影响恶劣。我亲自带着人调查多日,始终没找到凶犯,只好将它归类到悬案中。不曾想,凶犯竟也是孟家的人,还是那个看上去温柔善良的孟小姐……”
  越千城补充道:“不止这五人死在如汀……也就是孟家小姐孟汀手中,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太安村的村民刘全胜,一个是凤来阁的名妓茜素,他们也死在如汀手里。”
  燕归城城主惊讶站起身,“什么!茜素死啦!”
  迟疑一瞬,他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忙欲盖弥彰地坐下,支起手挡在眼睛前面,遮住脸上尴尬的表情。
  花涴心下了然——啧,看来这个城主没少去凤来阁照顾茜素的生意啊。
  越千城又把他们如何发现茜素的尸身,如何断定如汀是凶手的过程重新讲了一遍,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没有让人存疑的地方。
  末了,他将如汀的死讯说出来,“孟小姐已经死了,杀她的是崇月阁的人。”
  听到这则消息,燕归城城主不禁蹙眉,脑门上的褶子更深一层,“和崇月阁有关啊……”他为难看向花涴,“花捕快,六扇门之前下过命令,凡是涉及崇月阁的案子都要上报六扇门,这个案子是否需要上报?”
  花涴摇头,“我已提前飞鸽传书回六扇门,不用你们再往上报。”
  燕归城城主了然颔首,他坐直身子,用眼神上下打量越千城,半晌,若有所思道:“你爹是不是越斐文?”
  他和越斐文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身谁也不甩的不羁风度,和越斐文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越千城冲他笑,“你说是就是吧。”
  燕归城城主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这孩子,爹还能乱认嘛!
  那他八成就是越斐文的儿子了。看着面孔年轻的越千城他们,燕归城城主再度感慨万端道:“后生可畏啊,咱们这代人会渐渐老去,皇朝能走多远,还是要看你们这群年轻人。”
  他叫来门口的衙役,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衙役捧着一个托盘回来。
  托盘里面,是晃花眼睛的白银。
  “你们合力破了这桩多年前的悬案,依照衙门当初定下的赏额,这一百两银子是你们应得的。”燕归城城主大方道:“拿去吧。”
  霍嘉龇着牙花子从衙役手中接过盛放银子的托盘,沉甸甸的银子到手,他的心情才变好。
  不赖,加上鸡贼如汀留下的首饰,此趟收获颇丰,够他们敞开腰包耍半年了。
  无仙派即将从入不敷出走向盆满钵满。
  从燕归城的衙门出来已是午后,太阳爬到天幕另一侧,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特有的暖湿。
  路过菜市场,霍嘉下车买了不少好菜,还买了一坛子好酒,准备回无仙派好生吃喝一顿。
  马车驶过除夜街,车轱辘晃晃悠悠,不停发出快要散架的“咯吱”声。
  越千城发现,马车刚驶进除夜街,花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对劲。
  除夜街不是主街,用不着经常反对街面进行改造提升,这么多过去了,它没什么变化,仍和记忆中一样,古香古色,带着前朝古朴的气息。
  越千城温柔询问花涴,“怎么了?看你的脸色不大对劲。”
  花涴坐正身子,“想到了一个朋友。”视线在除夜街漫无目的地飘着,一幕幕熟悉的记忆亦从脑海中闪过,她低低道:“他要是活着,估计年纪也同你差不多大了,只可惜……”
  越千城挑眉,唔,花涴在除夜街还有其他好朋友吗?而且,那个好朋友还死了。
  他一直以为,凭借花涴当年的作风,除了他之外,再没别的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追问,“怎么死的?”
  花涴默了会儿,马车即将驶出除夜街,她回头看了看街角,突然毫无征兆地哭出声音。
  “呜啊……”
  越千城顿觉手足无措——他说了什么话,为何花涴突然哭得这样厉害?
  忙勒住缰绳,把马车停在路边,越千城慌乱安慰花涴,“你、你别哭啊。”他想掏出手帕给花涴擦眼泪,可是摸了半天,兜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好捏起一截衣袖,把月白色的衣袖当成手帕,给花涴擦拭眼泪。
  他用自责来安抚花涴,“你别哭了好不好,全怪我,我不该带你走除夜街的,不该勾起你的伤心回忆。”
  软软儿的,温柔若月下清泉,叮咚沁入心脾。
 
  ☆、第六十四章
 
  花涴小时候是个哭包子, 打从到山上学艺之后很少再哭泣,可她要是偶尔哭起来,眼泪淌得和小时候一样汹涌, 半天都止不住,“不……不怪你,”她拖着浓重的鼻音道:“是我自己心态不好, 睹物思人, 同你没有关系。”
  花涴的眼泪真的淌得很多,越千城右边那只衣袖很快便湿了, 他又捏起左边衣袖给花涴擦拭眼泪,动作温柔小心, 像精心侍弄花草的工匠。
  花涴便是他手下最满意的一株娇花。
  “别哭了, ”他侧身坐在马车上,柔声哄花涴,“呐, 事情憋在心里久了对身子不好, 需要找人倾诉。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 等以后想说了,可以找我倾诉,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并且不收任何费用。”
  少年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花涴微微仰起脸, 就着金灿灿的日光望向越千城清澈见底的眼睛, 良久, 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越千城贴心为她擦去眼角滑落的眼泪。
  霍嘉看不下去了,把车厢的帘子遮好,他堵住耳朵, 默默坐到车厢最里面。
  他一个单身十八年的可怜人,为什么要看到这种画面?
  等到花涴不再哭泣,越千城重新扬起马鞭,在午后充足的日光中,带着花涴和霍嘉回无仙派。
  他相信花涴迟早有一日会对他敞开心扉。
  忙了半日,水喝了一肚子,却没吃半点干粮,晚饭可要多吃些。
  无仙派的成员们都穷惯了,乍拿到一百两赏金,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想法。
  吃饭时,白羽生惆怅道:“完了,成暴发户了。”他故作正经地询问大家,“伙计们,你们说我以后该怎么走路,是大摇大摆呢?还是目中无人?”
  霍嘉亦叹道:“你们说我日后再缺做东西的木头,是花钱找人买呢,还是雇个人拉着斧头去林子里砍?”
  顾一念跟着道:“那,那我以后上街买菜还讲不讲价?”
  越千城脸色铁青,他握紧手里的筷子,给了他们仨一人一个白眼,很是恨铁不成钢道:“这才挣了一百多两银子,你们便开始飘了?把翘上天的尾巴都收回来,何时成了万元户,你们再往天上飘也不迟。”
  花涴嚼着嘴巴里的饭粒,眯着眼睛深深微笑——他们几个,可真有意思。
  比京城里那些惯会拿腔作势的公子哥们真实多了。
  小城市里的消息传得快,无论大事小事,不出半日便会传得全城皆知。
  越千城他爹是凌云城的城主,他是凌云城人尽皆知的纨绔子弟,勉强算得上是权贵,还是不上进的权贵。
  与不上进的权贵有关的事情会传得更快。
  越千城拿到百两赏金的消息不胫而走,城里的百姓对此议论不休。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井大夫的医馆外,前来就诊的大婶大娘们坐成一排,自动形成一个八卦小团体,“少城主破了一桩搁置多年的悬案,就是之前燕归城孟家的案子,衙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呢!”一个厚嘴唇大婶故作神秘道。
  “我也听说这件事了,”另个眉毛浓密的大婶接话道:“你们说,燕归城衙门都破不了的案子,少城主是怎么破获的?他能有这个本事吗?”
  坐在最后一排的红衣裳大婶探头过来,“唉,我想起来一件事儿。前段时间我去瞿凤郡赶桃花节,在街上看到少城主了。”她拿袖子按按脸上的浮粉,讲述她的所见所闻,“当时街上有个女人在哭,说是自家丈夫喝多酒死了,衙门的人去她家走了一遭,正打算把这件事归于意外,少城主和一个漂亮小姑娘闯了进去,在里头好半天才出来。我当时离得远,没听清少城主在里头都说了什么,后来听离得近的人说,他发现那女人的丈夫不是死于意外,是被那家儿子杀死的。”
  噘着嘴巴啧啧两声,红衣裳大婶把头缩回去,抖腿道: “我原以为认错人了,咱们少城主什么德行全凌云城的人都晓得,他哪儿有本事看透衙门都看不透的事儿。可燕归城那边都说是少城主破获了孟家的悬案,他要是有破获悬案的本事,没准也有这个本事。难道我那日在瞿凤郡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眉毛浓密的大婶儿也想起一件事,“还记得咱们城里前段时间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不。”她压低声音,提起那件曾让凌云城人心惶惶的案子,“我听衙门里的老袁说,是少城主配合六扇门的人,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逮起来,连夜押回京城去了,不若那个凶手还会杀更多人。”
  大家之前只知道越千城破获过一起案子,凑到一起这么一说,才知道他已不动声色地破了三件案子。
  一件是凑巧,两件是可能,三件便是肯定。
  厚嘴唇大婶犹犹豫豫道:“少城主别真有两把刷子,好歹……好歹他和城主血脉相承。咱们城主那是清正朗朗的好官,头脑也好使,自打他来了凌云城,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少城主再不上进,多少也会继承一些城主的聪明才智吧?”
  红衣裳大婶撇嘴,“谁晓得。”她向井大夫的医馆里面张望两眼,收回视线,意味深长道:“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他能不能一直这样上路子,还不好说。”
  眉毛浓密的大婶压低声音,“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城主最近和六扇门的人走得比较近。六扇门可是正义之所,他要是一直跟在六扇门的人身边,不再搞劳什子无仙派,不再同那几个狐朋狗友勾结,没准真有所作为。”
  有人不解发问,“哪个六扇门的人?”
  眉毛浓密的大婶朝医馆里面努嘴,“就是那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啊。”拿手挡住嘴巴,鬼鬼祟祟道:“在里面准备换药的那个,长得可俊可俊了,瞧着倒是满身正气,不晓得怎么和少城主厮混到一块儿去了。”
  一群上了年纪的大婶纷纷将视线投向医馆里面的花涴身上,不过片刻,便已将她上下打量个遍。
  须臾,红衣裳大婶再度探头,对着坐在一起的几个人窃窃私语道:“你们说……他们俩……啥关系啊?”
  彼时阳光尚好,炉子上的中药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随着蒸汽氤氲向上,药香在室内弥漫。越千城和花涴坐在医馆的柜台前,等着井大夫过来换药。
  家里的金疮药用完了,越千城特意带花涴来找井大夫,让他看看伤口恢复得如何,用不用喝点补元气的药,顺便再换一次药。
  到底是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花涴肩胛处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估计再等上几天便能完全恢复。
  井大夫给花涴肩胛的伤口上了药,又装了一瓶金疮药给他们,叮嘱几句老生常谈的话,便让他们回去了。
  路过医馆门口,越千城停下脚步,示意花涴等等再走。
  门口那群大婶儿嘴巴向来碎,她们以为压低声音便没人听得到她们在议论什么,其实是掩耳盗铃,医馆里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越千城不喜欢她们打量花涴的眼神。
  他也不喜欢她们在花涴面前议论他。
  巧了,门口坐着的都是熟人,有两个就住在城主府旁边,他没搬出来住的时候常常能看到她们。
  也常常听到她们背地里说他坏话。
  唇角绽放一抹春风般温柔的笑,他向坐在医馆门前的大婶大娘们寒暄,“今天天气好,大家都出来晒太阳呢。”他负手站在医馆门前,阳光洒满柔软的衣袂,头发丝儿被照得发光发亮,脸上的笑意看似热情亲切,实则藏着割肉的刀片。
  他同那个话最多的红衣裳大婶打招呼,“林婶!好久不见了。”故意学着方才她打量花涴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嫌弃,“您这是什么打扮,红裙子配绿鞋子,不晓得红配绿是大忌讳啊,简直又土又俗。难怪林叔总说你没品位,还闹着要纳妾,您快提升一下穿衣品位吧。”
  林婶下意识缩回脚,用裙摆挡住脚上那双绿鞋子,她最怕别人提她相公要纳妾的事儿,这事儿很丢面子。
  越千城嗟牙笑笑,视线一转,又看向那个眉毛浓密的大婶,“呀,张大娘,”他苦恼蹙眉,“您的眉毛怎么长搭桥了,虽说您年纪大了,没有甚花花念头,可还得注意一下形象,不能过得这么糙。回家赶紧把眉毛修修,别整得跟张飞似的,不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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