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并不会因此而有丁点的感激。不如说这样会使我内心的恨意更加清晰。
因为我还活着,带着这份屈辱活着。
我当然不会去死。虽然死亡会让这份屈辱连带着我的肉身一并从这个世界消失,从鬼族的记忆里消失,但那并不是结束,因为我会带着这份耻辱渡过三途川,我会被这个名叫鬼舞辻无惨的梦魇纠缠着,或许直到无法转世的地步。
在我踏上那片彼岸花田之前,我至少要让这个男人付出代价。
我绝对要让这个男人付出代价!
“我不准许你死。”见我这个反应,无惨十分粗暴地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硬生生地将我的面向扳了回来:“你只能听凭我的支配,不管你想做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资格去死。”
我猛地扭头,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他很快便用更强的力量将我制住——只是这一来一回之间,忽然有什么东西自他衬衫胸前的口袋滑落了出来。
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东西。
那是个精致的锦囊,所用的布料是鬼界比较常见的质地,而上面简单的火纹是我亲手绣上去的——那上面还凝结着我的灵力。
“你为寻找那种花的下落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我冷嗤着。
虽然已经停下了灵力的运转,但刚才那一波有些胡来的操作总算让我能够顺畅地说话了。
“为了探听这个讯息,你甚至不惜拟态成那副模样混迹在我……甚至混迹在鬼杀队士的身边。这算是堂堂鬼王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吗?”声音犹自有些颤抖,说至此,我的情绪也不自觉地向上翻涌着。
“还是说你很喜欢那个名字啊?助一郎。”
我一直觉得蹊跷,为什么助一郎在一天之内会有那么大的反差。想来打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我身边的人就是这家伙了吧?
真是大费周章。
鬼舞辻轻蹙了下眉,但旋即便换回了寻常的傲慢的笑容。
“你果然是知道的。”
“该说是你的演技着实太过拙劣了。”我说:“从最开始我就隐约觉得有点不对。”
是的,从我去替助一郎找花子的尸体开始,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就不再是助一郎了——或者该说不再完全是助一郎了。
从一开始,被遗弃在那边的花子的尸体就是鬼舞辻无惨布下的陷阱。
他大概本想着直接将助一郎完全吞噬掉的,但他没有成功,因为助一郎的身体里有我的血。
于是他索性挤占了助一郎的身体,把原本的助一郎靠着一丁点血的力量牵系着的灵魂死死压在一角。也正是由于助一郎一息尚存,鬼舞辻无惨才能完全隐藏起自己本来的气息。
连惯常与鬼打交道的鬼杀队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他是以那种微妙的“共存”状态潜伏在我身边的,于是在鬼舞辻脱离助一郎身体的时候,只剩下一具空壳和一缕精神游丝的助一郎才会陷入昏睡。
真是拙劣。真是恶劣。
我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戳穿他的把戏,哪怕这会引起与鬼杀队之间的争端,但趁着他与鬼杀队纠缠的时候,我大抵也是有机会在一旁坐收渔利的。
至少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可说来可笑,我没有向他求证身份,理由竟是因为那天月下他替我挡下了古田英一的一刀。
那一瞬间,我居然有一点想相信他的。
“但你终究什么也没得到,就算花费了那样的苦心。”我又说:“彼岸花,还有鬼杀队的据点,你什么都……”
“我得到了你。”他眯起了眼睛:“关于鬼族的事情,关于蓝色彼岸花的事情,只要得到你,我总能全部掌握。”
“呵。”我冷嗤着:“你从来都不是个支配者,也不要妄想成为支配者。”
“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找到那种花,但我家族长也会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你踏进那个地界便会万劫不复。”
“就算你能战胜我,可鬼族的强手也多的是,你再怎么折腾也别想逃脱。你在这千余年间犯下的罪孽,你给鬼族的声名带来的拖累,还有你对我的侮辱,一切的一切你总要偿还。鬼舞辻无惨,你做好觉……唔……”
我没能再说下去。
嘴唇的触碰在人类的世界里似乎是用来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但眼下却被这个眼里溢着愤怒的男人当成了阻止我开口的工具。
口腔内的空气被肆意掠夺着,带着满满的恶意。他伸出微凉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于是原本就不甚顺畅的呼吸顿时变得更加艰难起来。
“谁给你的资格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鬼舞……唔……”
视线渐渐有些模糊,我能感受泪腺分泌的液体正顺着我的眼角向下滑落。窒息让我的思维渐渐开始不透亮起来,像是一本书籍被扯断了装订的线一样,散乱的书页在脑内零落。
我觉得有点冷。
“看来我来的时机并不凑巧呢。”
忽的,一道清润而温柔的声音划过我的耳边,像是三月繁花正盛的时节略过的暖风一样,和暖的,带着种说不出的甘甜。
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我不由得打了个颤。
鬼舞辻的动作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显然即使是他也没有料想到这个时候会有旁人闯入——别说房门没有丝毫动静,在这个人开口之前,整个空间里都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所以这位先生,你可以从小千的身边离开了吧。”顶着奶油色短发的青年从容地迈着步子往这边走了来:“我可以姑且不计较你的傲慢,但我得带小千离开了。”
鬼舞辻的手分明已经松开了,我却觉得呼吸似乎比刚才更加困难。
带着点怯意,我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髭切?”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血的设定,其实很多剧情都是围绕着这个设定展开的,包括前面老板的一系列迷惑行为,考虑到本文是第一人称,受到视角限制,虽然有些地方设置了伏笔但可能也说得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我在这里带着大家走一下老板的心路历程。
这里有一个前提是老板本身知道鬼族的存在但并没有与鬼族有过直接交往,相当于是两边的鬼互相存在于传说当中。
助一郎事件的时候,老板把雅妹诳到外面,本意是想吞掉助一郎然后从雅妹身边套话的,因为那个时候他也没办法确定雅妹到底有多强。但是因为助一郎的身体里有雅妹的血,老板没办法吞噬掉他,所以就选择了一种共存的方式。平时他上号,挨打的时候助一郎来,控着助一郎挡刀之后还顺便刷了一波雅妹的好感(啊好想喷他凑表脸)
鬼杀队主动带两个鬼回本部对于老板来说当然是偏得的惊喜啦,所以前期他也很消停的,但古田队士不是捅了助一郎一刀嘛,加上这小子一路下来态度都不是很好,所以无能狂怒的傻儿子打算在到本部之前先教训一下这个小队士。
然后半途跟雅妹嘴炮的时候确认了蓝色彼岸花的信息,又因为吵架有点上头就干脆把鬼杀队丢在了一边专心致志拐雅妹了。
因为对于老板来说彼岸花的优先级肯定比主公要高的。
至于伪装夫妻这个梗,这个就是私心啦,别问,问就是我想女票他。
写文的时候每天都想手撕当年写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烧脑大纲的自己QwQ
看在作者为了这篇文掉的那么多头发的份上,求收藏求评论求投喂求作收啊!
第19章
“因为我说过会保护小千你啊。”披着白色西式制服的青年弯眸笑着,温暖的,露着一对精巧好看的虎牙:“明明之前跟小千说过,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话请一定要依靠我之类的,可如今小千被欺负成这样都不肯主动联络我,那只好由我这边来主动了。”
“还好赶上了呢。”
我有些晃神。
而被无视在一边的鬼舞辻无惨的表情有些阴沉,赤色的眸中透出了些许杀意。
“你在命令谁?”他阴恻恻地开口,沉稳的声音里满是愠怒。
“他是有什么认知症之类的吗?”髭切一脸无害地指着无惨:“好像都听不懂我说的话一样呢。”
我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这带着调侃的话让我有种莫名地安心感,我轻吸了下鼻子,顺着他的话驳了句:
“连弟弟名字都记不住的家伙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认知症的?”
“嘛,嘛,名字这种东西怎么都好不是吗?肘丸他也不会介意的。”髭切笑眯眯地打着哈哈:“比起这个,那位先生始终不肯离开你,那我只好采取一点强制性的措施了呢。”
说话间,他从腰间抽出了佩刀。尽管屋内光线十分晦暗,那柄刀的刀刃上依然泛着寒芒。
“说起来我好歹也是用过‘鬼切’这个名字的,现在算是重操旧业了?”
“你可闭嘴吧,茨木童子会哭的。”这样毫无顾忌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熟练到我都有些诧异。
分明已经隔了这么多的时光,分明根本就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场景下再相见,可他再出现的时候,一切就好像是从前一样的。
仿佛岁月从未更迭过一般。
髭切与我的一唱一和终于彻底将鬼舞辻无惨激怒,我没看清他对髭切发动了怎样的攻势,但我知道,在他动手之前,髭切便已经主动跃起。
一阵巨响之后,原本就破落不堪的房屋被在屋顶上开了个洞,明亮的阳光霎时顺着洞口洒进了屋内。
鬼舞辻无惨瞬间退进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行动间罕见地透出一点惊惶。
而在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我也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奇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皮肤上像是被千万只爬虫啃噬一样。
髭切十分敏锐地发现了我的不适,于是他终于停下了对鬼舞辻的追击,抬手将披在肩头的外套罩在了我身上,接着将我整个人抱了起来。
“跟我回去吧。”他说。声音极尽温柔。
“好。”我应道。
将头抵在他月匈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
沉稳的,让人格外安心。
即使已经不再会有那种悸动,可在他身边,我总能感受到一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
——毕竟他是我的守护刀。
甚至于我想我大抵是喜欢过他的,在很多很多年前。
但我知道我不能喜欢他,不能依赖他,不能把自己的一切,把自己的未来交付给他。
因为髭切是付丧神,是从自那把源氏的重宝太刀当中诞生出来的灵体。
而所谓付丧神,说起来也只是拥有神格的妖而已。
我曾经十分怨恨这样的事情,明明鬼可以和人类通婚,妖怪跟人类结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鬼和妖怪就不可以。
我同样怨恨的是明明髭切一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却还是隐瞒了自己付丧神的身份,在我的身边停留了将近三百年。
三百年,我看着他从一个丁点大的顽童长成了风华正茂的青年,从整日滚在我身边撒娇到在战斗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保护我——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但也仅只是稍微有一点喜欢而已。
我是鬼,我是鬼族的史官,我是鬼族源氏这一代里唯一的血脉,而我必须把这样的血脉传递下去。
这是我无法逃避的义务,我很清楚这一点。作为源氏守护刀的髭切也很清楚。
“总之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样对我来说实在太折磨了。”
我用我所能想到的最坚决的方式试图跟他决裂。我表现得很自私,很无理取闹,我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讨厌我。
可他只是点了点头,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声线应了声:“好。”
轻描淡写到像是在某次人类夏日祭典里摸着我的头答应给我买下一个天狗面具一样。
他的温柔衬得我简直恶劣得不像话。
“但是我会一直守护着小千你的,如果小千遇到什么困难又找不到可以依赖的对象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又说。
“所以请小千一直带着我吧。我是源氏的重宝,守护源氏的阿雅是我的责任。”
接着,他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了,甚至根本没等我做出反应。
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虽然始终带着蕴生他的太刀,但即使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这个人的记忆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我不想记得他。因为如果执着于对他的记忆,就没办法继续往前走了。
于是我真的不再记得他了,以至于此刻窝在他的臂弯里,我也再找不回当年的那种在人潮里无意间碰到他掌心的心动。
这许就是成长了吧。
可我依然很感谢他,在这样的时刻前来救了我。
不知道用了什么术法,髭切带着我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空间。我想这也是他之前能够突然出现在那间破屋里的缘由吧。
“哥哥,你又跑去哪里闲逛了?”
另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将罩在头顶的制服外套掀开了一角,意料之中的,我看到了那个顶着薄绿色短发的青年人。
“薄绿,好久不见啦。”我笑着跟对方打着招呼。
看到我的时候,膝丸一怔,显然有些意外:“千雅小姐?”
“我去了大正。”髭切温声回了句:“小千正遇到些麻烦,我就顺便把她也带回来了。”
“但是哥哥,这里是……”
“没关系的。”髭切耸了耸肩:“这里是不能让外人进入啦,但她也不是人类啊。”
“比起这个,能先帮我收拾出个房间来吗?要没有窗子的房间,拉门也要用厚纸做的才行,不能漏进一点阳光来。”髭切又说:“小千现在情况有些异常,总之先麻烦你了,腿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