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琴师,便是闻琴师。
如今看样子,正是冯晴若与闻琴师互通心意之前,既然如此,她正好推波助澜,提前让冯晴若与闻琴师相识,尽快让冯晴若在沈齐佑向冯家提亲前好明白自己的心意。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成功与否,关键就在于这个先机。
“闻琴师品性如何只有接触他的人才清楚,外人传言做不得真,娉婷只知道娉婷眼里的闻琴师是个极好的人。”她暗中观察着冯晴若星眸里滋生起的喜色,继续道,“闻琴师也只是偶尔替坊中姐妹配配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闭门研习琴技,不过时常也会教授一些初入行的姐妹们琴技。”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冯晴若一听,果然喜不自胜,叉手谢道:“多谢孟都知指点。”
“冯娘子若无别的事,娉婷先告退。”
冯晴若忙拉住她的胳膊,吞吞吐吐道:“孟都知,今日,晴若见你之事……”
孟娉婷一笑:“娉婷并未见过什么晴若,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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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厅时,柳惜惜正在直棱门外一脸急色地东张西望,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问:“娘子,您去哪儿了?”
孟娉婷漫不经心地答:“随便散了散,姑娘们呢?”
“宴席刚散我就让她们先回去了。”
孟娉婷瞄了一眼厅内,诸官已散,只有一些杂役正在收拾残局。
“闻琴师呢?”
“和姑娘们一起走了。”
孟娉婷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外道:“我们也回吧。”
柳惜惜:“马上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她们的马车就停在京兆府的小门外面,雇来的车夫正在靠在墙壁上和京兆府门外的皂隶闲聊,见孟娉婷她们出来,忙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小跑了过来,谄媚道:“娘子们出来了。”
说着,就要伸手上去扶孟娉婷。
柳惜惜见状,立即抬手拍在那双不安分的爪子上,啐道:“我家娘子腿脚好的很,不需要人扶。”
那车夫原本是想借着搀扶孟娉婷的空档,感受一些长安第一都知娘子软若无骨的柔荑,谁知被柳惜惜看穿了,便讪讪退到一边去了。
孟娉婷无奈地笑了一下,她孟娉婷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柳惜惜也太小心了。
临上马车前,柳惜惜抢先一步上马车,本想在前面先替孟娉婷打帘子的,谁知她刚躬身撩起帘子,一把寒湛湛的弯月匕首悄无声息地搁在了她脖颈上。
柳惜惜顿如石化般僵住了。
第26章 戏精
孟娉婷原本正要上车,忽见柳惜惜一动不动了。
她蹙眉,正要询问柳惜惜,却见柳惜惜的一只手缓缓挪在屁股后面,对着悄悄地做着“快走”的手势。
孟娉婷顿觉不妙,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道低沉的警告。
“叫你后面的人也进来,别惊动外面的人,否则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柳惜惜的身子猛地被拽了进去,车帘落下,迅速隔绝了里面的人。
孟娉婷抿着唇站在外面。
方才听那车里面传出来的口音十分别扭,听着不像□□人,难道是外面来的刺客?他要刺杀谁?为何会躲在她们的车里?
她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听见柳惜惜低低的隐忍的哭泣声,她可以选择不管柳惜惜的死活,转身就走。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走。
可如今,不知为何,她竟然做不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上车撩起车帘,光亮一下子照了进去。
然后她看见一个穿着胡服,带着浑脱金锦帽打扮,满脸大腮胡子的胡商,正充满戒备地掩在柳惜惜的身后面,一把锋利的弯月匕首紧紧地贴在柳惜惜的脖颈上,刀刃处隐隐透着血光。
柳惜惜正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见她进来,那眼泪流的越发凶了。
“放下帘子。”那胡商压低声音催促道。
“坐下。”胡商冲车厢对面的空位上努了努下巴。
孟娉婷依言坐了过去。
“叫马夫赶车。”
那车夫受了柳惜惜的轻斥,早已站的远远的,压根没发现这边的异常。
孟娉婷只好撩起帘子一角,冲那车夫喊道:“回武陵春苑。”
那胡商似乎很紧张,一直躲柳惜惜身后不出来,随着马车的颠簸,那匕首要看着就要割破柳惜惜脖颈。
孟娉婷一脸担忧地冲那胡商提醒:“这位……侠士,我家姐姐就是个弱女子,你这样……会吓到她的,万一马车不稳,伤到她了,吓地她尖叫起来,外面的人听见了……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胡商仔细地瞧了一眼孟娉婷,见她们二人的确就个弱女子,便松开了柳惜惜,背靠在车壁上,一脸凶神恶煞地压低声音警告道:“不准出声,不准跑,否则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活。”
柳惜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然忘记了反应。
孟娉婷见状一把将孟娉婷拉到身旁来抱住,迅速扭头冲那胡商道:“你放心,我们姐妹俩什么也没看见,也不爱管闲事,只求侠士放我们一马。”
胡商道:“待我安全了,自然会放过你们。”
三人都不说话了,胡商鹰隼一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孟娉婷和柳惜惜。
孟娉婷垂着眼眸,暗自猜测着这胡商的身份,为何会躲在她的马车上,是被人追杀,还是被官府追捕?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沈烬温的脸。
难道……
正猜着,只听前头的车夫急急“吁”地一声,一阵马嘶之后,车厢陡然向后翘了起来,孟娉婷忙掰着车壁稳住她和柳惜惜,紧接着,车头骤然一轻,好像是车夫跳了车。
“出什么事了?”孟娉婷正要起身去查看。
胡商立马抬起匕首指着孟娉婷的脸低声警告道:“谁也不许动!”
孟娉婷只好坐了回去。
然后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气定神闲的喊声:“金吾卫缉拿要犯,车里的人都出来吧。”
闻言,孟娉婷的心猛地下沉,这是沈烬温的声音。
这人果然是金吾卫捉拿的要犯,金吾卫出手,从不拿小案之犯,必是重犯要犯之类的。
孟娉婷偷偷观察了那胡商一眼,他虽是胡商打扮,可是眼瞳的颜色和体格并不同于一般的胡商,虽说天/朝海纳百川,各色外商都有,但少有……
突厥人!
孟娉婷顿时明朗了起来。
这人是突厥人,突厥人是天/朝的劲敌,尤其是西突厥,章懿太子就是在三年前北伐西突厥时,染上痢疾病死的。这三年来,虽说两国暂时止了兵戈,但关系一直是水火不容,故而鲜少有突厥人敢进长安来经商。
“你!起来。”突厥人起身躬着,拿匕首指了指孟娉婷的脸,看样子是要挟持着孟娉婷一起出去。
金吾卫已经将外面围了,车厢里根本躲不下去,眼下之际,唯有挟持一人出去同金吾卫谈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突厥人心里倒是个敞亮的。
孟娉婷正要起身,柳惜惜撞着胆子将她按了回去,起身道:“我跟你出去,我听话。”
柳惜惜的嗓子里有着明显的颤音,可见她心里是多有害怕,她竟害怕成那个样子,还要代替她被挟持,孟娉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的。
突厥人有些迟疑,显然,他觉得留下冷静自若的孟娉婷在身后,似乎威胁更大,但是胆子小的也的确好控制。
要不,先宰一个?
孟娉婷见突厥人眼里闪过杀意,立即起身将柳惜惜挡在身后,道:“还是我跟你出去,外面带头的那个将军认识我,说不定会为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错过了时机,突厥人收敛了杀气,一把拉过孟娉婷道:“就你了。”
他将弯月匕首搁在孟娉婷的脖颈上,嫌孟娉婷面纱挡住了利刃,一把扯下她的面纱给扔了,猫在她身后推着她向前,“走。”
孟娉婷撩起帘子走了出去,马夫果然已经不知所踪了。
车头正前方,二十步开外,沈烬温一手握着一柄金银钿装横御刀,一手执缰,高坐在玉骢马头上,身后是两排清一色玄衣玄甲金兽掩膊的金吾卫们,威风凛凛。
街道两旁,三五成群地站着围观的百姓。
瞧见孟娉婷出现的那一刻,沈烬温眸色明显一顿,在看见落在孟娉婷白嫩脖颈上的弯刀匕首时,转而又沉了下去。
“你们都给我退下,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突厥人用这生疏别扭的天/朝话冲沈烬温大喊道。
沈烬温沉默了,手指摩挲着剑鞘上的凸起的银饰纹路,半晌后,他眯着眼道:“你本事你就杀了她看看,看看本将军会不会放你走。”
突厥人立即质问孟娉婷:“你不是说你们是老相好,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吗?”
孟娉婷一愣,她何时说过他们是老相好的?
这突厥人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吧,幸亏那突厥人的声音不大,不然让沈烬温听了去,又该惹出一大堆幺蛾子来。
为防突厥人去质问沈烬温关于‘老相好’的问题,她忙小声解释道:“侠士,我只说他认识我,没说我们是老相好啊。”
突厥人一下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情绪激动地冲孟娉婷低吼:“你们中原人最是狡诈奸猾,出尔反尔了。”手上的匕首随着他的激动也跟着抖动了起来,很快割破了孟娉婷的皮肤,拉出一道血痕出来。
沈烬温见状,执缰的手猛地一抖,他抿紧唇瓣,将手中的御刀不动声色地挂在马鞍上,悄悄摸向后腰,一手缓缓地拉紧了缰绳,眯眼死盯着孟娉婷脖颈上的匕首。
亏得孟娉婷足够冷静,看见了沈烬温蓄势待发的动作,知道他估计要行动了。
为了不让沈烬温误伤自己,孟娉婷突然神情夸张,一唱三叹地大声哭喊了起来:
“郎君,你好狠的心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方才您还抱着奴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转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呢……,你还说要与奴家生生世世在一起,原来都是骗奴家的……”
金吾卫见状,彼此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纷纷拿眼偷偷觑向沈烬温。
只见沈烬温虽面上无波无澜的,嘴角却依旧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突厥人似乎被孟娉婷过激的反应给震愣住了,见她哭的这样惨,还以为是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可怜人,心里竟然起了一丝同情之心,连搁自孟娉婷脖颈上的匕首都撤离了几分。
孟娉婷见时机正好,从腰上抽出佩巾,假装拭泪。
那哭声哀怨婉转,凄惨悲凉,引的街上围观的百姓纷纷指着沈烬温窃窃私语起来。
孟娉婷眼瞧着沈烬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立即向后一抖佩巾,那佩巾上有香粉,向后一扬,香粉立即扑进了突厥人的眼睛里。
突厥人赶紧抽手揉眼睛。
孟娉婷抓住时机,立即弯腰捶腿嚎哭:“我的命……好苦啊……”
电光火石间,脸庞一道劲风急掠。
“唔!”
身后很快传来一声闷哼,旋即车头一轻,地上响起一声巨大地“嘭!”
孟娉婷直起了腰身,迅速敛了脸上悲戚,恢复一脸清冷神色,站在车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肩头中箭的突厥人。
突厥人捂着中箭的伤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指着孟娉婷:“你!狡诈!”
孟娉婷笑道:“□□有句俗语,叫‘兵不厌诈’,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说过?”
突厥人偏头向地上呸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瞪着孟娉婷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拿下!”沈烬温挥了一下手。
金吾卫下马,一拥而上,将那突厥人给拖走了。
剩下的金吾卫策马驱赶着路边围观的百姓。
沈烬温打马前来,停在孟车头旁,然后纵身一跃,跳上马车,一把揽住了她的细柳腰肢,漆黑的凤目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托腔带调地反问:“一日夫妻百日恩?”
第27章 相信
那气息太具侵略性,孟娉婷一边后仰,一边小心赔笑:“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沈烬温似笑非笑地继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生生世世在一起?”
孟娉婷嘴角抽了抽,忽然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无奈,“殿下何必较真呢?奴若不那样做,只怕你那玲珑弩射穿的就是奴的身体。”
沈烬温精致的桃花眼忽然眯了起来,“你怎知我身上带着弩,而且还知道叫玲珑弩?”
孟娉婷心里顿时一虚。
沈烬温以前每每上值时,都会随身携带一把玲珑弩,那把玲珑弩是沈烬温亲自改造的,比小手/弩更为精致小巧,乃玄铁打造,可连发三箭,全天/朝独此一只。
所以方才看他的手摸向后腰时,她就猜出他要用玲珑弩了。但这个时候她还并未跟随沈烬温去昭王府,自是不应该知道有玲珑弩的存在才是。
孟娉婷只好信口胡诌道:“原来殿下竟然不知自己的名气有多如雷贯耳?坊间都在传您的玲珑弩只要一出手,任何宵小必是手到擒来,威风凛凛至极,说书的先生更是将殿下的丰功伟业编成了话本子,日日说来听,奴想不知道都不行……”
沈烬温半信半疑地瞅着她,又问:“那你怎知我会用玲珑弩?”好像他要做什么,孟娉婷早已经猜到似的。
孟娉婷笑了一下:“奴不知道,奴只是赌了一把而已。”
哼!不愧是沈齐佑看中的人,够狠!也够机智!
竟然能猜出他会用弩,还当机立断地转移了那突厥人的注意力,给了他出手的机会。
沈烬温咬牙道:“你倒是敢赌,你就这么相信我那一箭不会射歪了?”她就不怕他一箭射偏了会误伤她,天知道他方才射出那一箭时,手心里出了多少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