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的小寡妇——时玖远
时间:2020-11-14 08:29:20

  施念身体一僵,停住脚步,最尴尬的事莫过于想绕路回去,却撞见别人在议论自己,她这是走过去也不好,不走过去就这么站着似乎也不太好。
  然而她还没做出反应,前方那些女人的脚步声倒是越来越近,眼见就要绕过石墙,还在说着:“我看关老板还藏着掖着,把她单独安排在里间,那个女的一直戴着口罩,不会是什么大腕明星吧?”
  这时施念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戴口罩出来,她匆匆转过身就准备往另一头走去,却在回头的刹那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她差点撞进这人的胸口。
  “小…”
  关铭立即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在那些女人快要拐过来时,他拍了下施念将她带到石亭柱子后。
  施念紧张得睁大双眼听着身后的动静,那些女人已经走了过来,似乎也是刚泡完汤出来闲逛。
  她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想贴着柱子,关铭却突然抬起左手掌放在柱子上,施念的背落入他的掌心,她眸色剧烈颤动了一下,虽然隔着厚厚的袍子,依然觉得背后发烫。
  她抬眸看向他,他此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干净清爽的羊毛大衣,头发没有刻意打理,反而显出几分随性不羁的味道,和他平时不大一样。
  他垂下眸对她说:“凉。”
  这时施念才意识到关铭在说柱子上凉,她脸颊微红低着头,关铭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才泡完汤的她脸颊粉粉嫩嫩的,像刚剥了壳的鸡蛋,皮肤吹弹可破,大概由于紧张的缘故,鼻子上冒了些许细小的汗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清透诱人,这张脸笑起来应该很甜,可惜她似乎并不怎么笑。
  就在这时身后那群女人中,有人说了句:“这里风景不错,你帮我拍张照吧。”
  然后她们一群人当真停下脚步拍起照来了,柱子勉强能遮挡住她们的身影,可是施念不敢动,关铭的手在她背后,如此强势地存在。
  她听着不远处山上流下的泉水声,仿佛不是流入池中,而是汇聚在她的心间,漾起一圈圈涟漪。
  几步之遥,那些女人嬉笑玩闹,而这里,她和关铭之间出奇得寂静,寂静到她仿佛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呼吸落在她的发旋处,带着温热的电流。
  不知道谁问了句:“白雪,关老板在床上怎么样?”
  又有人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你给我们说说,关老板选女人挑得很,都说上得了他的床得功夫了得,是不是这样啊?”
  施念此时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就不该出来瞎逛,就不该站在这听这些女人八卦,更窘迫的是,她们讨论的男人就在她面前。
  她死死咬着唇,一张脸憋得通红,整个人都想原地蒸发了。
  关铭微蹙了下眉,眸色冷了几分。
  白雪的声音响了起来:“关老板很会照顾人的,能跟他是福气。”
  白雪的回应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委婉地肯定了关铭的能力,话语中也透出几分关铭对她的宠爱,听得旁边几个女人羡慕不已,毕竟她们跟着来的男人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虽然身份都不一般,但从年纪上来说,能跟关小爷这样正当年且大有作为的人物,自然是能够身心愉悦的。
  施念低着头,身体默默站直离开了柱子,想和关铭拉开一定的距离,然而此时关铭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柱子上,她退无可退,无论往哪挪都是要贴到他膀子的,他将她圈在逼仄的空间里,她浑身僵硬地抬起头,他的目光毫不闪躲地注视着她,烫得吓人。
  施念脸色透红,那双无助的杏眼像浸在水里,呼吸完全乱掉了。
  她没有被男人这样看过,关远峥也没有,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的气息可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他的呼吸也很烫,浮在她的脸上,带有明显侵掠的意味。
  施念差点以为关铭会对她怎么样,然而除了将她圈在方寸之间,没有任何逾越,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一下。
  关铭很清楚自己不该这样,他扯着任何女人都无可厚非,唯独面前这个女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被她听去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无法确定她现在怎么想他的。
  后面的那些女人走远了些,关铭眼帘微垂,声音低磁有力:“我没有碰过她。”
  短短六个字让施念的大脑嗡嗡作响,紧绷的心弦突然就断了,他在解释吗?向她解释?可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种事?
  关铭口中那个“她”显然指的是白雪,施念有些无法理解,那刚才她们的对话?
  可转念一想,白雪好像的确没有说什么,她只说关铭很会照顾人,能跟他是福气,但没有说跟他睡过,不过为什么别人都会认为白雪被关铭收了呢?
  紧接着关铭便说道:“在外面应付人,有时候身边会有一两个女人,说起来是我的人,有些男人就好这口,玩高兴了事情也就好谈了,但我自己不碰。”
  “为什么?”施念几乎是脱口而出。
  关铭嘴角抿出个笑意:“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我选女人挑得很。”
  他如此坦荡地盯着她,倒把施念看得无所适从,他终是收回了手臂,对她说:“从这里上去,我们去喝杯茶,你再这样看我,我要犯错了。”
  他虽然眼里带笑,语气轻松,但话中直白的意思让施念的心头猛地颤了一下,再直起身子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湛湛长空,乱云飞度,正当年,鲜衣怒马时”(选自鹊桥仙·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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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施念跟在关铭后面绕到一处楼梯,从那里上去有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可是推开以后一整扇落地玻璃直面大海,度假村里的好景似乎都藏在了这里,窗边就是干净柔软的榻榻米和一方茶桌。
  关铭让她随便坐,然后自己跑到旁边亲自端了一个茶盘过来,之后坐在施念对面的榻榻米上,浅笑道:“今天我来伺候你喝茶。”
  “伺候”两个字让施念有些受宠若惊,关铭这样的身份,应该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怎么能劳烦他亲自泡茶。
  施念忙说:“不用麻烦。”
  关铭倒是执意要为她泡上一杯,撇了眼她的手臂:“膀子摔疼了吧?等着喝,待会我让人给你送点药,免得淤青。”
  施念跪坐在榻榻米上有些讶异地望向他:“你看见我摔跤了?”
  关铭抬起眼皮,笑而不语。
  施念顿时感觉窘到了极点。
  却听见他说:“下次有机会教你。”
  “不要,我怕摔。”
  “我在不会摔着你。”
  “其实…我也看到你滑雪了。”
  关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似乎在等待她的评价。
  施念很中肯地说:“很帅。”
  “把山底下站着的所有人都给迷倒了。”
  关铭手上的动作微顿,扬起视线:“所有?”
  施念眼神一紧,没有勇气接他这句话,目光默默飘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似的。
  关铭正式开始泡茶,施念看着茶盘中的绿色粉状,知道他要泡日式抹茶道,既入乡则随俗,施念也有些好奇。
  他点炭、撒灰、煮水,所有动作看似繁琐,她却观察出了点门道,手法和方位似乎都是有讲究的,而这些精髓当初就连她的茶艺老师都没有教过她。
  几缕发落在他额边,他专注的时候,五官立体,清逸中透着沉稳。
  都说看人泡茶能观察出人的性子来,可看过关铭在滑雪场上潇洒肆意的身姿,很难和现在的雅人深致联系在一起。
  他是多样的,每一面都像深邃的大海,无垠的的原野,悠远的天际,让人无法触及,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关铭泡茶的力道轻缓柔匀,一看就不是生手,施念想到上次在他面前泡茶还真是献丑了,怪不得他能一眼看出她不走心。
  她出声问他:“是不是在你们这样的家族里,这是必修课?”
  关铭似乎想起什么,笑了下:“别人倒也未必,我算是特例,小时候性子野,浮躁得很,父亲逼我泡了五年天目,七浸七泡,有一层香气没出来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就要减半。”
  施念忆起天目的叶像墨翠珠,青顶中的上品,给他练手的茶叶都这么讲究,关父这样从小磨砺他的性子,让他体会天目的每层香气,学会珍视茗品,怪不得会成就今天处事不惊,绰有余裕的他。
  关铭将甜点推到施念面前:“先吃点,空腹喝茶伤胃。”
  施念拿起一块小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她挺喜欢的,又问了句:“你在这里跟我喝茶,代表团那边的人不用管吗?”
  “不用,这次和商会主席谈完,主要是和国内那些制造商交流,我帮他们安排好了,在不在都一样。”
  施念有些诧异,听上去这件事好似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可看这几天的安排,他倒像是个牵头人,不禁问道:“小叔难道不是也在日本这里有生意吗?”
  关铭一双眼从茶移到她的脸,眼里有笑意:“探我家底啊?”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施念赶忙否认。
  关铭却直接告诉她:“前几年是在这里做了些项目,包括你现在看到的这些,休闲度假酒店之类的,不在这里,在北海道和本州那边,这次时间紧,没法带你去看了。”
  关铭话中的“这次”不禁让人联想到会不会有“下次”,但是短暂的期待被渐暗的天色浇灭了,再次上船他们就要回程了,这样的客气话还是不过心为好。
  施念便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过来也是谈生意的,听吴法说船上很多都是你请来的贵客。”
  施念只是奇怪,关铭和代表团那里没有生意要谈,还亲自为商会主席跑了一趟,连船上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关铭招待的,他不像是那么闲的人。
  关铭却突然问她:“EVFTA听过吗?越南和欧盟的自由贸易协定。”
  “新闻里报道过,具体没有了解。”
  “这个开端有可能会让更多人认为我们的全球供应链可以拆解,我们不能等到那一步再来做反应,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其实对我们来说是挑战,也是转型的机遇。
  举个例子吧,拿服装产业来说,EVFTA生效后一部分服装产品关税会降为零,而人力成本方面东南亚比我们有优势,在国际市场上,我们的纺织品将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
  受脱钩论影响,总有很多言论说那边将会逐步取代中国制造成为新的世界工厂,不过目前来看越南那边很多核心材料都需要依附我们。
  欧盟不可能将核心技术转移到东南亚,他们目前承接的只能是一些低端制造,等到他们工业体系发展起来怎么也得要十几二十年,这给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无论是工业技术、设备制造各方面都有很大的空间,利用好这黄金二十年,下一个世界主场谁知道会花落谁家?”
  施念刚才的思想还停留在那些代表团身上,然而关铭的三言两语突然就打开了她的视野,特别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施念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微颤栗的感觉。
  紧接着她便问出了口:“所以…你也做外贸吗?”
  关铭笑了:“我不做外贸,但我也在这条船上,就像你,你没有买船票,也不是来日本旅游的,但你也上了那艘船,如果航行中遇到事故,谁也无法幸免于难,一个道理。”
  施念听懂了,只是她没有吱声,她还需要消化一下,关铭跟她说的这些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讲过,在东城也许会听过一些商业上的事,但都很浅显,没到这么大的格局。
  关铭见她挪了下身子,问:“腿酸了?”
  施念暗自惊讶他的洞察力,有些抱歉地扯了个笑。
  “放松坐吧,这里没有外人,正宗日本茶道里是不允许谈论政.治和生意的,反正我们也没有按照规矩来。”
  施念被他这么说反而放松下来,干脆将腿伸直,膝盖都跪红了,关铭垂眸见她还光着脚,脱下羊毛外套盖在她的小腿上,他身上的温度包裹着她的双脚,两人都没有说话,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眼下的气氛很好,关铭不想打破,又不得不打破,只得回到刚才那个话题:“我们有很大的产业集群优势,这可以给我们指明很多条发展道路。
  就算低廉的劳动力转移,但我们在高端领域,甚至更先进的技术,管理,设备上必须要再往前推进,这可以体现在方方面面。
  依然拿你感兴趣的服装产业为例,现在国内仍存在数不清的家族式工厂,技术落后,产品山寨,缺乏管理意识,一窝疯生产仿制品,这样的工厂没有产品开发能力,也达不到规模化生产。
  是不是国内就没有优秀的设计师了?不是,有,很多,我相信你也知道,但不是一个设计师足够有灵性功底扎实就能改变现状,设计出来的东西和商业运营模式能不能完美契合,能不能抓住消费者心理都是学问。
  设计前景和制造生产如何能形成有效的一体化产业,这方面国内天花板还很高,无论是高端定制奢侈品,还是走快消路线,目前来说依然受到欧美市场环境的影响。
  但已经很好了,我是说国内起步晚,早期学设计的从学校出来参与的都是代加工,说白了还是制造业,现在国际舞台上已经能有中国设计师的名字了,在你不知道的领域,很多人在为此努力。
  就像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一项工业技术,这两年国际局势不好,受各方面影响,有些行业急需技术变革,很多人找到我从中牵线,本质上和我的生意没有关系,直到前阵子听说国外那边接下来可能会往前跨一大步。
  市场先机很重要,如果我有能力来推动这件事,打通这个渠道,为什么不做?总有人要去做,或许我来做会更有把握,将谈判周期缩短,哪怕只是缩短几个月对很多企业都会有长远的影响,鬼知道这些影响十几二十年后会不会改变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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