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程岁安负责与产品经理对接,因为性情相投,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程岁安一直和那位产品经理有联系,那是她当时为数不多的朋友。
后来双方公司合作项目结束,两人工作也忙,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联络还是产品经理送给程岁安一支钢笔,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那是那七年里程岁安收到过的唯一一件礼物。
可惜的是再之后就没再联络,程岁安离开文野之后,决心要和那边所有人和事断绝,所以直接把那张电话卡扔掉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裕宸。
程岁安翻出自己的电脑,手机卡丢掉了,但是电脑里的许多文档都没有删除,也许能找到之前给他们做的合作项目,上面也许就有她的联系方式。
幸好平时程岁安习惯把文件分门别类整理,现在找起来非常方便,否则要找好几年前的一份文件,无异于大海里捞针。
程岁安把手机号码给李明城发过去:我不知道她现在用的还是不是这个号码了,你先试试吧。
李明城再一次在短信里千恩万谢。
程岁安关了电脑,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没想通,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40章 隔绝
艺考结束后,是教育机构里面最忙的一段时间,家长们都觉得假期是超过其他小朋友最好的时机,拼了命的给学生报补习班,程岁安手里就有几个学生,几乎全天都要泡在他们机构里,上完这科上下一科,中间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孩子们累,家长们累,老师们更累。
这十几天来程岁安几乎在机构里从早忙到晚,老校长名望在外,再加上这次寒假优惠力度又大,招聘了好几科文化课的老师,又多了好几个班出来,几乎是程岁安刚送完这个班级的孩子上课去了,那边又有另一个班的孩子下课,中间时间还要协调课表,课程多了,课表时间非常难协调,每个老师的时间都要照顾到,这又是在冬天,总有些要请假的,逢年过节要回家的,穿少了冻感冒的,或者遇上雨雪天气堵车迟到的,一边协调老师一边还要负责学生,实在是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到了家累得不行,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程岁安足足吃了小半个月的外卖,吃完洗完澡就直接睡下了。
熬过这段时间,终于到了寒假的最后一天,送走最后一个班的学生,几个班级的老师早已经走了,剩下他们这几个忙前忙后的助教对完全部课表,累瘫在桌子上。
“我的生命仿佛得到了升华,”方知夏看着外面早已漆黑的天空:“我妈妈一定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会这么卖命的工作。”
程岁安也累得快要虚脱,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卖命这个词用得十分精准。”
方知夏突然“腾”地从桌子上弹起来,拍拍自己的脸;“振作起来振作起来,开学了,已经开学了,就意味着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我又可以出去浪了!!”
程岁安:“是啊,终于轻松了。”
她把课表提交到系统,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你那边完事了吗?走啊?”方知夏道。
“嗯,我关个电脑就可以了。”
俩人手挽着手下楼,“明天休息,你什么安排啊?要不要一起出去逛街?”
程岁安想了想:“我不去了,挺长时间没去画室了,手都生疏了。”
方知夏:“哦对,你还在学画画,哎你现在画得怎么样啦?”
程岁安:“还……可以吧,距离上一幅画完成已经过去好久了,一直没有时间动笔。”
那幅画还是飞哥让她重新画的初雪,飞哥说得没错,进步是肉眼可见的,程岁安把第二幅初雪图上传到微博,果然赢来一片赞赏。
大家都说这简直是一个励志故事。
“太久没画,说不定又退步回去了吧。”程岁安的语气有些失落。
“嗨,怎么可能呢,”方知夏最乐观了:“真正的实力都不表现在这些外在方面,就算你乍一画上去手有那么一点点生,但是画着画着又会想起来的。”
程岁安点点头。
方知夏扁了扁嘴:“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勤奋呢,每天下了班之后居然还要去另一个地方学习,居然还坚持了这么久,我每天下完班就想直接回家躺着,连我妈让我起来去洗碗我都懒得动弹,”方知夏突然又想到程岁安一个人住,她去过她家里,整理得那叫一个井井有条,她不禁在想,如果是她离开父母一个人住,能过成程岁安这样么?肯定不可能啊,她能把家直接过成猪窝。想到这又有点失落,叹了口气:“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程岁安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伸手摸了摸方知夏的耳垂,放柔了声音说:“你的乐观心态也是我永远企及不了的啊,你看这么难的一段时间你都坚持下来了,每天都这么开开心心的,我就做不到。”
方知夏又高兴起来了,顺势倒在程岁安怀里,在她脖子那里蹭来蹭去,“是啊是啊,所以咱俩就是互补的对吧。”
以前文野不高兴了,程岁安就是这么哄他的,摸摸他的耳垂,他就会顺势蹭过来,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里,他的性子也是,什么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一哄基本就好了。
不知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他来。
程岁安低了低头,大约是那七年在她整条生命线里的分量太重了,估计要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淡化吧。
程岁安觉得自己现在对这份感情看得比较客观了,她不过就是全心全意,不计较得失,不在乎以后的爱了一场罢了,这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也不值得宣扬,它和过往的其他回忆一样,只是她经历过的事情而已。
来人间走一遭,为的不就是个经历么。
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偶尔某一瞬间会刺激到她的某一个神经,猛然想起他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次日休息,程岁安早早来到画室。
这个时间本届艺考生已经考完,回到学校专攻文化课,下届准备考试的孩子还没有完全过来集训,只是偶尔晚上会有一两个孩子过来画画。
他们不上课的时候飞哥是不过来的,他给了程岁安一把钥匙,若是程岁安想过来画石膏可以随时来。
这个时间画室一个人也没有,空有晨光洒满一室,空气里难以察觉的细小灰尘在阳光下跳舞,给一种石膏像蒙上一层雾蒙蒙的光。
画室里非常暖和,她把大衣脱掉,带的包包和一个袋子放好,摆好今天要练习的石膏像,支好画架,削好铅笔,先在白纸上打出一个浅淡轮廓。
时间过得缓慢,阳光一寸一寸从画架边缘走向中间,程岁安画得认真,完全没有留意九楼有人上来,两个人影印在门上。
“哎?门开着?你们画室还有人啊?”
飞哥往里看了一眼:“哦,是岁安啊,没事那天你也见过的。”
祁刚“哦”了一声,他们开门进去,飞哥叫了她一声,程岁安才回头。
“飞哥。”程岁安看向他的身后,来人穿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里面戴着一个没有标签的毛线帽,外面又罩了一个大衣自带的帽子,捂着口罩和黑墨镜,就连手上都套着棉手套。
整个人裹得像个木乃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露出来的地儿。
“这祁刚,”飞哥指了指他说:“不是木乃伊,别怕。”然后对着祁刚说:“快点脱下来吧,也不嫌热?”
祁刚这才嘿嘿笑起来,墨镜和口罩一摘,一张白白净净的俊脸露出来:“我看她有点害怕了,还想吓唬她一下。”
飞哥一边拿起扫帚把地扫了扫一边笑着说:“没想到今天你过来画画。祁刚那边惹出点事儿,现在狗仔四处追他,家里公司里全都被围住了,还有……不少人也在找他,公司那边让他出来躲一躲,他就来我这儿住几天。”
程岁安有些局促的站起身。
飞哥说:“你继续画你的,没关系,他现在就是不能出门,怕被拍,跟你不挨着,只要你别把他在我这儿的事情说出去就行,你还是继续画。”
画室里面是有一间休息室的,其实九楼这一整层都是飞哥的地盘,地方非常大,程岁安也只来过正常高中生的美术教室和那边的成人班,其他地方都没去过。
最里面就是一间休息室,有床有沙发,有时候下课太晚,飞哥就直接在那里休息了,想必祁刚就是要住在这里的。
飞哥把大衣放下,过来看了一眼,帮程岁安纠正几个线条,简单的修改让整幅画面都利落起来:“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落笔不够果断,总是犹犹豫豫的,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改来改去的,这就导致了你画画的时间总是比别人长,出来的效果却不一定比别人好,你不如尝试着果断一点落笔,该在哪里就在哪里,别怕出错,这样你的线条看上去更明朗更简洁,整幅画就会锋利许多,有直击人心的那种感觉。”
程岁安点点头,明白不少。
祁刚大爷似的搬了椅子坐在后面,翘着二郎腿也跟着瞧,“画什么呢?画耳朵啊?”
飞哥还在帮程岁安纠正,谁也没搭理他,祁刚觉得有点无聊,俯身过去跟着一起看。
“差不多了,你可以试着上底调看看。”飞哥把铅笔还给程岁安。
祁刚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哎哎哎,什么时候吃饭啊?我都饿了。”
飞哥看了眼手表:“是该吃饭了,岁安,你跟我们一起吧。”
程岁安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带饭了。”
飞哥拍了拍祁刚:“那行,你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祁刚:“随便买吧,你想吃啥就买啥。”
飞哥:“行。”
飞哥关上门,程岁安还在认真画画,祁刚自己转了会儿笔,觉得没意思,又玩了会儿手机。
他的微博账号交给公司管了现在不能登录,微信里面几乎都是圈内的朋友,这次的事儿还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演艺圈更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知道谁是真心谁为假意,不敢贸然联络。
玩了一会儿觉得没趣,继续看程岁安画画。
程岁安非常安静。
这种安静不是她的性格,而是她整个人的气质就是很安静的感觉,细腻的阳光勾勒出她的侧脸,从饱满逛街的额头线条流畅的滑下来是高挺的鼻峰,然后是小巧俏丽的嘴唇,再到精致的下巴,皮肤暖白,阳光落在她的杏色毛衣上,有种毛茸茸的恬静的暖。
祁刚长了毛儿的心忽然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一向话多的祁刚也不忍打扰此时的静谧,连呼吸都稍稍克制着,生怕扰到她。
程岁安用心琢磨着底调的浓度,丝毫没有留意身后的人一直在看她,直到飞哥回来,开门声引起她的主意。
飞哥拎着两份饭和一袋子水果,看着祁刚乐了:“你看什么看直眼了?”
程岁安也回头看向祁刚,祁刚对上她的眼睛一秒就立马移开,莫名有些慌乱,“啊,啊……我……”
飞哥:“我买的酱香脊骨,岁安,也带了你的份了,没放辣的。”
程岁安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洗下手。”
程岁安出去了,飞哥笑着看着祁刚,祁刚摸摸自己的鼻子:“看什么。”
“你说呢。”飞哥扬了扬下巴:“对她,有意思?”
祁刚:“嘁——怎么可能。”
飞哥低头解袋子上的结,笑而不语。
程岁安洗完手回来,把自己的饭盒也拿出来,“嗯……这也有几个菜,放在一起吧。”
飞哥也买的是单独的饭和菜,程岁安怎么也不好意思只吃他们的,祁刚率先拿了方便筷子掰开来,一边搓搓搓一边说:“我想尝尝,你自己做的么。”
程岁安:“嗯,是。”
饭盒全都解开了,酱脊骨,清蒸大虾,再加上程岁安做的蒜泥扇贝,金针菇排骨煨火腿,这顿饭立马丰盛了起来。
“嗯!!”祁刚尝了一口火腿,“我草你做的比外面饭店卖的都好吃啊!”
程岁安:“是吗……”
祁刚疯狂点头:“你学什么画画啊,你干脆直接到外面自己开个饭店,像他似的,整一堆小徒弟,做饭完了卖,不比你在这吭哧吭哧学画画赚钱快?等你做大了,哥降价给你代个言,你这饭店直接开到大江南北,爽歪歪啊简直。”
程岁安摆手:“我也就会几道。”
“是这味儿不,如果是这味儿那就足够足够了。”
祁刚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剧组里,吃盒饭早就吃习惯了,很久都没有吃到过家里做的饭菜了,程岁安这两道菜的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奶奶做的菜。
最后饭菜吃了个精光,祁刚放下饭碗,“既然白吃了你的菜,下午哥单独给你看看画吧,私教课,不收费。”
程岁安抬起头。
飞哥道:“放心吧,他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我俩都是美术学院毕业的,这家伙成绩比我好。”
程岁安不太相信的看向祁刚。
“你怎么又不相信我?”祁刚有些郁闷:“我看上去那么不靠谱么?”
程岁安暗自笑了笑。
这副年少轻狂的模样——实在有些眼熟。
“看到没,他门口挂着的那两幅画,一幅水彩一幅素描,都是我画的。”
程岁安知道门口那两幅画,画功非常深厚,看着简单,实际画上去每一笔都值得深思,没有署名,程岁安一直以为是飞哥的作品,不想居然是祁刚的。
祁刚真的教了程岁安一下午,各种笔法各种结构,说得口干舌燥,后来程岁安自己练习他也坐旁边看着,一笔一笔的给她讲解。
一下午下来,程岁安觉得自己收获匪浅。
“谢谢你啊,我……”
“哎,”祁刚一抬手:“明天,我想吃炸糖馏儿和三丝汤,能不能实现。”
说完还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这只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