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笑了,可转而想了想,道:“可我觉得我自己还是个孩子,能当一个娘亲吗?”
燕珩哈哈笑了,道:“没事一回生二回熟,不行,我们再生一个。”
阿桃羞红了脸,任由燕珩将她压在床上。
那夜燕珩格外卖力,他一面入得深,一面扭着阿桃的手逼她承诺。
“阿桃,你说,你说永远不离开我…”
阿桃脑袋发晕,浑身是汗,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向他承诺,可她越不说,他越是又急又凶,阿桃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向身后的燕珩赌誓。
“我不离开你…不离开你,”阿桃断断续续道,“我要违誓,就…就罚我…”
话未说完,燕珩将她抱起来堵住唇,反复痛吻,最后他对阿桃道:“不罚你,罚我,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的…”
那会阿桃还有些神志,她软在燕珩怀里,感受他灼热的体温,痴痴地久久地望着燕珩。
阿桃在他眼中看到无限眷恋和深情,没来由地,内心轰然一声,狠狠地下坠。她忽而觉得,燕珩不是在看自己,甚至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仿佛在与另外一个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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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露,燕珩从睡梦中醒来,听到外间有人声,他掀开幔帐,只见茂竹站在珠帘之外。
“你且等等。”燕珩知茂竹到后宫来定是有要事,便穿衣起身,回身看阿桃趴在床被上,薄被拖于肩头以下,露出雪白的背脊和诱人的曲线,他伸手将被子给阿桃盖好,出了卧房。
“怎么回事?”
燕珩一边沿着回廊往书房走,一边问茂竹。
“沈虞被元皓抓住了,”茂竹说。
燕珩猛地停下脚步,瞪着茂竹,茂竹退后两步垂首道:“还好梁王逃脱了。”
“算日子,他们该到方家沟了,那儿不是有我们的人吗?”燕珩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路都没有事,怎么现在出了纰漏!?”
茂竹摇头,“他们并没有去方家沟,不知为何,他们临时取道象山,与元皓的部队撞个正着。”
燕珩立在廊下,直直地盯着飞檐边上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良久,他道:“有人给沈虞传了消息,使得他临时改道。”
“是谁?”茂竹不得要领,他道:“陛下已然表明了身份,沈少将即便对您还存有疑虑,也不该随便相信他人。”
燕珩摇头,“不,相比于我,可能沈虞更愿意相信她。”
茂竹顿了顿,忽而恍然大悟,“莫非是…于昭仪?!”
燕珩眼神变得犀利,抬脚往澄碧堂而去,茂竹紧随其后,很快到了地方。
彼时,于昭仪才起来,并未梳妆,披着一件外裳,满脸病容坐在里间床上喝药。
外面,燕珩将满院的宫人看了一圈,咳嗽一声,转身对茂竹朗声道:“我说昭仪的病怎么总不见好,是不是有人伺候的不尽心,在她耳边教唆什么争风吃醋的事。都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
茂竹知燕珩此举,是想要趁机将澄碧堂的眼线暗哨都赶出去,后宫争风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于是,茂竹抬了抬手,身后的带刀侍卫飞速上前,将人一个个压倒在地,全部拖了出去。
一时间,澄碧堂内哀嚎遍野。
于昭仪听到声响,颤巍巍走出来时,燕珩将房门关上,坐在桌边喝茶。她听外面荒腔走板,闹闹哄哄,质问燕珩道:“兄长终于想通,要杀了我吗?”
燕珩掀起眼皮瞅她一眼,将茶碗搁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于昭仪即便在病中,也不肯落一丝下风,直挺挺坐下,听燕珩道:“我杀你做什么,你可是我的好妹妹。”
于昭仪淡笑,“兄长又在打什么主意,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阴阳怪气。”
燕珩被她噎了一句,也不愿拐弯抹角,便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给沈虞传递过消息?让他改走象山的?”
于昭仪嘴上厉害,但终究比不上燕珩活了两世,眼色入刀,一下就看出她躲闪的神情。
“果真是你…”燕珩道。
于昭仪见瞒不住,认得干脆,“是我又如何,我为心爱的男人做点事不行吗?”
燕珩不等她说完,大手一挥,将桌上茶盏全扫在地上,于昭仪捂住心口,喝骂:“你做什么?你当叛贼,就不许他人留有忠义吗?你愿意当汉奸,我可不愿意,要不是我一家人都在你手里,在景国那群狗手里,我早想远走天涯。”
燕珩额角青筋凸起,已是气急,他一把撅住于昭仪的手腕,忍着怒气道:“都是你,你知不知道澄碧堂有景国的探子,若不是你,我的计划怎么失败?!”
“计划,什么计划?”于昭仪问。
燕珩语塞,沈虞逃亡一路都有他暗中护送,哪晓得于昭仪横、插一脚,扰乱了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可惜他所谋之事万不能跟于昭仪说,只能让她的误会越来越深。
于昭仪见燕珩无话可说,冷冷道:“你的计划难道不是抓住沈虞,卖国求荣吗?”
她想要挣脱开燕珩的手,可燕珩终究是男子,她无法挣脱,最后只用用尽全身气力,抬手扇了燕珩一巴掌。
燕珩被打得退后两步,脸颊被于昭仪的戒指划破,他摸了摸面上的血,静静地看着,突然仰起脸来,死死盯着于昭仪。
于昭仪被他周遭的戾气吓得背脊发毛,内心直敲重鼓,但仍装作风雨不惊,燕珩摸着伤口,笑道:“慧颖,你如此大义凛然,可有想过,你的父亲也是叛贼汉奸,心甘情愿地当观文殿大学士,领着高官俸禄。你骂我的每一句,都回报在你自己的身上。”
这可是诛心之论,于昭仪内心深处的伤疤也在于此,她自认高洁,傲雪凌霜,可她爹却在东都城破时跪地投降。
燕珩接着道,“我早就跟你说,不要费心去打探消息,你偏不听。你可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睛里,现在还好了,沈虞被抓了,在象山被逮个正着,你说这风声是不是从澄碧堂透出去的?!”
于昭仪猛地一听,还没反应过来,而后瞪大眼睛,抓住燕珩的袖子,连声问道:“沈虞他怎么?被抓了?怎么会这样呢?”
燕珩道:“元皓已经押解沈虞去上京了,反叛贼人你道如何?当然要斩首示众!”
于昭仪听了立时就要晕厥过去,燕珩见状暗道不好,伸出手想要去扶,哪知于昭仪反手一推,燕珩躲闪不及,踉跄之间额头磕在一旁的铜炉鼎上。
燕珩脑袋嗡地一声,太阳穴牵到耳根阵阵发疼,一时头晕目眩,站立不住,他往后靠在墙上,任由于昭仪指着鼻子骂道:
“谁是反叛贼人?你才是反叛贼子!中原遭蛮族屠戮,国朝受难,包括君王在内的上千宫人都被掳掠到上京做阶下囚。你的父亲,作为京兆尹,镇守东都,非但不组织百姓抗敌,还杀诱扑忠臣良将,得来的景国垂青赏给你们家一个皇位,你当他们好心,不过是把你们当做看门狗,好继续奴役国人罢了。你本是国朝最年轻的状元,是多少学子的榜样。当年与同榜那些人学问家世都差你一大截,他们能在国破兵败之际以死明志。而你却享受这个皇位,居然还跟那个敌国女人实打实地过起日子来?”
于昭仪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而后朝燕珩啐了一口,喝道:“燕珩,你别猖狂。沈虞如果死了,你也离死不远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迟早一天,丧钟为你而鸣!”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更达成!转圈撒花~
男主根本没有带女鹅出宫,拿前朝的御街骗人的,繁华盛景都是假的,真是楚门的世界了。女鹅被骗得团团转。
越写越觉得男主又难又变态,很复杂。
今天信息量超大,大家慢慢消化。
明天继续~
第30章 穿云箭
燕珩静静地听于昭仪激昂陈词, 类似的场景他已经经历太多,都麻木了。
但有一点于昭仪说的对,沈虞不能死, 他是难得的将才,北伐复国的希望, 即便他现在被抓了,但不能放弃,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要试一试。
于是,燕珩重新打叠起精神, 拿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血渍,对于昭仪道:“慧颖, 你还是小心些。元皓去上京必然要先到东都,到时候某些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朵里,我可保不了你。
于昭仪痛骂一场,心情舒畅了两分,她喘着气坐回椅子上, 冷哼道:“那元皓是景国派来的监察使,能领兵在中原肆意妄为,兄长能忍得了, 我怕是忍不了呢。”
“忍不了也得忍, 别拉着别人给你陪葬!”燕珩抛下这句,甩袖走了, 后面传来于昭仪凄厉地喊声:“你不如把我杀了,不如我把杀了。”
她那喊声像是有手一般要把燕珩抓住,故而燕珩走得飞快,生怕被拉回澄碧堂,茂竹紧跟上来, 他道:“澄碧堂里是有几个不干净的人,都是昭仪的近身宫人,要不要现在杀了?”
“不行!”燕珩道,“现在杀了,不是告诉元皓,我心里有鬼?”
“那…”
“还是以侍奉不周,挑唆主子争宠的理由,关在一处。”燕珩沉吟半晌,道:“我要让他们改口供,将祸水引到另一人身上去。”
茂竹疑惑,燕珩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他瞬间明了。而后燕珩召见辛吉等人,在明华堂商议对策,直至夜幕降临。
阿桃这边醒来之后,左右无事,便又拿着话本子看,边看边想起昨晚燕珩的奇怪眼神,内心真心觉得奇怪。
她与燕珩相处不过几个月,一日三餐,床上亲密,除了初见时险情外,并没有遇到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思来想去怎么都不担不起那眼中深情脉脉。
那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人的感觉来的太轻易,阿桃反而觉得不安,总感觉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
阿桃托腮思忖半日,还是想找燕珩问一问,于是唤人来梳洗打扮。芸娘和拾夏过来,阿桃探身敲了敲,疑惑道:“问秋呢?”
“问秋昨晚着凉了,挪去其他宫室养病,陛下吩咐了不能将病气过给皇后。”
已经到了夏日,天气闷热,小宫女贪凉,常有伤风感冒的事发生,前些日子已经挪出去好几个了。
况且阿桃现在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压根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打扮好后就去书房找燕珩。
那会儿燕珩不在,阿桃就坐在书案前等他,她撑着头翻看那些奏报,芸娘提醒她有些涉及军情隐秘不可随意看的。
阿桃悻然收回手,刚好白日观文殿送来修撰好的夏史,厚厚一摞搁在案上。阿桃指了指,问:“这个看一看吧。”
芸娘见那是夏史的拟稿,便道:“可以看,就是不知用词是否晦涩,皇后能不能看得懂。”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阿桃拿起其中一卷,翻开看了一刻钟,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抿嘴不语。
芸娘欠身瞧去,那夏史编撰是以编年为体,最上面的是哀帝继位间的大事要情,芸娘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观文殿要如何编撰这段历史。
正想着,外间传燕珩回来了。阿桃放下书,刚起身,却见燕珩额上一片红,她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身旁的黄门得了命令,不敢说实情,只道天黑路滑,陛下摔了一跤,磕在假山上,好在伤口不深,太医也用了药,没有大碍。
阿桃在一些事情上被燕珩瞒得密不透风,但人不是真笨,她瞧黄门言辞闪烁,就猜到还有内情,便将人差出去,留下燕珩与自己两人。
阿桃趴在燕珩膝头,抬眼看着他,道:“珩郎,我们说好的,有什么事都要直说的。”
燕珩抬手摸了摸阿桃的头,道:“慧颖那边有点事…”
“又是昭仪!”阿桃抢白,扭着身子道:“你与她到底有多少事情!”
燕珩看出阿桃吃醋,可这脾气实在没必要闹,他将阿桃掰过来,缓缓与她道:“慧颖的事与我无关,却与另一个男子有关,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阿桃一听,皇帝的后妃居然跟其他男子有牵扯,燕珩还能直言不讳,这是什么情况。
阿桃急不可待想知道原委,直起身子就要指天发誓,燕珩打下她的手,嗔怪道:“别动不动就发誓。”
“好好好,我听你的,你快说。”
燕珩想了想,将于昭仪与沈虞的事挑挑拣拣讲述给阿桃听。
阿桃听完,低呼道:“所以,昭仪与沈虞还余情未了?”
燕珩点点头,道:“她进宫实在是父母做主,我与她都不愿意。”
阿桃叹息,“可惜沈虞现在成了前朝欲孽,昭仪一腔柔情注定要付诸东流了。”她现在说话都有些话本子的味道。
“可是哀帝作为君王,整日只知道与宝瑟夫人花天酒地,不懂体恤百姓,兵不好好练,国也不好好治。楚国在景国的帮助下,顺势而为,登上皇位,也是应天而行啊。沈虞看不透这点,还要拼命效忠他的帝王,也是糊涂了。”
燕珩听阿桃说这番话,怔了半日,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喏!”阿桃将那本夏史递给燕珩,道:“这是史书写的,还有错吗?”
燕珩接过来,看看印鉴确实是从观文殿送来的。编撰夏史也是景帝愚民之策中的一项,凡是改朝换代者总想着篡改历史,洗白自身,这不算什么。可燕珩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事会由自己负责。
再细看里面的内容,已经不容以颠倒黑白来形容了。特别是看到景、楚两国“一衣带水,友好邻邦”的字样时,燕珩几乎要恶心地呕出来,他将书册合上。
阿桃问:“怎么了?”
燕珩横眼看过来,阿桃面色一凝,弱弱地问:“你怎么了?这书上哪里写的不对吗?”
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景与楚从来不是友好邻邦,楚是景国的傀儡。
景国对中原也没有再造之恩,相反他将国朝制度、文化、民众、皇室肆意凌虐,将中原糟蹋得遍体鳞伤。
可燕珩不敢在阿桃面前走漏半点风声,他深知阿桃单纯善良,怕她接受不了世事残酷,再次做出自寻短见的事,再次经历当年徘徊纠结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