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也太难了吧?——小鬼儿
时间:2020-12-28 10:07:56

  付荷整装,但视线离不开史棣文。
  浴室里,他立在水池前,用凶猛的冷水洗了脸,水花四溅,被射灯映成一片片金沙。接着,他打开吹风机,用凶猛的气流烘干了额前的湿发,抓了两把,恢复了桀骜不驯的面貌。从浴室出来后,他眼底对她的□□已一簇簇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胜券在握。
  “过来。”史棣文一边穿上件衬衫,一边唤付荷。
  付荷一溜小跑跟着,出了卧室,穿过偌大的客厅。
  客厅中央的餐桌上,摆放着橙与蓝色调的插花,琳琅满目的果盘中,红提上还挂着一颗颗水珠。付荷一眨眼,滚落下一颗,似琼浆玉液。这里……在今天之前还是史棣文的战利品,是史棣文为他和她建造的□□,甚至是退路。
  今天却因为她的“侠肝义胆”化作了多事之地。
  付荷落后一步,跟进书房。
  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监控室。
  拼作整面墙大小的分屏幕,在闪烁着一一启动。
  史棣文落座主控台后,按了几个按键,监控着四面八方的分屏幕合而为一,瞄准医务室。
  顿时,病床上的Zoe几乎似真人般大小。
  史棣文让位给付荷:“过来坐。”
  此时此刻的付荷,史棣文让她往东,她绝不往西,乖乖坐过去。
  “好了。”史棣文说。
  “好了?”付荷破了音,“你是说……我只要这么看着?”
  “嗯,只要这么看着,无聊了你就去客厅看看电视。”
  “不不不,我不要袖手旁观。”
  史棣文失笑:“那你要怎样?去找他火拼?”
  “你别吓我!”
  史棣文笑得更深:“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刚刚当着邵姐和Zoe的天不怕地不怕,都是装的?”
  接着,史棣文看看时间,一俯身,抬手点了下脸侧。
  让付荷亲他。
  付荷毛躁:“这都什么时候了……”
  “吓你也不行,亲也不行,你到底要我怎样?”
  付荷无计可施,仰面,送上双唇草草印一下了事。
  好在史棣文心满意足。
  最后,史棣文拉着付荷的手,放到一个按键上:“有不喜欢看的画面,就不要看,这里,按一下就能关掉。”
  史棣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消失前,只抬手挥了挥,像是结束一场普普通通的约会。
  付荷正襟危坐。
  不多时,史棣文走入画面,对邵姐交代了一句什么后,便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他没有找镜头,没有从镜头中再给付荷哪怕一个眼神。付荷心如明镜,这一关才不是他所谓的毛毛雨,他如临大敌。
  几乎是尾随而至,有人破开了医务室的门。
  付荷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耳边却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埋头,手指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键上一一扫过去,找到音量键,缓缓推上去。
  乔先生最后一个露面,反手关上门。
  相较于他带来的四名彪形大汉,他只有小小一只。
  史棣文并非不为所动,他缓缓……牵上了Zoe的手,用双手包住,十指开合了几下,在找到最契合的位置后,停下。
  乔先生除了两手空空,就像是来探病的亲朋好友,殷切切地上前,在目睹Zoe的惨状后,只差潸然泪下:“这……这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下得去这样的毒手?造孽,造孽啊!”
  然后,乔先生转向邵姐:“医生,务必给她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乔先生一抬手,便有人送上椅子。
  Zoe位居中间,昏迷中,一片祥和,史棣文和乔先生一人守一边,貌似势均力敌。
  “Steven啊,”乔先生温文尔雅,“你说,这叫怎么一回事儿?家贼难防吗?”
  Zoe的手做了水晶甲,劈了好几根,这会儿摊开在史棣文的掌心上,被他轻轻地抚着。
  至此,史棣文看都没看乔先生,眼里只有Zoe:“一个您厌倦了的女人,就只当让我捡个便宜,行不行?”
  乔先生噗嗤一声笑出来:“没这个先例。”
  史棣文前倾着身,直接一抬眼,额头上蹙出纹路:“她这个人,不美不丑,性子不烈,脑子也不灵,真挺没劲的。可有一次,就那么一次,她不上道儿,在您那儿吃了那么一点点苦头,我一时脑热,帮了她。要说她哪里吸引我,无非两条。一来她是您的女人,越是碰不得,越叫人绷不住要碰碰看……”
  乔先生靠着椅背,双脚一只接一只跷上病床,一抖一抖地,鞋底便若有似无地擦上Zoe的手臂:“可她是付小姐的姐妹啊。”
  “您说到重点了。这就是第二条,她和付小姐情同姐妹,所以别有一番趣味。”
  “说来说去,这里头没有那位周先生的事?”
  Zoe像是要转醒,□□了一声。
  史棣文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抚住她:“乔先生,这女人无论如何是伺候不了您了,但她捅谁,也不能把我捅出来,所以随便什么男人,赵钱孙李的,您说谁,就是谁了,这么大一屎盆子,扣谁头上不是扣?但既然她这回对我有情有义,我也不能眼睁睁由着她气坏了您,还自讨苦吃。乔先生您器重我,是要我给您做正经事,挣干干净净的钱,那就请您留我一双干干净净的手,别让这女人在我手上把血流干了。”
  屏幕上的人个个惟妙惟肖,付荷像置身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乔先生又抬手,叫了人:“你跟着医生,先去把费用缴一缴。”
  邵姐却道:“不急。病人不稳定,我还是寸步不离的好。”
  乔先生摆明了是要支开邵姐,未果后,也不强求,点点头,搁下脚,起身,踱步到窗边。
  他背对镜头,驼背的身形令他貌似脖子缩进肩膀里。
  他说Steven啊,你说的倒也在理,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史棣文将Zoe的手盖回被子里:“咽不下,就撒出来。”
  史棣文跟着起身,跟着踱步到窗边,站在乔先生身旁,逆着光的剪影,他高出他一大截,可今时……未必斗得过他。
  窗边的斗柜上,摆着水果和水果刀。史棣文削了一个苹果,然后,将什么交给了乔先生。付荷以为是苹果,却只见那二人的缝隙间,明晃晃的光一闪而过,便知道不是苹果,是水果刀。
  史棣文咬下一口苹果,脆脆的一声。
  他转过身来,一边咀嚼,一边第一次面对了镜头。
  毋庸置疑,水果刀在乔先生的手上。
  付荷没有把握,史棣文这样同她面对面,是不是在警告她“少儿不宜”的画面即将上演。
  像是,可又不像是,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任人宰割。
  乔先生跟着转过身来,连手指都皮包骨,那一把折叠的水果刀被他开了合,合了开,机关处生锈,光是这反反复复的小动作,他都会吃力。
  付荷目不转睛。
  而后,乔先生大笑:“乔泰股份的A计划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这个关键人物打个喷嚏,我心肝都要颤一颤,这……这又哪里舍得?”
  “乔先生的厚望,我全力以赴。”
  水果刀最后一次打开,发出咔的一声,此后,再没合上,刀刃的锋利度被乔先生在自己的手指肚上试了试。
  在场所有人,包括史棣文,没人敢对他的阴晴不定妄下结论。
  这会儿,他又皱了皱眉头:“可是Steven,你真当我把钱摆在第一位吗?对我来说,真没什么比钱更重要的吗?”
  史棣文大口吃着苹果,有汁液缓缓淌下,他用手背抹了抹:“您直说吧。”
  他不是不怕。相反,他如临深渊,怕只怕走错一步,功亏一篑。
  “面子喽。”乔先生用刀尖点了点自己的脸,“你骗我,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骗了您什么?”
  “你是为了付小姐才帮这个女人的吧?”
  “理由?”
  “情意喽。这世界上最会坏事的,就是情意。”
  史棣文寸步不让:“那怎么就非得有付小姐横插一杆呢?我怎么就不能对Zoe小姐有情有意呢?男欢女爱,谁又非谁不可呢?”
  “证明给我看。”
  “信不信……由您。”这是史棣文唯一一次,抱有侥幸。
  换来的却是乔先生的勃然大怒:“证明给我看!否则乔泰算什么,你这左膀右臂又算什么?钱狗屁不如,我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说话间,史棣文拇指和食指间的苹果,被乔先生手中的水果刀一劈两半,相继落地。
  收势后,乔先生佝偻着气喘吁吁。
  邵姐颤巍巍向门口移动。
  乔先生一声令下:“晚了!让你滚的时候,你不滚,这会儿晚了!”
  彪形大汉堵住门口。
 
  ☆、吃亏
 
  史棣文第二次面对了镜头。这一次,付荷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是在建议她关闭屏幕。
  付荷的食指落在关闭屏幕的按键上,时刻准备着。
  “那乔先生您……帮我开个头?”史棣文拿下乔先生手中的水果刀,在袖口擦了擦刀刃上的苹果汁,再交还给乔先生。
  “好,那我就抛砖引玉。Zoe小姐有一颗红痣……”
  “左侧大腿。”史棣文几乎是抢答。
  付荷的食指抬回到半空中。
  “她祖籍何处?”
  “呵,这个还真聊到过。安徽亳州,好地方。”
  “几次?”
  “三次,还是四次来着。记不清了。乔先生您有了新欢,她寂寞,我们一拍即合。”
  “有没有旁证?”
  “去的是万豪酒店。”
  乔先生将水果刀一撂,哐啷一声:“好样的!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把假话说得面面俱到了,也就不是假话了。只要你把这台阶给我搭好了,搭得稳稳当当,富丽堂皇,这个台,我巴不得皆大欢喜地下来。”
  乔先生率先回到了病床边,拨开椅子,直接坐在了床沿:“过来。”
  史棣文跟过去。
  “不和她庆祝一下吗?”乔先生问。
  史棣文不语,等乔先生的下文。
  “庆祝……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多谢乔先生。”
  “庆祝。”
  “乔先生希望我们……怎么庆祝?”
  乔先生轻轻摸了一把Zoe的脸:“死里逃生的有情人之间要怎么庆祝,还用我教你?还是说,面对这一张猪头,你也下不去嘴了?”
  这一刻,付荷的食指落回那按键,自认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偏偏那按键坚如磐石。
  “当着乔先生您的面,我能有那个熊心豹子胆?”
  “Steven啊,算我反过来求求你,就算是作戏,只有你入戏,我们做观众的才好入戏。我对你爱之深,责之切,而责之切,更痛在我心。女人是身外之物,你要喜欢就拿去,只要不另有所图,只要不把我当猴耍,过去种种一笔勾销。”
  就这样,史棣文对Zoe俯下身去。
  付荷推了一把桌沿,转椅无声地转过一百八十度,停下。
  鸦雀无声。
  付荷背对屏幕。但她不难想象,既然乔先生是吹毛求疵的观众,史棣文势必……真刀真枪。她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吻。
  此刻此刻,她面前的墙空无一物,白茫茫得刺目,盯久了,像是会从白色中泛出深深浅浅的灰。
  耳边,传来乔先生一声叫好,然后是掌声,再然后,是他的走狗们的阵阵哄笑。
  付荷终于还是转向了屏幕。
  那一吻迟迟收不了尾。
  史棣文侧坐在床沿,俯在Zoe身上,一只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轻轻摩挲Zoe的发线。鼻青脸肿的Zoe是乔先生口中的“猪头”,似乎只有发线处安然无恙。这样的活色生香,怪不得那一群人渣看得津津有味。
  甚至有人吹出下流的口哨。
  付荷掩面,明明算不上悲恸,但眼前的雾气还是化为了掌心的湿润。
  适才,史棣文对她说,付荷,有不喜欢看的画面,就不要看。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终于,乔先生起身,绕过床尾,来到史棣文这一侧,抬脚重重地踹向了史棣文的膝盖窝。史棣文一声没吭,单膝跪了下去,结束了这一吻。
  Zoe彻彻底底地转醒,不知所措地仰望天花板。
  邵姐疾步走上前。
  乔先生扶起史棣文:“两清了。”
  史棣文任由乔先生拥抱:“您大人大量。”
  乔先生将脸埋在史棣文的肩头,干枯的拳头一下下擂在史棣文背后,语重心长:“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你这么入戏,我不网开一面也说不过去。但下不为例。否则就算我当你是左右手,断臂之痛也好过在身边养条狼,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乔先生竟微微哽咽,抬了头,热泪盈眶,用力擤了一把鼻水,一握史棣文的手臂,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孩子,跟着我好好干,我和乔泰不能没有你。”
  医务室中始终有钢琴曲流淌,但直到这会儿,才似从默默无闻到脱颖而出。
  乔先生对着镜子梳头,时不时用梳子当指挥棒,和着节奏打打拍子。
  史棣文对Zoe交代了几句,诸如好好养伤,一切有他在,乔先生高抬贵手了等等。
  Zoe似懂非懂,但既然史棣文大包大揽,她只要点点头即可。
  乔先生摆手:“你就留下陪陪她好了。”
  史棣文谢绝,说不敢得寸进尺,为了Zoe这小插曲,误了不少公事了,他还需速速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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