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地方,史棣文的人和乔先生的人像是玩跷跷板一样势均力敌。身为“主帅”的他们,只管在这里等一个结果。
直到乔先生的人占了上风,来寻乔先生,史棣文匆匆脱身。
“跑得太急了。”史棣文轻描淡写。
“你不早说?那刚刚在机场,你还没事人一样健步如飞?”付荷鼻子酸酸的,“你……你铁打的吗?”
“不是不早说,是没打算说。”史棣文放下裤脚,放下脚,“可你也太罗里吧嗦了,不就没帮你拿条毛巾吗……”
说完,史棣文一瘸一拐往外走。
付荷追上去:“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说?你是懂跌打损伤还是怎么着?”
满满一口袋里除了药,以及供三人用来换洗的大大小小的T恤和运动裤,其余是食物。最难得的是还有一袋奶粉。史棣文百密一疏,说奶瓶,忘了让他们买奶瓶了。
付荷发自肺腑,说你做到这个份上是当之无愧的一百分了,没有奶瓶也瑕不掩瑜。
厚福没口福,睡了个雷打不动。
付荷独享饼干和泡面。
史棣文说不饿,远远坐着,将受伤的一只脚搁在茶几上。
运动裤只分大中小三个尺码,区别不大,付荷穿小码也邋里邋遢,史棣文穿大码也盖不住脚踝,都不美观。
二人和衣睡下。
付荷频频惊醒,樟宜机场广播中的女声在耳边挥之不去。史棣文每一次都轻轻按住她,话说到她心坎上:“厚福没事,没事……”付荷便一合眼,又睡去。
就这样翻来覆去几回,付荷问史棣文,邵姐的药还有吗?给我来一颗。
史棣文却道:“没有了。”
好不容易二人都睡着了,又被一阵窸窸窣窣声惊醒。
天大亮了。
是厚福下了床,摸了个面包吃,弄了满脸的奶油:“妈妈,我要喝奶!”
史棣文的惊醒大概是假性惊醒,下意识扫了一眼付荷的胸口,脱口而出:“付翱你都多大了?还吃奶?你把你妈当什么了?”
付荷气结:“奶粉啊奶粉!”
☆、红色小盒子
托史棣文的福,付荷有了新护照和一个新名字。按史棣文的计划,他们两大一小转天飞马来西亚,再从马来西亚飞北京。
在宾馆多停留的这一天,付荷被一道选择题难住了,那就是要不要回一趟位于哈芝巷的公寓。
她试探性地问了史棣文:“你说乔先生的人,会不会死守我的老巢?”
“会。”史棣文在剃须。
“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史棣文从镜子里看了看付荷:“你要回公寓?”
付荷不置可否。
“邻居是个型男吗?”
“你史棣文不是天下第一吗?我会放着你天下第一不要,要前五前十?不说了。”
厚福在房间里暴饮暴食。付荷给他捏脊,有助于消化。史棣文摸着干干净净的下巴走过来:“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没有。”
“再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
到了下午,史棣文日理万机,除了安排飞马来西亚的行程,还有在乔泰股份新官上任的林林总总。此外,阿南来报,于氏集团的于老先生暴病,恐怕到了卸任的时候。
厚福午睡。
这小子昨天伤了元气,能补则补。
史棣文将两张单人沙发相距一米对拼,他和付荷一人坐一张,他长腿一伸,将受伤的脚跷在付荷的膝头,就这么一通接一通地讲电话。
听久了,付荷昏昏欲睡,脑袋往下栽。
史棣文结束最后一通电话,用脚扒拉付荷:“喂。”
付荷打了个哈欠:“完事了?那奴婢退下了。”
“重重有赏。”
史棣文的脚肿着,付荷再恨得牙痒痒,也下不去重手,还得当个宝似的轻拿轻放。她起身,扑上床:“心领了。”
史棣文跟着起身,换回西裤和衬衫:“我去给你买好吃的。”
付荷一下子醒了盹:“你要回公寓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回公寓?帮你去拿那个小盒子?你不是说不值钱吗?”
“对,不值钱!”付荷一口咬定,“那里头就是……就是我初恋男友送我的纪念品,所以你别去自投罗网。危险的地方就是危险的地方,不存在安全一说。不是……我说你脚还肿着,去给我买好吃的?这像话吗?叫外卖好了,我和厚福都不挑嘴的。”
“这刚哪到哪?就限制我人身自由了?”
他还是要走。
她拽住他,说你发誓,你不是回公寓。
他抬手,说我发誓,我要是回公寓,我就不是人。
到底,他还是走了。
五十分钟后。
在付荷提心吊胆了五十分钟后,史棣文回来了。
他进门后将付荷心心念念的红色小盒子向空中一抛,付荷仿佛……接飞盘的狗狗一样,只差用嘴叼住了。她咆哮:“你发誓是发着玩儿的吗?你不是人。”
“那可能是神。”他进去卫生间洗手。
付荷将小盒子扔在一边,急吼吼地跟进去:“你这人做事能不能三思而后行?有必要冒这个险?”
“我这就是三思而后行,”史棣文心平气和,“毕竟……是你珍贵的初恋,千金不换。”
付荷讪笑:“哈!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长什么样儿我都忘了。”
位于哈芝巷附近的公寓,果然被人破门而入过了,一片狼藉。
据史棣文说,乔先生的人有半数回了北京。条条大路通罗马,乔先生犯不着在这一个回合上没完没了。鉴于史棣文说的是“半数”,付荷不能不问,所以你和另外半数……
史棣文用带着水珠的手拨了拨头发,说没有,公寓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可他的裤脚,明明多了一道口子。
直叫人后怕。
史棣文走出卫生间。
付荷像尾巴一样跟出去,下一秒目瞪口呆,因为厚福打开了她的红色小盒子!
里面是……那个在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金字塔挂件。
付荷对着厚福扑上去:“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
厚福满脸写着两个字——不懂。
史棣文看见了装没看见,拿了报纸一坐,高高地跷上二郎腿。付荷扶额,知道自己被彻头彻尾地耍了。史棣文这厮,从来不是个君子,他怎么可能不打开一探究竟?
怎么可能!
还什么“你珍贵的初恋千金不换”?他明明在拿到的那一刻便知道里面装的是最初属于他的那个金字塔挂件了。
付荷将其收回小盒子,藏在身后,对厚福凶巴巴道:“一会儿我再收拾你。”
厚福腆着脸咯咯一笑。
接着,付荷对史棣文阐述:“你听我解释,你听我从头给你解释。这真的不是我偷来的。是姜绚丽,最开始是姜绚丽从汪水水手上偷来的,然后我是从姜绚丽手上抢过来的。虽然抢也是不对的,但至少比偷光明正大你说是不是?我知道,这来龙去脉有点儿像编故事,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一生中还没有几段故事啊?”
史棣文从报纸上一抬眼:“你为什么要抢它?”
付荷气结,将小盒子抛给史棣文:“还你还你!”
史棣文接下:“这是护身符吗?你为什么要带来新加坡?”
“不然你有送过我别的吗?”
“车子和劳力士都不算?再者说了,这金字塔是我‘送’你的吗?”史棣文说话间,又将小盒子抛回给付荷,“今天这才叫‘送’你。”
“谁稀罕。”付荷故意随随便便一放,还是臊得慌:“史棣文,这事儿以后不许提了。”
“那初恋的事儿能不能提?”
“谁还没个初恋啊?”
史棣文不依不饶:“可是照你刚刚的说法,我是你初恋啊?付小姐真晚熟。”
付荷搬救兵:“厚福,去,照着爸爸脚脖子来一脚,他欺负妈妈。”
好使!
厚福刺溜下了床,向史棣文冲过去。
结果这小狗腿子娇滴滴道:“爸爸,你的脚好了没?疼不疼?我给你呼呼。”
几乎要心肌梗塞的付荷一把将厚福薅回来:“小心爸爸有脚气。”
最后,付荷老老实实将金字塔挂件收好。她对史棣文交底,说最初认识他的那一段时间,她打定了主意不要男人,只要个孩子,所以她的确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从姜绚丽手里不管不顾抢下这个金字塔挂件,算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件事了。
再一次去到新加坡樟宜机场。
付荷仍战战兢兢,而果然,她从人头攒动中发现了乔先生的人。
她像个行家似的对史棣文窃窃私语,说两点钟方向……
史棣文有条不紊地办理登机手续,说你也发现了?你真是可塑之才。
后来,乔先生的人眼巴巴目送史棣文、付荷和厚福渐行渐远。所以只能算是个眼线。
大克等候在吉隆坡。
付荷对大克一诉衷肠:“我在樟宜机场时,朝思暮想想的就是你这张脸啊!”
史棣文酸溜溜:“我要不要来一场大换血呢?女秘书、女司机、女保镖……”
接下来,乔泰股份公布了几项举措,诸如扩大杠杆和合约尺寸的可选择范围,完善黄金和国际原油的交易等等等等,稳住了股价。这是史棣文没办法中的办法,或者说是缓兵之计。
从吉隆坡飞回北京,一落地,史棣文便接到阿南的电话。
史棣文与高惠解除关系后,便将高惠也“安置”在了度假村。
在过去的几年间,无论高惠怎样给乔先生当人质、当棋子、当枪,史棣文一向在软硬兼施中选择了软。如今再翻回头去看看,或许也是他纵容的错……这一次便不得不硬一点。
两小时前,高惠钻了个空子,致电乔先生。
电话是被阿南掐断的。不幸中的万幸是,高惠身在度假村,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对乔先生说自己失去了人身自由。
机场。
史棣文身穿新入手的黑色西装,做了独行侠。
出口处,他躲在一对重量级的情侣身后,企图从蜂拥而来的记者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记者火眼金睛:“Steven!”
史棣文只好一抬手,大大方方露了面,打趣道:“好大的排场。”
立即,他被团团包围,束手就擒:“对,我和高小姐分手了,我说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了?”
付荷和厚福随着大克混入人潮,弃史棣文而去。
史棣文对着记者们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我不是都说了吗?性格不合,怎么?昨天秀恩爱,今天就不能性格不合了?海枯石烂是大家的美好愿望,就是因为做不到才是美好愿望不是吗?”
“那请问史太太目前人在哪里?为什么会有她失踪一说?”
史棣文不疾不徐:“你这一声史太太,用词不当。”
“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好好好,正面回答……什么问题来着?”
“我们联系不上高小姐。”
“联系不上?”史棣文谈笑风生,“她一个小老百姓,你们联系不上就对了。金鱼胡同的林妹妹去了杭州工作,东交民巷的李大叔荣归故里,你们倒是都给我联系一个看看啊。”
论口舌,史棣文从不输人。
“所以说高小姐目前不在北京?”
史棣文从口袋中掏出墨镜戴上:“我有这么说吗?”
☆、我们结婚吧
虽然史棣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仍挡不住刚刚稳住的乔泰股份的股价,又一次失去了支撑。这无辜的股价,被史棣文和乔先生一次次用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武器。
度假村仍是无名度假村。
付有余和康芸被安置在一栋别院中。付荷和厚福抵达时,他们又去了旁边新开发的种植园,还没有回来。付荷没有将行程说与他们,这一路上披荆斩棘,怕计划赶不上变化,怕让他们空欢喜。
阿南说,种植园在夏末初秋风景独好,每天不到天黑,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付荷感激涕零。
乱世之中,托史棣文的福,他们二老的小日子反倒芝麻开花节节高。
厚福的暴饮暴食导致了便秘,邵姐给他开了药。
付荷就势:“邵姐,您也帮我抓两副安神醒脑的。”
“怎么?不让Steven吃,你自个儿倒要试试?”
付荷陪笑:“这……他说的啊?”
“口气活脱脱一个妻管严。”邵姐又一语道破,“到了这个节骨眼,安神醒脑只能靠你们自己,你们差的不是我这两副中药,是好消息。”
天擦黑,康芸推着付有余乘兴而归。
时隔这许久,康芸还是抱着付荷痛哭流涕,说你摊上一个你爸,又摊上一个史棣文,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付荷从头捋了一遍,说要没有我爸,就没有厚福,要没有厚福,我和史棣文也走不到今天。妈,史棣文他能走到今天,真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他做到了,欧耶……
康芸对着付荷的后背来了一巴掌,说你给我记住,男人,不能太给他脸,你天天捧着他,他真能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