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少地瓜
时间:2021-01-04 09:43:52

  “真让识字?”若女儿能读写,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哩……
  向女人们细细讲解了女学情况后,度蓝桦又喝了几口茶,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对老村长道:“劳驾令郎陪着我的人再走一趟,将这名单上的人都请来叙话。”
  天虽然黑透了,但其实也不过才晚上七点,正是寻常百姓家吃过晚饭后聚在一起闲话的空档。
  且不说老村长如何瞳孔剧震,就连韩东他们都有点意外。
  老刘看看黑漆漆的窗外,听着连续不断的潺潺雨声道:“夫人,天色已晚,您也劳累一整天了,不如好生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做。”
  度蓝桦摇摇头,“夜长梦多鬼难缠,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性的线索,还是尽快推进的好。”
  而且心里总挂着事儿,她也睡不安稳。
  说着,她转向老村长,虽是疑问的话,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您说呢?”
  老村长捏着烟杆的手紧了紧,慢吞吞扶着腿站起来时,仿佛整个腰背都佝偻许多,“夫人说的是,还是草民亲自走一趟……”
  “不必,”度蓝桦却制止道,“让令郎去即可。”
  老村长的身子僵了一僵,“夫人是信不过草民么?”
  度蓝桦点头,没有任何迟疑,“是。”
  老村长整个人都跟傻了一样。
  稍后老村长的两个儿子带着老张和老刘分头行动,很快就把那十一个人叫了来,在院子里聚了一堆,都是惴惴不安。
  寻常百姓一辈子也跟衙门的人打不了几回交道,更何况他们白天刚被问了话,晚上又被带过来,怎么看都不像好事。
  稍后挨着印鞋印时,度蓝桦就发现其中有个人尤其紧张,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移动起来更是浑身僵硬,很不得劲的样子。
  她示意妞子跟自己过来,主动开口道:“你是姜晓?”
  四个村落都是聚族而居,前山村的人基本都是姓姜的。
  见度蓝桦别人不找单找自己,姜晓更慌了,结巴着喊道:“你,你们干啥?不,不是我!”
  跟过来的老村长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联想到度蓝桦对自己的态度,就又憋回去了。
  现在对方并不怎么信任自己,贸然开口反而火上浇油……
  谁知不等度蓝桦进一步问话,韩东点了几遍人头后就匆匆跑来,“夫人,不对啊,少了一个!”
  “什么?”度蓝桦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应该是十一人,”韩东焦急道,“才刚进来的时候是对的,可现在只剩十个了。”
  度蓝桦立刻让负责分组印鞋印的妞子、老张和老刘清点人数,看到底少没少、少了谁。
  结果就听老张道:“姜河解手去了……”
  说到后半截,他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忙三步并两步冲到茅房去看,结果哪里还有人在!
  老张瞬间面如死灰。
  “你怎么做事的!”度蓝桦少见的气急败坏道,“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他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三岁孩子都要起疑了,偏你大方!退一万步说,又不是男女有别,他上茅房你就不会跟着?”
  老张此时当真面色如土汗如浆下,整个人都慌了,“卑职,卑职觉得反正就这么一个出口,而且,而且周围全是人,他……”
  完了,完了,全完了!
  “不到最后一步,你怎么敢放松警惕!”度蓝桦穿越到大禄朝这么久了,除了面对犯罪分子,还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俩人分明这么大的年纪、这么老的资历,却始终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跑腿衙役!
  度蓝桦狠狠剜了老张一眼,又听韩东喊那边有脚印,忙跑过去看。
  雨还在哗啦哗啦的下,茅房后墙外的几个脚印已经蓄起浅浅的水洼,她掏出之前在现场拓下来的鞋印对比了下,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人。
  妈的!
  度蓝桦迅速召集起老村长他们,沉着脸问道:“现在这个情况能上山吗?”
  众人知道自己已经洗脱嫌疑,对度蓝桦的敌意已经连同意外和惊讶一起转移到逃跑的姜河身上,闻言齐齐摇头。
  姜十五道:“夫人是想追人吧?月亮山地形复杂,天黑后本就不宜行动,经验最丰富的老猎人入夜后都不敢乱跑的。更何况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是会出人命的。”
  “是啊夫人,而且这时候地上满是落叶,脚印根本看不见,没有痕迹怎么追呢?”
  度蓝桦现在的脸色不比黑压压的夜幕好多少,阴沉的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她抬起头,用力望着夜色下安静伏着的月亮山,眼睛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妞子跑过来给她打伞,本想劝说几句的,但她知道自己笨嘴拙舌,嘴巴开合几次都没想出词儿来。
  度蓝桦盛怒之下,谁也不敢开口,整座院子压抑得令人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由老村长打破沉默。
  “我们上不了山,姜河也一样下不来,更何况是这个天气,晚上下雨是会冻坏人的,他跑不了多远。”
  “所有人分成四班轮流盯着月亮山,若有烟雾即刻来报!”度蓝桦用力撸了把刚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眼底燃着火苗,一字一顿道:“天亮之后我就发信号烟火,请肖大人派人增援,搜山!”
  这么冷的天又被淋湿了,不及时生火取暖坚持不了多久;而一旦生火,必然会有烟雾,姜河的位置就会暴露。
  这个年代联络不易,但凡外出行动的人身上都会佩戴联络用的烟火,有点像大号版的二踢脚,点燃引线后会飞起来很高。而信号烟火内部除了火/药之外还灌入各色矿物颜料粉,点燃后会飞散在空中,根据颜色表达不同的意思。
  “请村长尽快通知其他几个村子的人,从现在开始,全面通缉杀人未遂在逃犯姜河!知情不报或主动藏匿者,以同谋罪论处!”
  次日天还不亮村长就亲自带人去附近几个村落传话去了,而度蓝桦也赶在第一时间放了红色烟火。
  红色:紧急,求增援!
  红色粉末混着烟雾在半空中拉成一条粗壮的曲线,度蓝桦低头看了看怀表,刚过六点。
  从前山村到府衙的正常距离来看,骑马也要将近一个时辰,但还不到七点半时,同知吴桐就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到了。
  “吴同知辛苦。”度蓝桦道,觉得自己很是没脸。
  “夫人无事就好,”吴桐下马还礼,明显松了口气,“大人也来了。”
  “什么?”
  肖明成认识度蓝桦几年了,深知对方的强悍和倔强,今天一大早看见信号烟火后整个人都懵了,生怕她在这里遭遇不测。
  此时见到全须全尾的人,虽然衣服皱巴巴的、眼底满是血丝,有那么点狼狈,但人确实没事,他这才把一路上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你真是……”吓死我了。
  度蓝桦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上去用力抱了他一下,“多谢。”
  她觉得自己其实挺坚强的,昨天的经历也不过小意思,但看到这个人之后,竟也有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委屈。
  本来我都要收网了的!奈何猪队友,实在带不动啊!
  了解到事情原委后,肖明成看老张的眼神已经不带什么温度了。
  他甚至都懒得骂,直接抬手让人先带回去。
  “烟,那边有烟!”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东边一片丛林之中忽然冒出了细细的烟雾,肯定是有人在生火。
  过去两天没有猎户在山中过夜,这么一大早的,也不可能是旁人。
  是姜河!饥寒交迫的他忍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生活中以上厕所为借口逃脱和试图逃脱的罪犯确实不在少数,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能跑得了的就很少了。
 
 
第94章 荷包(八)
  云汇府真的已经有太久太久没出过逃犯了, 现在又没有仗可打,同知吴云一年到头只是带着地方厢军埋头练兵再练兵,然后到处修路筑堤、维持治安, 简直要闲出鸟来。
  兵器长时间不用会变钝, 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在听度蓝桦说有逃犯进山后, 吴云和他手下那一群空闲了太久的兵眼珠子都绿了, 宛如饿了一整个冬天的野狼终于见到食物。
  吴云先在下山的几条路上设卡,然后将带来的四百士兵分成八个小队,每队中间都编入二十个当地百姓, 按照不同方向同时进山。
  搜山, 开始!
  肖明成有公务在身, 能跑这一趟实属不易。他不便久留,亲自现身将一干村民震慑一番之后,又跟度蓝桦抓紧时间说了几句知心话,然后便回去了。
  先是度夫人, 这回竟然连同知和知府大人都亲自前来,一群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百姓早就吓呆了, 顿时觉得摊上了大事, 哪儿还敢有丁点怨念?
  就算是有,也是对逃亡中的姜河的。
  老村长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带路人:他亲自带着度蓝桦和几个侍卫来到姜河家搜查、询问。
  姜河家中现有一对父母和三个兄弟,他本人尚未成亲。上头原本还有一个姐姐,不过三年前已经嫁出去了。
  一家人早在姜河被带走时就陷入巨大的恐慌,此时见无数官兵都为了抓自家儿子到来,早就懵了。
  这,这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难不成……杀人了?
  韩东等人搜查姜河的房间时,度蓝桦就跟老村长在院内等待。
  姜河的家人被统一带到墙边,由跟着吴云一起过来的另外两名衙役问话, 门外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们,议论的声音伴着渐渐减小的雨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这是咋了?”
  “听说是出了大案!”
  “前儿不是姜九差点死了吗?别是大河干的吧?”
  “那不能!大河啥人咱们还不清楚?”
  “也是,姜九那都是报应……”
  “村长昨天晚上曾试图阻拦我办案,”度蓝桦听了一阵,忽然道,“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的吧?”
  姜河的爹娘脸上都流下泪来,一边强忍难过回答衙役的问话,一边抽空哀求,“大河很老实的,差爷,肯定是搞错了,他绝不会干坏事啊!”
  老村长定定看了许久才叹了口气,盯着空中淅淅沥沥的雨滴道:“九伢子出事那日,我曾在村口撞见大河慌慌张张的……只不过当时没多想。后来夫人来了……”
  之前度蓝桦怀疑姜晓,但老村长却从来没有,因为姜晓是个自尊心很强却又极度自卑的结巴,本就容易激动,昨天那样已经算好的了。他本想帮忙解释的,但他也知道度蓝桦对自己没有多少信任,担心反而坏了事,所以才会犹豫。
  可没想到还没犹豫出个结果,姜河就跑了。
  “村里的后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老村长幽幽道,一夜过后,好像又迅速苍老许多,“九伢子心长歪了,可大河是个好的,孝顺又能干,也从来不跟人脸红……有不少小闺女中意他哩,家里已经在张罗给他娶媳妇了……”
  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好,一个坏,天平很容易就倾斜了。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度蓝桦叹了口气,“但并不支持。”
  姜河选择杀人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越界了,如果这次让他逃脱,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他会不会做出更激进的事情。
  杀人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
  老村长沉默片刻,沙哑着嗓子道:“夫人,大河真是个好孩子啊,村里男女老少没有不夸的。您看九伢子也没死,大不了大家养他一辈子不成么?能,能轻判吗?”
  已经折了一个,剩下的能保就保啊。
  度蓝桦没说话。
  这是杀人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想法外开恩,也必须要在积极自首的前提下争取到姜九本人的谅解……但关键是,现在姜河畏罪潜逃了啊!
  畏罪潜逃负隅顽抗者,罪加一等。
  “夫人!”韩东从姜河的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擎着一个熟悉的荷包,“您瞧,是洞云寺无色和尚那里出来的荷包!”
  度蓝桦接过来反复确认,又闻了味道,“没错。”
  经过姜河家人的确认,那荷包确实是姜河的,他几天前曾进城卖货,还顺便去洞云寺帮家人祈福。回来时他带了几个荷包,家人人手一个,连已经嫁人的姐姐都有的。
  度蓝桦捏了捏荷包,语气复杂,“是个好孩子。”
  才十八呢。
  “他以前跟姜九有过节吗?”度蓝桦问道,“近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突然神神秘秘的,瞒着你们干别的事情,被问了又不说?”
  姜河的爹娘和三个哥哥先后摇头,纷纷表示姜河绝不是那种爱与人结仇的性子,平时跟姜九也没什么往来。
  倒是三个嫂子面面相觑,忽年纪最大的那个迟疑道:“说起来,前阵子小叔的衣裳破的太勤了些……”
  几个女人先后嫁到姜家后,便陆续将家中洗衣做饭打扫等杂活儿都承包了,大嫂比姜河年长十一岁,也算看着他从半大小子长起来的,倒不用怎么太避嫌,姜河的衣服基本都是由她裁剪、缝补。
  农户人家的日常生活非常单调枯燥,每天就那么几口人、就那么一点事,耗费的柴米油盐都是固定的。衣裳几天一换洗,估摸着什么时候又该缝补了,当家女人是最清楚的。
  大嫂一开口,姜河的大哥就呵斥出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谁知大嫂并不怕他,当即吆喝回去,“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这都是实情,不信你让差爷们去仔细瞧瞧小叔的衣裳,针脚都是新的!小叔是你亲弟弟,你疼,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啊?小叔杀人在逃啊他爹!衙门说得清楚,凡有知情不报者以同谋论处!你心疼自己的弟弟,倒是也替我们娘儿几个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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