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少地瓜
时间:2021-01-04 09:43:52

  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只有姜九中招。
  偶然吗?似乎太过牵强。
  月亮山太大了,环境也太复杂了,哪怕度蓝桦已经圈出大体范围,可真找起来也有种大海捞针的艰难。
  三人就像掉在石头缝里的蚂蚁,不断张望着,试图从看似正常的山林中找出那么点儿不正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遮天蔽日的乌云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原本灿烂的午后突然转为黄昏,山风中越发明显的带了水意时,老张才突然大喊道:“这里,这里!”
  听见动静的度蓝桦和妞子矫健地翻越一连串的树根、缓坡,犹如两根离弦之箭般射了过去。
  老张锁定的位置位于一片小树林之后的坡后矮树上,大约有两人高的高度优势,距离案发现场直线距离足有三十多米的样子,但对目力出色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夫人您看,”老张很兴奋地指着树杈上新鲜的痕迹道,“这里蹭掉了一点树皮,看样子绝对不会超过四天,而案发后这里就没人来了,是凶手的可能性很高。”
  “另外,”他又用脚点了点满是落叶和小树枝的杂乱的地面,“您瞧,这里有人吐过东西。”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油纸,将那些东西都收拢到一起,“这是当地山民常用来清嘴和解闷儿的玩意儿,用烟草和薄荷混合而成……”
  上山打猎需要耐心,等待的时候人往往会觉得嘴巴空,本能地想咀嚼点什么,但一般的烟叶子之类味道太大,嗅觉灵敏的猎物一早就闻见味儿跑了。后来就有人用一点烟叶子加薄荷调合,既能醒神又压住烟味儿。
  “夫人,您真神了!”老张激动不已,仿佛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功劳,都有点结巴了,“这,这就证明了当日确实曾有个人长时间蹲在树上啊!”
  这棵树光秃秃的,又不算高,没有爬树摘果子的可能,且根本不是观察猎物的好地点,放着近在咫尺的旧观察点不用却来这里找麻烦?更何况前面还有许多草木遮挡,但偏偏就能看清案发现场!
  那么选择这里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有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风更急了,也更湿润了。
  老张急道:“夫人,想找的都找到了,趁现在赶紧下山吧!”
  “你们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度蓝桦弯着腰低着头,似乎想再从那堆枝叶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忽然,她蹲了下去,直接用手拨开,露出下面的泥土……以及几个并不算清晰的破碎的脚印!
  “脚印!”妞子和老张异口同声道,又惊又喜。
  度蓝桦狠狠松了口气。
  她记得之前姜九的老婆说过,出事前刚下过雨,那么当时地面一定很软,极容易留下印记。而这里铺满枝叶,看似落地无痕,却最容易被人忽视。
  凶手确实谨慎且周密,但她不信对方真能细致到这个地步,连被枝叶掩埋下的脚印也记得消除……
  因为有枝叶的缓冲,所以脚印并不算清晰,但经过简单拼凑的话,想必大体形状还是能看出来的。
  有了脚印,她就能得出作案人的基本身体指标……
  度蓝桦先用绳结的方式迅速记录下各处的尺寸,然后再次翻出了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撕下一张纸轻轻覆盖到脚印表面,简单勾勒出轮廓,最后才开始疯狂速写。
  这处现场不同以往,一旦他们离开就再也没有找到的机会,她必须尽可能复刻下来。
  话音刚落,空中就有大颗大颗的雨点坠落,砸在纸页上瞬间晕开一团。
  妞子看得着急,立刻脱下外衣,抖开撑在度蓝桦头顶。
  老张略一犹豫,一咬牙,也如法炮制。
  狂风骤雨下,两件外衣和三个人迅速建立起不可思议的铜墙铁壁,将速写本牢牢护在内侧。
  “行了!”度蓝桦最后深深地看了现场一眼,用油纸将笔记本反复包裹几层,再用牛皮绳缠紧,确认就算掉到水里也能撑几个小时之后,这才咬牙大手一挥,“赶紧的,趁地上还没有积水下山!”
  妞子和老张就等这话了,立刻紧随其后往山下冲去。
  三人从山脚下上来足足用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但下山的夺命狂奔却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中间几次差点摔倒,不过都是有惊无险。
  秋雨来的又急又快又狠,隔着衣服砸在身上啪啪的疼,正准备翻身上马的度蓝桦一低头,甚至看到了细小的冰粒沿着山路翻滚!
  冰雹!
  贼老天!
  她愤怒地朝天空比了个中指,“用外衣包住头,快快快!”
  夏秋之交空气对流加剧,非常容易产生冰雹,而冰雹从小变大也很可能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稍后他们还要赶回前山村,一旦遇到大冰雹还无遮无挡的……被砸破头都不奇怪!
  “赶紧跑,等会儿要是冰雹变大就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三人三骑迎着风雨冰雹,直冲前山村而去,一路上水花四溅。
  所幸老天也没做得那么绝,冰雹并未变得太大,但等他们再次返回村长家时,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雨也更大了。
  三人三马从里到外湿了个彻底,雨水和细碎的冰雹颗粒顺着哗啦啦直流,吓了村长一大跳。
  老头儿顾不上许多,赶紧招呼浑家和儿女过来帮忙,又是烧热水又是准备干净的换洗衣裳,还要去收拾客房留宿,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前山村两面环山,西北风不太吹得进来,冬天并不算很冷,所以没有盘炕的习俗。
  等老刘和韩东拿着名单披着蓑衣回来时,度蓝桦三人已经重新梳洗过,整齐地包着被子围在火堆前发抖了。
  太冷了,这一路上都被风雨冻透了。
  韩东大吃一惊,“夫人,您怎么搞成这样?!”
  度蓝桦狠狠打了个哆嗦,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没有蓑衣,也是这样。”
  韩东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啥问题,赶紧帮忙端过红枣姜茶,殷勤道:“夫人赶紧喝些,发发汗就好了。”
  度蓝桦哆哆嗦嗦接过,一口下去就被刺激的味道冲得扭曲了脸。
  卧槽好辣!
  “辣吧?”村长的大儿媳妇见状笑道,“是陈年老姜,最驱寒的,赶紧趁热多喝两碗。”
  姜还是老的辣啊,度蓝桦在心中默念,皱巴着脸咕嘟嘟一口气喝完,顿时觉得好像连胃袋都开始灼烧了。
  话虽如此,但这老姜也忒够劲儿了吧?!
  够劲儿有够劲儿的好处,没一会儿度蓝桦身上就大汗淋漓,脑门儿上都开始咕嘟咕嘟冒汗,宛如一个移动热水瓶,压根儿不敢靠近火源了。
  韩东低声道:“夫人,我们都问过了,当日一共有十一人上过山,但只有三人能彼此证明没去过观察台附近,可也不能排除相互作伪证的嫌疑。其他的要么是独行,要么中间曾分散开来,都不好说。”
  打猎这种事本就讲究方式方法,根本不可能一直聚在一起,所以单纯从时间上来看,绝大部分人都有足够的时间。
  “另外,”他偷偷看了村长一家一眼,进一步压低声音,“有两个人说他们原本是打算去观察台那边的,但大概是前段时间的大风大雨吹倒树木,最近的那条羊肠小道上横了棵树。既然树都倒了,他们估计前面也不好走,就选择绕路而行,还没等到观察台的时候就听见姜十五他们嚷嚷出事了……”
  对上了!
  度蓝桦用力握了下拳头,激动之下又飙出一身汗来。
  这就进一步证明了,凶手的原定目标就是姜九,而且当时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人也确实是他!
  “你把那几人的样貌说”
  度蓝桦还没说完,就见村长抽着水烟袋从那边走过来,忙收住话头,韩东也稍稍退开两步。
  老村长用力抽了几下,水烟袋的咕噜声显得又急又快。
  他先看了韩东一眼,见对方丝毫没有推开的意思,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道:“夫人是发现了什么吧?”
  度蓝桦笑而不语。
  老头儿半张脸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夫人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人老成精,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一系列举动都表示案件有了新的进展,而且凶手很可能就在自己村子里。
  “都是好后生啊,”他叹了口气,“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
  村子里的后生都像他的孩子一样,而作为家长,他更希望看到村子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就像田里的稻子一样,干瘪的稗子被剔除了,留下的都是饱满的稻穗,难道不是最好的情况吗?
  村长的老婆和儿媳端出来晚饭,其中有一大盆辣炒田螺,刺激的味道在热乎乎的空气中疯狂扩散,引得众人垂涎三尺,几个小点的孩子都忍不住欢呼起来,围着又蹦又跳。
  度蓝桦看着那几张稚嫩的面孔,平静地点了点头,“要查下去的。”
  韩东面不改色地往前挪了一步,右手缓缓探向腰后,一点点握住了刀柄。
  妞子觉察到情况不对,也从另一侧凑了过来,只要向前一扑,就能按住村长。
  “朝廷不是保护老百姓的么?!这样不好么?!”
  村长突然激动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语速忽然变快了。
  “你知道为什么村长、镇长之外还要另设衙门吗?”度蓝桦好像没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一样,不紧不慢道,“人情是好东西,可又是坏东西,用得好了可以御敌,用得不好,伤人害己。”
  法不容情,就算是法外开恩,一切也都要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说。
  “您是位好长辈,”度蓝桦道,“所以我希望您能配合,在事情彻底水落石出之前,这几个人都不能离开村子。”
  老村长没做声,垂着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度蓝桦忽粲然一笑,声音也变得轻快起来,“不过我这个人呢,从来都是很讲道理的,您当然还有的选。”
  她对上老村长抬起来的略显浑浊的老眼,突然沉了脸,“要么你带全村上下老实配合,要么我带人围了这儿!”
  “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一直庇护的其他后生吧!”
 
 
第93章 荷包(七)
  因为这段插曲, 导致晚饭桌上的氛围极其诡异,对情绪最敏感的小孩子们怯怯地望着大人,都不敢说笑了。
  饭后, 度蓝桦冲那几个孩子笑了下,摊开手,亮出掌中的糖果。
  抛开老村长的私心不论,她这次带人过来确实得了人家的协助, 再吓到孩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山村生活寡淡, 寻常人家甚少将钱浪费在零嘴儿上, 更别提这种色彩明亮的糖果,更是见所未见。几个孩子本能地上前几步, 结果走到半路又瑟缩了, 下意识回头看向爹娘。
  老村长的几个儿子和儿媳早已觉察到不对劲,偷瞟下捉摸不透的度蓝桦后,又习惯性望向老父亲。
  大人物们总是喜怒无常,何况刚才这位夫人似乎与父亲谈的并不算愉快。孩子年小不懂事,万一说错话惹怒了……
  老村长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水烟袋,“夫人给的, 拿着吧。”
  小孩子们这才欢呼一声,呼啦啦跑了过来, 按着大小个儿从她手中抓取糖果。
  “谢谢夫人!”
  度蓝桦对小孩子不算特别钟爱, 但出于人类照顾幼崽的本能, 倒不至于迁怒到他们身上。见他们这般知进退懂礼仪,不由生出三分怜惜,熟练地捏了捏软乎乎的腮帮子,“玩儿去吧。”
  孩子们接收到她的善意,嘻嘻哈哈地跑回父母身边, 将新得到的糖果展示给他们看。
  过了会儿,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扭捏着走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
  度蓝桦冲她招招手,“怎么了?”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嘻嘻笑了下,露出嘴巴里缺了牙齿的大豁口,这才将背后的手挪过来。
  度蓝桦低头一看,是一颗圆溜溜的淡粉色石子,鸽子蛋大小,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她正疑惑时,小女孩儿的娘,也就是老村长的大儿媳妇急匆匆走过来,略带歉意和赧然地道:“夫人莫怪,这孩子不懂事……”
  “无妨,”度蓝桦隐约猜出小姑娘的意思,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是给我的?糖果的回礼?”
  小姑娘用力点头,苹果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脑袋上的羊角辫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她娘越发局促,“这孩子真是……她平时就喜欢搜罗些小石头,这块是最喜欢的,平时都不大舍得给人看呢。”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见度蓝桦迟迟不动,有点着急的往前伸了伸胳膊。
  度蓝桦心头突然一片柔软,郑重地双手接过,“多谢,我很喜欢。”
  说完,又对她娘说:“城中的云汇女学知道吧?尽量把孩子送去读书吧,对她将来会有好处的。”
  如今府城之中的百姓们早已对云汇女学耳熟能详,而且相当一部分不缺劳动力的人家都已经或是准备将女儿送去念书,但下头的村镇在这方面仍旧相对落后。
  听了度蓝桦的话,大儿媳脸上只是茫然,显然压根儿没听过这茬,“女学?女娃学点针线就成了,念了书也不能考状元……再说了,家里的男娃都供不大起呢,哪里能有闲钱让女娃上学?”
  读书科举简直是世上最烧钱的事了,但凡家底子略薄一点,都禁不住一个书生折腾的!
  “不要钱的,”度蓝桦耐心解释道,“六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女孩子,无论贫富贵贱,都不要钱,管吃管住,每月都有学业考核,名列前茅者还有奖金。除了读书外,还学各种手艺,毕业以后都能养活自己的。”
  听说不要钱还管吃住,那大儿媳就已经动了心:这不就相当于让官府给自己养闺女吗?也太合算了!
  再听到后头还有可能发奖金,又能学本事时,其他妯娌几个也都忍不住凑了过来,进一步询问详情。
  “我家的三丫头有点笨,也能去?”
  “真不要钱?那,那学完了到底能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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