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溯自从发现对小虎好,常之茸便会对自己更上心后,还吩咐了苏广,让他找人教小虎习武。
自此小虎便再没了歇息的时间,每日上午念学,下午练武,颇为忙碌,常之茸想让他休息两天,他却执意不愿,用心用功到废寝忘食。
且自从在夫子那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小虎便强迫自己变得更加沉稳一些,凡事都不能骄傲自满,好似只有让自己变得更为优秀才能符合李思江这三个字。
就这样一个月后,宫中传出消息,单美人临产了。
仅仅三日,便喜事传天下,单美人竟生了一对龙凤胎,景帝大喜过望,当日便封美人为贵人,赏赐无数。
坊间还有人说单贵人生产当日,七彩祥云在皇宫顶端久久不散,乃是大吉之兆,景帝更为激动欢喜,甚是看中这对龙凤胎,甚至比之当年宠爱李涛还要更为夸张。
单贵人一下儿女双全,变成了后宫最为惹眼之人,虽位份只是贵人,可谁也不敢小觑于她,宫人们都道,便是惹了瑜贵妃也不能得罪单贵人。
这还了得,瑜贵妃当即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才刚坐稳这把贵妃椅几日,单贵人的生产就给了她一发重击。
若是照着这个趋势发展,让这对龙凤胎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单美人的地位怕是要直逼后位,瑜贵妃不得不十分警惕起来。
而这些事情,都是按着上一世的轨迹所行驶,常之茸心中知道单贵人生产后寿数怕是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她前世不知道贵人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单贵人死后会爆发两国战争,届时更是关乎到李溯。
遂常之茸私下寻了吴太医,让吴太医在宫中私下多加关照一番单贵人。
但是半个月后,单贵人仍然莫名的出现了病症,身体刹时虚弱不堪,短短一日便卧床不起了。
景帝甚是忧心,政事都无暇顾及,整日伴在单贵人身侧,让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诊治,却都不见好转,因此还有不少太医受到责罚,太医院闹得人心惶惶,结果几日后,单贵人终是高烧不退后撒手人寰。
景帝当日恸哭不已,将单贵人厚葬入皇陵,光宏大的葬礼就举办了整整三日,且整个京城都要大丧三月。
单贵人去世后,还在襁褓中的龙凤胎无人看管,瑜贵妃想要养在名下,景帝却没有首肯,而此事还没定下,单贵人已故的消息不知为何就飞快的传递到了荒北。
荒北之主听闻单贵人离奇死亡,当即大怒,说是大元苛待北国之人,将单贵人害死,彪悍的荒北骑兵顿时集结在边城城外,虎视眈眈的要宣战。
这番作为明显是不肯听大元解释,北国将领扬言必要掠夺城池以泄怒气,而他们挑的时机也好,知道大元公主刚与南蛮和亲,但姬将军人还在南蛮边疆未能及时赶回,这一路回到京城便要三个月余,更不要说跨越整个大元,从南蛮行至荒北,是要耗费大半年的时间,人力物力都消耗不得。
到那时莫说什么守城了,荒北的三座边城怕是都要被这些骑兵连根拔起。
景帝顿时大慌,一时连对单贵人逝世的悲痛都没有了,立即召集朝臣们商讨对策,如何抵御外敌。
因着这事,朝堂上探讨的热火朝天,连着几日都没有一个最终定论。
有大臣举荐,让二公主李清姝和亲过去,以熄荒北之人的怒火;还有大臣说不能服软,干脆举兵迎战,不能弱了大元朝的势气,但一说到让谁带兵前去,又都沉默寡言了……朝中姬将军不在,竟无一人敢出战迎敌。
后宫当中,安嫔听闻有朝臣想让二公主和亲,当即便跪到乾元殿外,不吃不喝,以死相逼,恳请皇上不要让李清姝前去荒北和亲,此事谁人不知,若李清姝去了荒北,只怕离死也不远了,那些野蛮的荒北之人定会拿她泄愤。
李清姝自己也怕的不行,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在寝殿内坐立难安,觉得自己是一块垫板上的鱼,如今正在等候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而此事,在十日后,朱丞相在朝上发表了一番言论,才定下对策。
“皇上,如今大元朝与南蛮征战数年,天下人皆知,都以为我朝现下兵力薄弱抗不下持久之战,遂才将五公主和亲到南蛮求和,然此事发生的过于仓促,如今只怕南蛮之地还未等到五公主的御驾,而姬将军即便是现下带兵回京,也要三个月,若直接北上更是横跨我大元大半国土,实乃不是明智之举。”
“另,若是我们再将二公主和亲到荒北,便当真是让百姓们慌了心神,以为我大元不复曾经势气,处处都需牺牲公主来求和,亦非上上之策。如今最为稳妥的,便是让人带兵,直接北上迎敌守城,我朝亦不是没有抵御外敌的兵力,何不拼力一搏?若是此战胜,那些宵小之辈知道大元即便没有姬将军在,亦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我朝边境定当数年无人再敢侵犯,若是此战败,也能拖得时间,让姬将军及时援兵前去,不会少了大元任何一寸土地。”
丞相话一出,景帝顿时觉得言之有理,若一直和亲,难免会让人看轻了大元。
然一旁御史大夫杨大人却笑眯眯的问道:“朱丞相所言极是,皇上也定然都考虑到了,但丞相说的轻巧,不知可有思虑过派谁带兵前去荒北迎战?”
朱丞相立于朝堂之上,目不斜视,秉明道:“兵力自然不能仓皇交付于他人,只怕交出去后却难以收回。于皇上和我大元前景而言,自然是派皇子前去最为稳妥,亦不怕兵力外落,且不遭人口舌非议,还能将彰显我大元皇室骁勇善战。”
话落,朝堂之上果然都静了下来,景帝亦是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他思量了一番,若是没有姬贵妃之事,原本最适合带兵上阵的应是三皇子李涛,然而他已经是个半废之人,当不得重用。
另一个年岁合适的是李溯,但李溯于景帝心中只有一个优点,便是恭顺良善,当个闲散王爷可以,哪里能顶的起大梁,平日里念书都异常蠢笨,思及此,自然也就不在景帝考虑的范围内。
最后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六皇子李淇可以前去试一试,且若是真的抵挡不住外敌来袭,拖一拖时间,让姬将军速去救急便可。
景帝想的美好,却不料他此番决策刚下,瑜贵妃便不干了。
当晚便在乾元宫内哭天抹泪,怨声载道,哭的景帝甚为心烦意乱,当即怒道:“哭什么哭!还未下旨让李淇前去荒北,你便在这里哭嚎个不停,待日后去了你是不是还敢拿条白绫来朕这里上吊自尽!”
瑜贵妃忙擦了擦面颊的泪,委屈的不行:“皇上,臣妾实在忧心如惔,淇儿还未到成年之际,怎能就带兵前去荒北,若是有了何闪失,臣妾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他了啊。”
景帝烦的挥挥手,让她退下,瑜贵妃只得退到殿外,却仍是不走,就学着前几日安嫔的法子,跪在那不起来,谁劝都不行。
而当晚的元延王府内,来了一位让常之茸意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一年多前身体抱恙辞官的林太傅。
林太傅深夜到访,李溯迎他到正房,见状两人似是私下一直都有所联系,此番正在屋内闭门商谈要事。
常之茸见此,越发觉得李溯好像真的不是她表面看着那般简单了,竟然与林太傅有联系一事,她始终不知,现下想来,就连初识苏广的时候,她亦是后知后觉的。
常之茸便在寝屋内等到了子时未睡,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终于等来了李溯。
李溯看到她困顿的不行,不禁担忧道:“怎么还未睡?”
常之茸晃了晃神,见他来了,方站起身道:“在等你,我怕是有什么事端,想着你能第一时间告诉于我。”
李溯闻言,原本平静的面上,难得有了丝难色。
他走上前,环抱住身前之人,鼻息间闻着那抹似有若无的馨香,终是叹道:“之茸,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
第59章 . 分离 “我相信你,因为你值得这份殊荣……
林太傅辞官后便做了李溯的幕僚, 今日前来,是来劝他带兵前去荒北。他断言此乃最佳时机,也是一个最能够锻炼人心毅志的机会, 此番若是顺利, 还能招揽到李溯的拥护势力, 以此来改变李溯在宫中的固有形象和朝中地位。
常之茸得知后怔愣片刻,她虽然早便知道了, 李溯会离京两年, 可看到他面上的难色,亦心疼的伸手抱住了他。
虽然两人成婚才短短两个月不到, 可常之茸却觉得大婚后的生活似是梦一般的美好,与上一世对比,她如今已经是生活在蜜罐当中, 拥有了别人羡慕的地位, 拥有了平静安稳的日子,能够在京城里过的随心惬意。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溯给她的,他兑现了曾经年幼的那些承诺, 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常之茸。
即便他时常在自己面前委屈和任性, 却依然给了常之茸十分值得依靠的感觉。
如今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也有了能背负一国之重的使命,他却极其脆弱的抱着自己, 说不愿离去。
常之茸此刻才觉得, 眼前之人什么身份都不是, 只是她的夫君。
“阿溯,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那个支撑点, 从幼时便是。我们一同长大,虽然表面上总是我在说想要努力的保护你,可实际在我心中,你才是支撑我走到现在的人,如今更是成了我能够依靠之人,我可以放松的、全心全意的将所有都依附于你,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和生活,亦都是你为我争取来的。”
“你已经是我心中的英雄了,始终庇护于我,若是你能够带兵前去荒北,保护边城数以万计的百姓们,让他们免于战争之苦,那我的阿溯就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英雄了啊,而是天下人心中的英雄。”
常之茸抬起头来,眼中闪着光耀,倏然一笑:“我相信你,因为你值得这份殊荣。”
李溯眸中惊讶,他本以为常之茸会劝阻于他,不让他以身犯险,而李溯也想好了,若是常之茸不同意他前去荒北,他便回绝林太傅这番谏言,好好的在京中陪伴娇妻,哪怕遣散幕僚及苏广等人,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他只要常之茸高兴便好。
但想不到的是,常之茸非但没有劝阻,还很是支持与鼓舞,道出了自己心中无限的信任。
被自己所珍重之人,如此信任,李溯心中开怀,是他错了,他不该将常之茸看作寻常女子,她是那么通透耀眼,凡事皆以自己为重,所以才会让他义无反顾的爱上眼前之人。
李溯笑了起来,执起常之茸的双手,放于唇边,献上了虔诚一吻。
“待我归来,我亦要让我的妻儿,位于顶端,享无限风光。”
这一夜,两人合衣拥抱而眠,谁都没有做多余的举动,只是温柔的相拥着,互相的依靠着,抵足而眠,就像从五岁相识时开始,两人一同携手,经历了种种,亦步亦趋的走到至今。
翌日,朝堂之上。
在景帝还未下旨之前,李溯主动请缨出列,沉静的声音响彻乾元殿。
“儿臣愿带领我朝精兵,前去荒北边城,保家卫国,守护我大元领土,保卫我大元子民,请父皇成全!”
一句话,让所有朝臣都惊讶的看来,连同景帝亦然。
景帝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李溯良久,他才出声说道:“老四,这绝不是儿戏之言,你可要想好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即便如此,你亦愿意前去吗?”
李溯尤为诚恳:“儿臣愿意,为大元,赴汤蹈火。”
景帝很是振奋欣喜,道了一声好。
他原本还在纠结若是下旨派李淇前去荒北后,要怎么应对现下还在外头跪着的瑜贵妃,李溯的主动请缨,让他很是松了口气,几日绷着的脸也终于见了一丝笑意:“不愧是朕的皇儿,来人,立即宣旨,元延王带兵前去荒北,即日启程,越快越好。”
说完后,景帝还笑着对李溯开解道:“老四此去不必慌张,若不敌便是拖延些时间也可,待姬将军回朝,朕便会立即下令让他前去支援于你。”
李溯谢了隆恩。
却在此时,朝堂之上又一身影,跪了出来。
“父皇,儿臣亦请命前去荒北,辅佐于四皇弟,请父皇成全。”
话落,堂上众人又静了下来,不明白这李涛为什么突然跳出来要去荒北。
景帝沉下脸来,看着堂下跪着的人,有丝不耐道:“你又要干什么?”
李涛始终没有抬头,他叩首在地,字字郑重:“儿臣愿辅佐四皇弟迎战荒北,哪怕是以一士卒身份。若是此战胜,儿臣别无他求,亦不要任何奖赏,只求父皇一件事即可。”
景帝闻言,既然他想去又不要身份又不要奖赏的,便朝他挥挥手,敷衍的应了此事,不耐其烦的让他退到一边去。
就此,荒北之战落定。
瑜贵妃也终于在双腿跪废之前起了身,她不关乎于谁去迎兵打仗,只要不是李淇前去,她便安心。
而李溯这一举动,让朝堂之上的所有朝臣都对其刮目相看,平日里都以为李溯默默无闻,于任何事上都不曾凸显分毫,皆以为他这辈子便是个心无大志的闲散王爷罢了,谁能想到,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李溯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皇嗣,是那个愿意为国家赴汤蹈火之人。
李涛之举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不想在京城待了,宁可去荒北送死。
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京城,不少百姓都对李溯自请去荒北交口称赞,亦对他有了不小的改观,因为一个皇子,能够替国出征,于百姓心中是极为钦佩的,这与世代为将领的姬府不同,皇子是何身份,龙血凤髓,他们没上过战场,没经历过血腥,甚至从小锦衣玉食,却能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为了保护边城百姓,如何不叫人动容。
亦有不少人说,李溯是因为幼时在宫外长大,也曾是布衣芒屩,更能体会到百姓之苦,遂才愿前去荒北。
总之短短三日,京城之人便都清楚李溯不日便要出征。
京城别院内,纤月姑姑已经连着几日梦中惊醒,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自从李溯要去荒北的消息散出,她便整日失眠,面色也极其不好。
常之茸带着小虎前来时,看到的便是面色苍白无血的纤月姑姑,那双无神的双眼中,疲惫万分,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而自出宫以来,纤月姑姑已经很少有如此愁容。
常之茸不禁担心道:“姑姑怎么如此不爱惜身子,小铃,快将膳食端来。”
小铃忙去端膳,纤月姑姑坐于轮椅之上,比之前又消瘦了几分,头发亦多了不少白丝,她却摆摆手道:“不要拿了,我实是没有胃口,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