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应下,退身离去。
念双在一旁担忧的问道:“此事……日后会不会传出不好的言论?”
常之茸沉下气,在所难免的说道:“最难堵的便是悠悠之口,今日即便杨菡已经致歉又让那些下人们领了罚,可此事已出了,谁人都知道我和朱公子在一个房间内被关了半个时辰之久,即便没有什么,恐怕也会有人去臆想什么,看热闹总不嫌事大,到时一传十十传百的,便不知要传成何样,杨菡当真是好算计,她这番就算我和朱公子都是清白的,也能制造一番闲言碎语。”
念双心中有丝着急:“王妃,我们当如何应对?”
常之茸想了又想,整理好有些焦躁的心态后,唇角勾起道:“既已出了事端,便以不变应万变,我们无需应对,因为越是加以解释,越显得遮遮掩掩。”
不仅如此,常之茸还要如往常一样,多与朱彦策有些走动,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她便是和朱公子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再无其他。
翌日,杨菡果然如约而至,拿了上好的翡翠玉石,还拿了几匹名贵蜀锦,这诚意确实是尽了,只是歉意未必是真,她并未久留,心中定也是清楚常之茸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很是春风得意的走了。
而京中不出十日,已然传出了元延王妃和丞相府嫡子间的种种言论,虽探讨之人并不多热烈,但亦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茶馆内隐约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听元祺王府的小厮说,前些时日元延王妃和丞相嫡子共处一室近一个时辰之久,啧啧,这孤男寡女的,一个未娶,一个夫君不在京,我还真就不信这二人何事都没有!”
旁边之人否认道:“不说是被下人误关在一个房间内吗?那几个下人都被严惩了,那日我亲眼所见他们被管事的扔出了元祺王府,平日那般亲和的元祺王妃还因此发了狠话,就你还在这造谣。”
“嘁,我识得月重楼的小二,他几个月前便总跟我说,元延王妃和朱大公子总一同用膳,关系好的不得了,起初大伙都以为便是君子之交,现下啊,可说不准喽,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猫腻。”
话落,旁边桌的一个小伙忽然插了句嘴:“要是有猫腻,这二人怕是躲着都来不及,今日我还瞧见元延王府和丞相府的车架在月重楼门口呢,如此坦荡,我瞧着不像是有何要遮掩。”
这人闻言惊讶道:“这风口浪尖的,他们还敢相会月重楼?当真不怕流言蜚语满天飞啊。”
与他同桌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便也别乱猜测了,朱大公子在京中向来为人坦荡,众人皆知,他乃是真君子,那元延王妃虽不如何露面,但听说长安街月心堂那间药铺,便是王妃所授意,才可随意赊账。我是不信这二人会私下苟且。”
说罢,这人也消了八卦之心,几人喝着凉茶又聊起了其他趣事。
而此时的月重楼的雅阁内,常之茸和朱彦策如往常一般,在此用膳。
只是这次有了不同,桌上再不是常之茸爱吃的口味,每盘菜都一片通红,看着便觉辣味十足,不得不说月重楼的膳夫很是厉害,不仅能做清口,还能做重口,那剁椒鱼瞧着就令人食欲大开,连不怎么食辣的常之茸都眼馋了。
朱彦策看着这满满一桌的辣味,心中是甜的,面上却笑着摇头道:“王妃此时约我出来,便不怕外面这些流言更加过分吗?”
常之茸抿唇一笑:“朱公子不是也没有拒绝我的邀请吗,如今越是遮掩,才越是麻烦。”
朱彦策点头:“与王妃想法不谋而合。”
常之茸将菜品都往朱彦策的方向推了推,尤其是那盘剁椒鱼,她笑语晏晏道:“快尝尝这个,今日特意嘱咐了月重楼的膳夫,做一桌辣味来,看着卖相不错,只是不知味道如何。”
朱彦策执起竹筷,夹了一箸鱼肉,肉质鲜嫩,入口即化,辣味也是恰到好处,舌尖能体会到微微的刺激感,让人不自觉便想夹第二口。
常之茸见状,不禁笑的更是开怀:“少见朱公子这般爱吃的模样,看来今日这些辣味没有白做。”
闻言朱彦策有丝羞愧,强迫自己放下竹箸道:“确是很久没有吃到如此合胃口的食物了。”
“那便更要多食一些。”
常之茸自己吃不了几口辣,便开始给朱彦策布菜。
朱彦策有些许的不适应,因为平日里与他人用膳,近乎是他在照应别人,少见有人能给自己布菜,且因着常之茸曾经做过宫女,布菜的手法都是经过宫中训练的,能够眼尖的识别到朱彦策更爱吃哪个,又确保每道菜都能让他尝到鲜,还能将爱吃的菜多吃几口,侍候的面面俱到。
最后朱彦策耳朵尖都红了,属实有些招架不住,笑着说道:“王妃这般,让我不禁要羡慕四殿下了,能够有人天天如此在旁侍候,四殿下好福气。”
常之茸这才放下竹筷,摇头轻笑道:“只是布菜罢了,若说侍候人的本领,我比纤月姑姑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呢,应是四殿下娶了我,福分都变少了。”
见她如此妄自菲薄,朱彦策面上极是不同意,他温声道:“王妃的好,怕是京中许多女子都不及的,许是王妃自己并未发觉。”
常之茸笑了起来,有些逗趣道:“我还道只有四殿下会如此恭维于我,原来朱公子也会说这些恭维话。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是清楚的,出嫁前,我总担心自己会成了四殿下的拖累,我无家无势,事事都要靠着殿下庇护,现下想来,确是欠了殿下许多。”
朱彦策记得常之茸出嫁前,曾与他说过,她对李溯是没有男女之情的,那句话朱彦策始终记在心里。
可此刻看着常之茸面带微笑,提及李溯时,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
朱彦策捏紧了手中的茶盏,语气却依旧温润,他问道:“王妃如今对四殿下的情感,还是和出嫁前一般吗?”
没想到他会问到如此隐私之事,常之茸有些红了脸,细想来,又觉得此事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不瞒朱公子,我于情感之事上始终比旁人慢半拍,对四殿下亦然。我始终以为我与他是亲情,或许是成婚后,我才慢慢发觉到,他于我而言的重要性,现下,若还要问我对四殿下是何情感,应当就是爱慕之情罢,我当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依赖他,今生今世,恐怕也再不会有一个人,能让我有如此深刻的情感了。”
第63章 . 阴谋 “死人,他若是死了,太子之位便……
朱彦策骨节泛白, 握着茶盏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他面上却笑意更甚,温润如风道:“如此便要恭贺王妃,寻得了此生挚爱, 并与他结为眷侣, 这或许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可遇却不可求之事。”
常之茸笑着拿起茶盏, 以茶代酒的喝下了。
她知道这一世的自己,已然十分幸运了, 有李溯能够待她如此, 她真的很是知足。
聊完了自己,常之茸打趣道:“朱公子自不是寻常人, 是丞相府的嫡公子,当今状元郎。连菁姑娘都能够远赴扬州,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朱公子亦能够娶得心爱之人, 只是不知公子心爱的女子,究竟是哪家贵女。”
朱彦策笑了笑,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 才温声道:“应当过几日, 王妃便会知晓此女子是谁了。”
朱彦策没有明着透露,常之茸便没再追问,总归这是别人的感情之事。
只是没想到短短三日后, 皇上的旨意便赐下了, 为二公主李清姝和朱彦策指婚, 一个月后,就要举办二人的婚庆大典,这个事情听闻是朱丞相亲自找景帝商谈的。
常之茸大惊, 她怎么也看不出,朱彦策会对李清姝心存爱意……且这二人性格南辕北辙,一个傲慢任性,一个温文尔雅,好似怎么也搭不到一起去。
但是朱丞相的首肯,常之茸还是能够猜出一二来。
本来丞相府便始终不偏不倚,在朝中保持中立,朱彦策娶京中哪个府上的贵女,都难免会与朝中哪一方势力有所关联,最稳妥的,便是娶一个没有何方势力,亦身份高贵之人。
此人便是李清姝无二了,她的母妃安嫔在宫中始终是不得宠的,从前便是靠着巴结姬贵妃在后宫生存,自从姬贵妃和三皇子的势力倒下后,安嫔就没有再寻到有力的靠山,因为曾经做姬贵妃走狗之时,便将与姬贵妃对立之人得罪个遍,如现今的瑜贵妃,处处都看安嫔不顺眼,没少在宫里给安嫔下绊子,遂这半年多来,安嫔和李清姝在宫中过的并不甚好,再想翻身当是难上加难。
朱丞相看重的,便是安嫔于宫中的不得宠和没势力,李清姝又贵为皇嗣,是丞相府的最佳人选,若三皇子势力还在,朱丞相是如何也不会让朱彦策娶李清姝的,她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此事常之茸感到惊讶,是因为她了解李清姝和朱彦策二人,但京中百姓可不觉得,都纷纷道此乃天赐良缘,一个是身份高贵的二公主,一个是人人称赞的丞相嫡子,二人身份可谓十分般配,连京中那些个跃跃欲试的贵女们,闻得此消息都不得不放弃。
因着再自命不凡的贵女,也不敢跟公主做比较,那真是云泥之别。
而此时的李清姝,接到圣旨后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她事先在宫里没有闻得一丝一毫的风声,这消息对于她来说,如同天降鸿福。
连安嫔都激动的当场喜极而泣,拉着李清姝的手不断的说:“清姝,你与母妃的好日子,终是要来了!”
李清姝看着自己母妃颤抖着声音,这一年安嫔发间都生了白丝,她知道瑜贵妃在宫里处处针对母妃,可她亦没有办法,景帝不喜欢母妃,也不喜欢自己,从前有姬贵妃在表面替她二人撑腰,还敢在宫中大声说话,现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踏出自己的院落一步了,只怕出去就要处处碰壁,若是父皇再不为她指婚,她当真便要崩溃了,已经不知多少个黑夜里,她噩梦连连,梦到自己会沦落到和李清娂同样的下场,一个和亲到南蛮,一个和亲去荒北。
然朱彦策的出现,于李清姝而言,便是天神一般,是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当中的。
安嫔抹掉眼泪,将李清姝按坐在铜镜前,亲手为她梳发,手法娴熟的挽了一个漂亮的百合髻,并将自己头上的双蝶金钗取了下来,给李清姝戴在头上,她抬眼看着镜中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掉了眼泪。
“清姝,是母妃无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自你幼时起,母妃便无法给你宫中最好的事物,母妃没有什么能耐,长相平平不如韶贞皇后美艳,勾人的本事也不及姬贵妃一半。母妃生下你,心里慌又怕,庆幸你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母妃保不全你,只能去给姬贵妃做低伏小,她如何羞辱母妃,让母妃做任何事情,母妃都自当忍着,只为了你我二人能在宫中讨得一份安逸。渐渐地你大了,亦只能在宫里处处讨好于三皇子,母妃看在眼里,知你不喜欢这般,可你还是做了,也知你在房中时常自己哭诉,为何身为公主,却要看着其他嫔妃和皇子的脸色,到头来皇上依然视你我二人为无物。”
“十几年来,是母妃对不住你,如今你得了这门好婚事,母妃终于可以安心了。待你婚嫁之时,母妃定将这些年来积攒下的好东西,都给你做陪嫁,届时亲自为你梳这百合髻。定要让母妃的清姝,我大元朝的二公主,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李清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和安嫔,她抬手握住安嫔不知何时枯瘦如柴的手掌,思及这十几年来在宫中的种种,倏然落下一行清泪,轻轻点头。
朱彦策与李清姝的大婚在即,京中常之茸和朱彦策的传闻本也逐渐淡去,没有给二人造成何影响,此番一有婚约,这些不好的言论便更是不攻而破,无人提及。
此时元祺王府内,杨菡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造的局,这么轻易的就被化解,也丝毫没给常之茸带来任何影响,那朱彦策更是气人,早不赐婚晚不赐婚,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迎娶二公主,让杨菡全然白忙活。
本来当初她让人跟踪常之茸,听闻到这二人会面的细节之处后,便笃定朱彦策对常之茸有意,现下来看,那朱彦策也是个花花肠子的表面君子,一边勾搭着常之茸,一边还惦记着二公主。
晚间亥时,杨菡正趴伏在李淇胸口之上,两人未着寸缕,刚刚经历一场欢-爱,屋中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去。
“殿下,妾身本想替殿下分担分担忧心事,未曾想到那元延王妃也是有手段之人,颇是难以制服呢。”
杨菡撒娇着气道,还用手在李淇胸前画圈,似是受了委屈一般。
李淇把玩着她的秀发,闷声笑了下,一双阴柔眼微眯道:“你莫要小瞧她曾是个宫女,在宫里混迹过的,没有哪个是简单人,你自然斗不过。”
杨菡听闻娇笑道:“殿下说的是,妾身便是太过单纯了些。”
“你这鬼灵精,还敢自称单纯?”
“哎呀,殿下。”
李淇放下手中那一缕头发,面上笑意渐浓:“元延王一事你无需插手,我已然有了打算。”
杨菡不禁抬头好奇道:“殿下作何打算?”
李淇唇边笑意不减的问:“什么人最构不成本殿太子之位的威胁?”
杨菡蹙眉思索,不得而知。
李淇直接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杨菡一声轻呼,他半是调笑的说道:“死人,他若是死了,太子之位便可收之囊下。”
杨菡惊讶了一瞬,眉眼间亦笑意连连,她轻锤了李淇的臂膀一下:“殿下真坏,有此打算也不与妾身说,妾身还在乱忧心呢。”
李淇埋首在她颈侧轻笑,两手又不老实起来,二人再次沉溺在一场情-事当中。
他们亦未发觉,房梁之上一道黑影闪去。
临近六月底的时候,常之茸给朱彦策备了份厚礼,送去了丞相府上,七月初,常之茸亦盛装出席,参与了朱彦策与李清姝的成婚之礼,当日丞相府内热闹非凡,不仅常之茸去了,钟府卫府和一些平日里与朱彦策关系不错的府邸,悉数前来,连同李清婉都过来送了份薄礼,谢过丞相府这些年对月氏店铺的照顾。
婚礼毕,已快戌时,常之茸和李清婉一起回了京中别院。
一进到院内,纤月姑姑还未歇息,正在院子里陪着小虎玩,小虎见是常之茸来了,忙跑了过去,躬身道:“王妃,清婉姨娘。”
常之茸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叨扰了纤月姑姑一整日,不去道个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