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配合着放开喉咙哭了起来,张夫人向外叫了赵家的进来,一看是溺了,少不得抱下去收拾,倒把室内感性的气氛给冲淡了。
林老太太到底没有留饭,嘱咐贾敏好生跟着张夫人学习,便要回府。张夫人亲进了室内,将自己暗中加过一点儿修复液的人参养荣丸拿出一盒子来:“这人参养荣丸并不是寻常的方子,是老御医替我制的。我自己吃着很有效验,老太太不妨拿回去试试。”
听她这么一说,林老太太郑重的收了起来。不说老御医亲手配制的名头,只说张夫人经了丧子之疼、守丧之劳、难产之伤,现在刚出月子便如没事人一样,就知道这药一定不凡。
张夫人见她收下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药林老太太吃了,身体应该能好得多,贾敏也不会如前世一样刚过门不久便要守婆婆的孝,因此耽误了子嗣。
“老御医医术不凡,老太太用过之后,可能会多出汗,汗可能有些脏,那是身子里不好的东西都排出来了,不要害怕。”张夫人怕林老太太排出脏东西害怕,连忙交待一句。
林老太太点头表示明白,又问:“海儿的身子也弱,不知能不能吃。”
能吃,怎么不有吃,张夫人正想着怎么劝说林老太太让林如海也用这药呢,林老太太主动提出来更好了。林如海要是吃了的话,说不定从此更改了林家男丁体弱的基因,官也能做得时间长些,将来贾琏也有个可靠的助力。
贾敏一直在旁边没吭声,她想起上次张夫人也给她吃过这样的人参养荣丸,自己用过后还真是出了一身的脏汗,想想都让人不好意思。
送走林老太太,张夫人看着贾敏长出了一口气:“妹妹,你是个有福气的。”
贾敏听了抿嘴一笑:“我这福气都是嫂子给的。”不说那人参养荣丸吃过之后让自己身子一日比一日轻便,就是荣国府还有老太太传出的那些流言,若不是嫂子告诉林老太太自己一直跟着她,今日林老太太是不是这个态度就两说。
自己虽然枉做了一番小人,张夫人心里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到十二分,对收拾正院的房子也上心了起来——她可跟林老太太说过了,自己一房马上要搬进正院,更方便与贾敏相处。
以张夫人的求生欲,自然不会做出住进荣禧堂正房之举——她可不敢逾制,别说贾赦还不知道会袭个什么爵位,哪怕比原著高点袭爵,铁定也达不到国公的高度,住进荣禧堂,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贾赦对荣禧堂却有着执念的,哪怕张夫人说破了嘴,他还是想着自己能光明正大的住一住荣禧堂,好告诉别人他真的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了。
倒是贾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一次贾赦给她请安的时候也劝贾赦不要搬进荣禧堂,生生让贾赦生出了逆反之心,非得要搬进去不可。
张夫人早知贾母在斗争中成长起来了,现在不再正面与自己为敌,改把贾赦当成枪使,让张夫人对她更警惕两分。不过贾赦非得要住荣禧堂也不是不可以,住!
谁说住进荣禧堂只能住正房,把两侧的偏房加建一下一样住人。
虽然京中四月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动土根本不成什么问题。至于说什么三年无改父道,贾赦这个一家之主都不在乎,张夫人也没有什么思想顾虑——最多是让下人把嘴闭上,不许出门乱说就是。
有了赖大等人被送官之事,再经过选拔上岗的洗礼,荣国府现在留下的奴才很是听话,主子不让做的大都不敢违逆。就算还有一个半个愿意嚼舌头的,身边还有好些没差事的,在那虎视眈眈等着拿了别人的错,自己好有个差事呢。
于是荣禧堂院内不出几日,便重新修整了东西偏房,偏房后又加盖了罩房,好做下人值夜之用。贾赦本还有些不满,是张夫人告诉他,若是真不怕人参他违制,那他尽管自己住去吧,自己与贾琏是不会去住的。
贾赦无法,只好在东偏房住下,张夫人毫不犹豫的带着贾琏住进了西偏房,又让贾赦生了一回气。可是张夫人的理由十分充足:大家都在守孝呢,自然分开住最是妥当。
她这里妥当了,有人却不甘寂寞了,大家刚刚搬完,张夫人正在与张常家的几个商量着还有什么地方不周到的没有,便听到东偏房莺声燕语不休。
是贾赦那几位通房丫头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东大院的时候几个丫头住的远,是听不到的。不想住进了正院,倒比在东大院的时候更吵了。
“去,请老爷过来议事。”张夫人不介意贾赦睡不睡通房,也没心情跟几个通房丫头斗智斗勇——自从他们定下搬进正院之事,贾珍可是没少围着贾赦跑前跑后,若不是贾赦把孝期看得比较重,说不定就要拉着贾赦出去喝花酒了。
宁国府都是些什么玩意,张夫人再清楚不过。她也想过是不是让贾赦劝劝贾敬,最好让那货别去修什么仙炼什么丹药,可是现在贾敬除了爱看些道经外,并没表现出要出家,张夫人根本没有借口。
劝不了老的,还得防着小的,张夫人不是一般的焦燥,她很怀念上一世最后几年的时光,希望还能过上那么平和的日子。
贾赦进门就见张夫人一脸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故意咳嗽了一声,提醒张夫人自己来了。张夫人抬眼看了他一眼,连身都没起,只问:“那几个丫头,老爷是想着让她们一起住在东偏房?”
口气十分不善,贾赦便知张夫人要与自己商量的,就是这件事。脸上不由有些讪讪:“她们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住进主院,自是夫人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便是。”
好吧,听着也还算上道,张夫人的脸色稍好了些:“这几日贾珍不读书吗,怎么总是来寻老爷?”
夫人提起来贾珍来总是连名连姓,全无一点亲近之意,贾赦已经习惯了:“他也是好心,想着咱们刚刚搬进正院,怕咱们不知里头的规矩,所以提点我一下。”
“他来提点老爷?”张夫人对贾珍表示了极大的鄙视:“敬大哥现在袭的不过是三等将军,却敢住进宁国公府正堂,真有人弹赅便是逾制之罪,他哪来的脸来提醒老爷。”
说起这个来贾赦就没有刚才那么好说话了:“八公谁家没降等,家主不都是在正堂里住着,偏你要矫情这个,等着出了孝有人来拜,见到咱们住在偏房,那才是笑话呢。”
哟呵,这是攘完了外,想着安内了,要对自己摆丈夫的架子了是吧?张夫人冷冷看向贾赦,想问问他这个内的范围,咱们是不是得扩大一点儿?
张夫人不管贾赦高兴不高兴:“别人笑话不笑话我不管,只要能保得住命便好。老爷现在还没袭爵呢,等着袭了爵改制又得些日子,自然要先住在偏房。”
“得了得了,”一说起保命,贾赦就不由的想起张夫人遭遇的那些伤害。那些可都是他的亲人,竟然那样伤害夫人,夫人脾气大点好象也很正常。
张夫人知道贾赦是要顺着毛撸的,可是现在她却没那个心情:“咱们收拾得也差不多了,老爷明日起便闭门读书吧。贾珍每日来除了与老爷说些有的没有移了老爷的心性,再无别的裨益。”就不用让他上门了。
贾赦就气鼓鼓的坐下:“本来咱们守孝便没有几个人来往,全仗着珍儿过来与我说说外头的消息。若是他也不让上门的话,外头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再说宁荣两府一向守望相助,怎么好说不让人上门的话。”
听说贾珍居然能说消息给贾赦,张夫人怎么那么不信呢,面上不由浮出讥笑:“他这几日说了什么消息给老爷听?”
贾赦想到贾珍透露给自己的话,面上现出得色,猛然发现张夫人面上的讥笑,又有些生气:“不过是外头的事,你只管好内宅便是。”
张夫人好气又好笑:“内宅之事就不关外头的事了,多少人家深宫里还能打听出消息来呢。”
贾赦就恨不得再上去捂张夫人的嘴,夫人自从生了琏儿之后,嘴越发敢说了。张夫人见他发急,向他摆着手道:“外头都是咱们得用的人,若是在自己家里说话还得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也不必说了。”荣国府的奴才该清的清差不多了,荣禧堂用的更是东大院的原班人马,便是洒扫的当初都让王夫人带走了。
听她说自己家里说话不必防人,贾赦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异,不过想想也对,却还是向张夫人道:“那也不能胡说。”
张夫人便催着他说说贾珍这几日都说了什么消息。贾赦怕张夫人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便告诉张夫人,贾珍这几日走得勤,是因为机缘巧合,与太子的一位门人扯上了关系,说不定将来可以攀上太子的关系。
至于太子的门人是谁,贾珍没有告诉贾赦,只说要是贾赦也有意靠拢太子,等着过了小祥之后他会替贾赦介绍。张夫人听了心里就是一突:“老爷,咱们可还在守孝呢,要做什么总得出了孝之后。”
贾赦就有些不耐烦:“现在谁还真老老实实守上三年。若是能出孝前搭上太子,将来袭爵的把握就大几分。”
说来这贾家的男人本事不怎么地,可是这敢做梦却一直没停止过。张夫人知道他所谓袭爵的把握大几分,不是怕自己不能袭爵,而是做着能如贾代善当年一样原品袭爵的梦。
还有那个贾珍,现在贾敬还没出家呢,怎么太子就找上他了呢?即想到了,自然要问一问。这一问不要紧,把个张夫人几乎没气得吐血:
贾珍的媳妇怀孕了!!!
“老爷!”张夫人强咬着牙没让自己骂出声来,你是不是傻?!你自己老爹刚死了不到一年,那上贾珍虽然不必守一年的孝,可是九个月的功服他是不是要服?现在满打满算还没到九个月呢,贾珍媳妇就怀孕了?
这女子有孕,哪怕是身子再柔弱的,也得一个月左右才会的反应吧,这么一算贾珍媳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
贾赦从来没见过张夫人这样愤怒过,哪怕是贾瑚出事、张夫人难产之后,也能压制着怒火先处理事情。现在看着张夫人杏眼圆睁,双唇紧抿的样子,不由有些心里发虚:“人家有喜,你生什么气。”
“老爷可知道这孝期有子是什么罪过?”张夫人一听就知贾赦是没想到,直接问他。
贾赦脸色就是一变,心里一算便知道张夫人为什么这样生气了,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张夫人直接火上浇油:“老爷也不必生气,所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只是没想到,这亲戚也无余悲,还敢大剌剌把事说到老爷面前。”脸上是说不出的失望。
贾赦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东府问一问敬大哥。”
问贾敬有什么用,他自己都能吃丹药吃死,现在说不这正想着怎么摆脱凡尘呢。张夫人站到贾赦面前拦住他:“若是敬大哥一心想抱孙子,不能如了老爷的愿呢?”时人也不是没有孝期闹出过人命的,一般都是做个早产之类的遮掩过去。
贾赦听了脑子都疼了:“那依你如何?”
张夫人看着贾赦,一字一顿道:“与东府分宗。”
换来的是贾赦你是不是在逗我的眼神,张夫人摇了摇头:“老爷是觉得我小题大做吗?”见贾赦点头,张夫人无奈的道:“我也知道这聚族而居守望相助,可保血脉繁衍。可是老爷,国公爷仙逝前向圣人交出兵权,为的是什么你忘了吗?”
贾代善没病之前,任的可是京营节度使,一病马上就交出了兵权,不就是为了防着贾赦这个继承人没有本事接掌,若被有心人一拉拢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吗?
贾代善能把自己已经准备好银子还国库之事告诉贾赦,就一定会告诉他自己为什么痛快交出兵权。果然,贾赦听了张夫人的话并没多有诧异,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张夫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更觉得自己运气好,正想着怎么疏远宁国府,贾珍就直接给送来了理由:“可是国公爷与宁国公在军中的威望,不是简单交出兵权就能泯灭的。不然贾珍不过是个白身,太子门人怎么就看上了他。”
冷静下来的贾赦,还是能听得进道理的。现在脸上就现出了思索之态:“我也在纳闷,是什么样的孩子,这样着急着说亲,珍儿媳妇肚子里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定娃娃亲一说。”
张夫人只觉得天雷滚滚:“难道有人要与贾珍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结娃娃亲?”
贾赦也越想越不对劲:“正是。”四周看了一下,发现人早就被张夫人打发出去了,才悄声向她道:“那个太子门人说,是太子在外的遗珠,因为生母实在低微,现在不便相认。不过太子很疼那个女儿,想着寻一个老成可靠的人家尚公主。”
这还真是一个神展开,张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自己蝴蝶翅膀作用怎么这么大,明明上一世那个秦可卿是王子腾从中牵线,贾母与王夫人硬做保山,才与贾蓉成就亲事。这一世竟是太子门人亲自出面。
难道是剧情修复起了作用,眼看着王子腾被贾赦直接干得没了京营副节度使之职,王夫人也被赶出了荣国府,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没法修复的事儿来,所以让还有娘肚子里的贾蓉就与秦可卿定亲?
张夫人不得不提高警惕,如果真是剧情修复的话,那她是不是还要面临着早死的结局?她可是还要回末世的,在这里死了灵魂也就散了。
“老爷,那位现在还只是太子,何来尚公主一说?再说不过是个外室所出,皇家是不会认的。就算那位有一日登基,还有宗人府呢。”贾珍想让自己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尚公主,那就是做梦。
贾赦已经低着头不说话了。张夫人还得继续说下去:“看来东府是要站队了。老爷,想想我父亲,想想张家的下场,这站队有什么结果,还用我说吗?人都知道宁荣两府一向守望相助,若是不与宁国府分宗,将来……”
“不会,”贾赦下意识的来了这么一句,一抬头才发现张夫人眼里已经有了泪光,知道夫人这是想起了张家凄惨的下场。他也没有忘记,张家出事之时,夫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还有悲痛欲绝的哭声。
再经历那么一次,别说夫人,就是他也受不了。何况那时荣国府还只是姻亲,夫人已经是出嫁女。可是荣国府若是出了事,他与夫人要首当其冲。
还有琏儿,他能多大?张家,可是一个男丁都没留下。
想到这里,贾赦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抱着一丝希望问:“也不至于此吧,太子,可是圣人亲封的。”万一宁国府站对了呢?
张夫人很想告诉他,太子很难成功的,除非如贾瑚那世一样,现在皇帝就直接挂了或是不能理政,不然别的皇子们一天天长大听政,一定会想法子一齐先将太子拉下马,再对皇位展开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