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找他,主要为了他的那堆东西,衣鞋,手表,日用品,很多值钱的物件,还留在她家,奚薇全部打包好,给他寄过去。
“两个大纸箱子,你注意查收。”
霍良深客套道谢:“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该不会连床和沙发都打包了吧?”
奚薇失笑:“不至于,还得赔给房东呢。”
两人若无其事般交谈几句,结束了通话。
陈皓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
“这么简单?”
不哭不闹就算了,竟然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厉害。
那头,奚薇放下手机,呆坐在床边发愣,一室清冷,她又变回一个人了。原以为心是死的,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放他离开,可真到了眼前,听着他不冷不淡的寒暄,若说一点儿也不难受,那可真是块石头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的,以前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当然也可以。
想着想着,奚薇笑了笑,一低头,发现眼泪砸到手背,啪嗒啪嗒,像断了线的珍珠,她赶紧擦干净,吃药睡觉。
那以后倒是没再见过苏令城,也没见过霍良深。天气渐渐凉了,深秋时她又被调到了晚班,一个人守着便利店,偶尔喂喂流浪猫,偷空出去抽两根烟。
长街一如既往的空旷孤寂,路灯立在树旁,汽车经过时,她会下意识地回避,担心里面坐着霍良深。
而他后来的确曾路过这里,心里有些闷,说不清那感觉,就是不舒服。于是让小何不要再走这条街,宁愿绕远一些。
和奚薇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好像一场诡谲的梦,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完全清醒,过了几个月,依然感受得到她的气息,仿佛长在了他的身体里。
偶尔回家吃饭,父亲和继母问起奚薇,知道他们早已分开,并且再无联络,也没多说什么。
他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欢她,可又对她印象深刻,不会轻易忘记。
日子照常过着,姑妈和姑父的离婚风波终于有了结局,大家以为她会忍下这口气,没想到竟然逼着姑父赶在今年最后一个月把证给扯了。
全家人大吃一惊。
“五十多岁离婚怎么了?反正徐邵也大了,我自己有房有保险,再不济让我哥和儿子养我,怕什么,谁要看他的脸色?我早就受够了!”
徐邵被他母亲这么刺激,倒忽然变得懂事起来,什么莉莉安、葡萄,都不管了,专心致志搞事业,发誓要给他妈争一口气。
也不知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更让霍良深诧异的是,陈皓不吭不响的,忽然就订婚了。女方是他大学同学,常年国内外两边跑,两人一直断断续续的保持着联络。月初她回国,隔离期间陈皓每天开视频陪她闲聊,之后碰了面,大概一拍即合,双方都有成家的打算,于是很快定了下来。
“你也知道我喜欢小孩,这个年纪差不多可以做准备了。”
霍良深说:“行,我的份子钱也准备就绪。”
陈皓笑说:“你爸不是很想抱小孙子小孙女吗,你呢,还没打算呢?”
“没结婚哪儿有得抱。”
“过完年就三十了,到时家里肯定催得更狠,你可当心点儿。”
霍良深也心烦,先前有奚薇在,她可是再好不过的挡箭牌,对付长辈可见奇效。
想到那次在饭桌上,父亲和后妈吃瘪的情形,他忽然就笑起来。
紧接着慢慢怔住,笑意敛去,不由自主蹙起眉心。
怎么搞的,他怎么又想起奚薇了?
第22章
时近年底, 公司热热闹闹的办完年会,这就准备放假了。霍良深还小的时候, 厂子里年会抽奖,父亲都会给他留个名额,就算人不来,也会帮他抽。现在情况对调,父亲倒是很积极地参与进来,跟个小孩儿似的,抽到一个保温杯,比人家拿几万块奖品的还要高兴。
过年是一道催婚的大关,霍良深早就想好了, 远远的躲出去, 不给长辈唠叨的机会。
恰好菲亚正打算去一趟加德满都, 邀他同行。
两人很久没有一起出行了, 这次显然就是复合之旅。但霍良深不想经历隔离,菲亚为了迁就他, 把目的地改为距离加德满都只有九十公里的的边陲城市日喀则。
霍良深以前和朋友到过西藏,但只去了拉萨林芝等地, 还没有来过日喀则。
菲亚很兴奋, 精力充沛, 挂着相机,对任何事物充满好奇。
他们去逛寺庙,去看冰川湖泊、古城遗迹、五彩沙漠。菲亚做攻略,安排路线, 在她这里,霍良深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心情是寡淡的, 人也懒散许多。
之前带奚薇出门,他都是绝对的主导,总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她,所以打起十二分精神,每回抱着期待,想讨她欢心,看看她的反应。
如此说来,他也和普通男人一样,希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有成就感。
而奚薇,独立生活时,除了做饭,什么都会干,就是不愿意和外界接触,碰到他这个善于社交的,自然把一切都交给他掌控。他们就像凹和凸,刚好能够嵌在一块儿。
来到日喀则不过三天,霍良深已经觉得无聊,但菲亚兴致很高,穿上藏族服饰,四处摄影拍照,乐此不疲。
这天他们抵达边陲小镇,霍良深有点感冒,不想动,于是留在旅店院子里晒太阳,菲亚出去逛了一圈,回来时他正在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你好点儿了吗?”
菲亚伏在他腿边,伸手探探他的额头。
霍良深“嗯”了下,仍望着手机。
“这个镇子很小,很快就逛完了。”
“是吧。”
“好安静啊,你会不会觉得闷?”
“不会,你高兴就好。”他说:“薇薇你不就喜欢这种人少安静的地方吗?”
菲亚愣住:“谁?”
他毫无察觉。
“Anson,你刚刚说什么?”
他抬起眼帘,不明所以:“怎么了?”
菲亚又气又好笑:“你叫我薇薇?”
他也愣了:“有吗?”
菲亚摇头轻叹,抚摸他的脸:“我看你是真的病了。”
暖阳笼罩着,清风拂面,霍良深脑中一片空白,呆坐在那儿许久。
菲亚觉察到他低落的情绪,这段旅途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加上感冒,身体不适,最后只好决定缩短行程,提前返回清安。
小何已经放假了,没有人接机,他们搭了辆计程车,菲亚因为放心不下,坚持陪他回家。
霍良深一进门,直接进卧室睡觉。
醒来时,发现行李已经被整理好,菲亚正在厨房煮东西。
“我刚出去买菜,商场超级热闹!”菲亚笑眯眯的:“你饿了没?马上就能吃了,等一下下。”
他靠在边上看了会儿,心想,她哪儿来这么多的精力呢,都不累吗?要是换做奚薇,肯定在车上就睡着了,还得他抱着回家。
霍良深走过去,从后面搂住这个女人。
感觉竟然很陌生,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菲亚常年保持运动,有马甲线,前凸后翘,紧绷绷的,而奚薇很软,像水,仿佛会融化。
“你在想什么?”菲亚回身看他:“怎么不说话?”
霍良深眼帘低垂,望着面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她自信,漂亮,独立,善良,是永不落幕的骄阳,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周围所有人的喜爱,和她相处永远那么轻松愉悦。
真是个小天使。
菲亚黑亮的瞳孔倒映出他的脸,一时动心,于是踮起脚吻他。
霍良深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菲亚睁开眼,目光困惑,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他也想知道。
“牛肉还要多久,我好饿。”
“很快,你去餐桌前坐着吧。”
“嗯。”
两人心不在焉地吃饭,菲亚忽然问:“薇薇是你前女友吗?”
霍良深头也没抬,冷淡地“嗯”了声。
“你们还有联络?”
“没有。”
“她是做什么的?”
霍良深不答。
“为什么分开呢?”
他慢慢蹙起眉心,放下筷子:“别问了,行吗?”
说着饭也不吃,离开餐桌。
时近除夕,菲亚赶着回澳门过年,路上给他发了一条信息:Baby,过两天再陪你,照顾好自己哦。
霍良深却想,为什么有一个小天使在身边,还是会那么无聊?
因着春节,不得不去父亲那边住两天,弟弟也回来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吵吵笑笑,霍良深觉得自己像个外人,等初一扫完墓,初二拜访过亲戚,到晚上,他迫不及待逃走,回自己公寓。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不知道哪个邻居停错地方,占了他的车位,真蠢得要命。
于是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处理。
等待的时间里,猝不及防的,又想起了奚薇。
他们刚同居那会儿,霍良深住不惯她的小房子,某天晚上载着人,强行带回家。
当时奚薇和他好像起了什么争执,相互冷战,到了车库,她迅速解开安全带,猛地去拉车门,打不开,回头恶狠狠地瞪他:“我要下去。”
霍良深搭着方形盘,轻飘飘的说:“你下啊。”
“车门锁了我怎么下?”
“那你解锁啊。”
奚薇倒吸一口气,往中控台和档把周围乱按。
霍良深懒散地瞥着。
“那是双闪。”
“你把空调关了干嘛?”
奚薇满脸涨红,愈发恼怒,以为解锁键在方向盘或是驾驶座那边,于是扑过去找。
霍良深笑起来:“诶,诶,干嘛呢,人家看了以为在车震,你能不能注意点儿?”
奚薇无法,气得直掐他。
……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什么,打开副驾座的小抽屉,里面还放着曲奇饼干和小零食,都是奚薇以前爱吃的。
霍良深拿出来,通通丢干净。
车子停好,回到家,他走进储物室,盯着几个月前寄来的两箱东西,终于决定拆开。
一箱是他的衣物和日用品,另一箱是他送给她的那些名牌。
霍良深坐在地板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整齐叠放的衬衣,压着一张纸条。
打开来,是她的笔记,只有两个字。
谢谢。
霍良深有点儿崩溃。
谢什么呢,她不是应该怨他半途而废、落荒而逃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她、帮助她,可最后却放弃她,丢下她走了。
为什么不是恨呢?
霍良深摘下眼镜,手掌覆着眼睛,静默片刻,起身去开酒。
想找个人陪,可朋友都忙着过春节,哪里有空抽身。
掏出手机,发现小菠萝给他发了条微信。
这位大美人,先前分明摆出高傲的姿态,以为是个洒脱的,结果上了床就变得拖拖拉拉,各种试探、询问,非要他把话说绝才作罢。
而奚薇,断得如此彻底,那回通话之后再没有联络,微信也删了,干干净净地退出他的世界,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霍良深犹豫了很久,想给她打个电话,就当新年问候,没别的意思。
这么暗暗下了决心,拨过去,谁知竟然变成了空号。
连手机号码也换了吗?
他有些失落,望着窗外天色渐暗,坐不住,抓起钥匙出门,决定见她一面。
熟悉的街道,因为过年,大部分商铺都已关闭,只有便利店依旧照常营业。
霍良深把车停在路边,打开窗,抽了半支烟,许多回忆涌上心头,纠缠着,甜蜜与酸楚都被盖过,此时此刻,竟然只有强烈的思念而已。
他推门下去,走进店里,想象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眼前,柜台边站着一个陌生的青年。
霍良深打量片刻,心下纳闷,难道她休假去了?
“请问奚薇在吗?”
“啊?”青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哦,薇薇姐啊,她早就不在这里做了。”
闻言,霍良深怔住:“她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个月吧。”
怎么会这样?
霍良深又前往她家,径直上楼,按了门铃,一个穿着花睡衣的中年妇女现身。
“你哪位,找谁?”
他猝不及防,还想反问你是谁,但忍住了。
“奚薇呢?”
“谁啊,你找错地方了吧?”
他怎么可能走错,屋内的摆设再熟悉不过了,连床和沙发都是他换的,这不还在那儿么。
“我朋友她一直住这里的。”
女人说:“你指的是上一任房客吧,我搬进来两个月了,现在是我在住。”
霍良深有点懵,看这意思,奚薇辞掉工作,还搬了家,难道她离开清安,回平奚去了?为什么?
就因为他们分开,所以这边的一切都不要了吗?
不,我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霍良深心神不宁地想着,会不会出了别的事,她、她会不会……
第23章
怀着强烈不安的预感, 次日午后,霍良深驱车前往平奚, 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奚薇母亲家。
开门的是高叔,屋内只有他一人,看见霍良深,难免有些诧异,随后请他进客厅坐。
奚薇不在。
“她过年没有回来吗?”
“回来干什么?”高叔说:“按她的脾气,大家以后应该不会再联络了。”
霍良深心想他们难道又发生什么矛盾:“那您有她的手机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