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她大喊一声,扑上去,筱如花浑身一震,抱起水眉到马上,趁着别人看不见,她对着她屁股就是一巴掌。打的水眉哇哇叫的,筱如花双眸欲冒火,压抑着声音不叫外人听见:
“闭嘴!想叫人看见丢脸啊,混账东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脸多大啊京城装不下你了是吧!”
“您怎么在这里的?”水眉被打的哭起来。
鹰枕戈笑着看她们,解释起来,原来他看形势不对,因为是荣凤卿旧部,苏胥肯定要迫害于他,于是连夜带着筱如花跑了,筱如花气的打了他一路,他也没有动摇。
水眉看一眼鹰枕戈,再看一眼筱如花,眨眨眼睛道:“你们…”
筱如花脸上有些难堪,一个巴掌拍过去:“小孩子家家问这些混账东西做什么!再问头给你打掉。”
水眉委屈死了:“我要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又没问你们什么关系。”
几个人吵吵闹闹时候,鹰待旦上来了,倒也过来扶着鹰枕戈下马,喊了声父亲,筱如花轻描淡写的瞥一眼鹰待旦,鹰待旦也看她一眼,鹰待旦生的和他爹不是很像,出了身子高大,面容上鹰枕戈更为刚毅,而鹰待旦却显得清秀阴柔。
大概他娘,是个美人吧。
筱如花上下打量着鹰待旦,耻笑一声,极为不友好。
“这位是谁?”鹰待旦问他爹,鹰枕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脸上有些飞红,还好夜色深看不出。
“这是…”
“旧友罢了,怎么的,你还以为你爹给你找个后妈啊,多大脸啊。”筱如花冷漠异常。
鹰枕戈绷着脸,不说话了。
水眉觉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她赶紧活络氛围,下马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拉着筱如花说:“师傅走!我带你去看小凤凰!”
他可是你未来女婿啊!
“小凤凰?”
筱如花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下马来跟着水眉走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凤凰是什么玩意!把她的宝贝徒弟骗的神魂颠倒的。
想着她下了马,昂首挺胸的跟着水眉走去,拍拍身上尘灰,清清嗓子,走过了多少火垛栅栏,终于走到了一处低矮府邸前,她看着有些破旧的院落,嗤笑一声。
“小凤凰!”水眉跳起来喊他。
吱呀一声门开了,荣凤卿高大的身子从阴影中露出来,他适才泡完澡眉眼困倦,白发藏在门中随风微转,低眉顺眼的,一身鸦青长袍好不儒雅。筱如花看见他,丝毫不惧怕:“你就是那劳什子的小凤凰?”
“这是我师傅!”水眉朝他挤眉弄眼。
“是。”荣凤卿听说是水眉师傅,态度马上一变,恭恭敬敬开口。
“瞧你住的这地方还挺好,在鹰将军底下做什么的?”
筱如花语气不阴不阳的,她不喜鹰枕戈,连带着讨厌荣凤卿起来。她不希望水眉嫁给个军人,乱世里,太多生离死别了。
荣凤卿愣住了,他试探着开口:“可是问荣某官职几等吗?”
“你还有官职?”筱如花斜眼看他。
荣凤卿抿着嘴思考半晌,低声认真道:“见笑了,也说不上什么。就是挂着个一等亲王的封号罢了,手上十万兵马,三军统帅,算不得什么。”
水眉:……
筱如花正在拿着皮囊喝水,闻得此言呛了一下,她狼狈的低头咳嗽起来,水眉担心的拍着她的后背。
她再一抬头,荣凤卿已经完全从门里出来了。白发如雪紫眸深沉,身姿修长如竹,风盈袖吹襟他自屹然不动,恍惚如天上谪仙,降临凡尘。
筱如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不是那个妖祟吗?
想着她一把拉住水眉,拔腿就跑,把她堵在小巷子里面骂到:“小兔崽子,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了?不要命了!”
“他不是妖祟,他是先皇的亲生子!不过他母妃身份特殊,被太后厌恶,所以编排了那些谎言来污蔑他。”
筱如花揉揉脑袋:“你和他现在…到什么田地了?”
不是她杞人忧天,实在是荒谬绝伦,这么一个人,现在群雄逐鹿,如果未来荣凤卿失败了,下场注定极惨,水眉岂能逃脱?如果成功了,他一个九五之尊,身边多少莺莺燕燕,顶多封水眉个妃子就顶死了,水眉虽然好看,但心机单纯,哪里能活过一年?
不行啊,这门亲事…她不看好。
水眉脸一红:“没有没有,我们呢有什么呀。”
她也就偷偷看过他身子罢了。
“师傅嘛,你就信徒儿一回怎么样,徒儿眼光可好了…”她拉着她手腕撒娇起来,眼里落进星星般的碎光,脸上满是幸福的娇羞,似乎对未来一片希望。
那笑容让她想起来她年轻时候,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可是想到自己后来的遭遇,筱如花心一痛,她不能让水眉重蹈覆辙。
“你这小蹄子,敬惹些事情出来,我看你怎么收场。”筱如花耐不住宝贝徒弟撒娇,只能揉揉她的头,无可奈何的开口。
显然傻徒弟已经着了魔。她还没看到荣凤卿是个什么人品,不能妄加断言。如果是个花心的,看她不把水眉打一顿然后拖走!
*
翌日,上路。
水眉得跟着荣凤卿去青州了,那才是荣凤卿的地盘。
荣凤卿给她牵了匹小白马,两个人一路同行。
水眉有些不好意思的,主要是小凤凰太黏人了,不分场合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头就靠到自己肩膀上了。
主要就是人太多了,每次小凤凰靠过来,身后都一堆战士好奇的看,还有鹰枕戈的慈祥微笑,和筱如花的冷漠眼神,叫水眉如陷入冰水两重天一般,好不煎熬。
她也想叫荣凤卿抱抱她呀。
到底是没骑过马的人,骑了四五日,她的大腿根已经磨破了,鲜血丝渗透出来。
她怕拖大家进度,不敢说出来。
夜间野宿,临时搭的帐篷,她独自躲在房间里面,扯开裤子,又是好多血迹黏腻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凄惨。
她苍白的唇溢出呻·吟,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试图减轻痛感,等到换下裤子时候,额头满是细密的汗。
“小画眉?”
帐外有人声音低沉,水眉没有说话,那人已然掀开帘幕进来,高大的身后漏进来些晚间的荒山野草气息,莫名的好闻。
他动作一顿,看见水眉半躺在草席铺的地下,少女裸露出来的娇嫩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光泽,薄毯遮住她春光无限,那脚踝上许多新伤,越发可怜。
荣凤卿喉结一滚,想要退后,身子却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你怎么了?”
“没什么…”水眉摇摇头,红着脸道:“你快出去。”
荣凤卿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又上前一步,在草席旁边坐下,头微低着然后瞥她一眼,随即低声道:
“我想你多时了,来看看你,你就这样赶我走吗?”
那语气,堪比深闺怨妇。
水眉拿手指戳他额头,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宠溺:
“你瞧瞧你又来了,咱们那日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也看腻味了。每天看着都不够吗,大晚上还来我这里,我要睡觉了,才有些睡意你又来磨我,怪讨人嫌的。”
荣凤卿眨眨眼睛,紫眸里盛着明月,却偏偏独向水眉一人:“不够。”
他们走丢了那么多年,他要把那些时光通通补回来。他的小画眉,怎么看都看不够,他时常想,他是几辈子修了福报,能有这样一个仙女下凡来,陪着他度过春秋冬夏。
“服了你了,你看你的吹你的风,我可要睡了。”
水眉佯装恼怒,背对着他躺下去,毯子一裹,刹那间露出些腿间春光。还有那些带血的伤痕,触目惊心。
荣凤卿一愣,情不自禁的去触摸,他心疼她。
水眉忽然感觉大腿有些发凉,似有人轻轻抚上去,指尖微凉,镇住了些许的痛。
“荣凤卿!”她脸羞的通红,压抑着怒气:“臭流·氓啊你!你往那里摸呢!”
荣凤卿缓缓抬眸,清澈的眼里满是不解:“你受伤了,我来给你看看,不敷药揉开的话会留疤的,我当年就是,腿磨破了留了许多疤。”
然后,为了怕水眉不相信,荣凤卿低头解开了裤腰带子。
真的会留疤的,他要给小画眉看看,他那些旧日伤疤,让她心疼下他。
小画眉如果心疼他,再能抱抱他,那再好不过了。
他腰带解到一半,被水眉忍无可忍的一脚踹出去。
“我看你是真真疯魔了,该把你放冷水里冻冻你那上劲!没羞没臊的,当着我的面你做什么呢!”
“我…”荣凤卿眼神无辜而委屈。
他就是想叫她看看伤疤,再说了她又不是没有看过,为什么要害羞呢?
“滚滚滚!”水眉拿稻草枕头砸他,被荣凤卿一把拦住,他还是不肯放弃,柔声道:
“我给你按按吧,不然还要走好几日,都要散架了,待会再敷点药。”
水眉这才哼了一声,把腿套上裤子再送过去。荣凤卿探得那穴位,一点一点的揉按着,他力道很轻柔,按的水眉昏昏欲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走了,把身上的衣裳脱下,给水眉垫在身下,生怕她被稻草硌住。
荣凤卿想,她一身细皮嫩肉的,最是娇贵了。
出得帐篷来,月悬中天横空揽世,他紧紧掩上房幕门,等着筱如花浣洗归来才悄悄走开,他径直去了林浮金帐中,林浮金已然睡的安稳了。
他毫不客气的冷声开口:“起来,配药去,磨伤的药。”
林浮金翻了个身子,含糊道:“我睡觉呢,再说现在,荒郊野岭上哪儿给你找啊!”
荣凤卿低眉,手握上腰间宝剑,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的分明。
“士可杀,不可辱。”
林浮金很有骨气,丝毫不惧。
“你迷路的事如果被…”
林浮金双眸一睁,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风驰电掣的瞬间穿鞋子拿剑,推门而去,背影苍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继而,林慷慨悲歌,凄凉而去。
他昂头看着满天大雪,满心疮痍。
“今日的雪,和林教头雪夜上梁山时,一样的大。”
荣凤卿不耐烦看他,语气阴戾:“戏不要那么多,快去快回。”
第56章 青州 雌雄同体不男不女
水眉醒来时候, 腿间一片清凉,她低头看着,已经有人帮她仔细的敷上了草药, 还用布包扎好了, 一股清香扑鼻,腿间疼痛好了许多。
问题是, 她的裤子不见了, 光溜溜的。
她面色由粉到红再由红转白, 然后嚎啕一声, 捂住被子缩起来, 小脸气的发烫。
荣凤卿!
臭流·氓!
她发誓她要一个月不和荣凤卿…还没发完,被窝一凉。
筱如花面无表情看着她:
“赶紧起来赶路了, 怎么着你想留着喂狼呢?”
水眉只能起身, 洗漱上路, 没有早饭只能啃干粮。她看不见了她的小马, 四处寻找时候, 荣凤卿出来了。
“你腿有伤, 别骑马了, 坐我后面吧。”
他低着头, 努力掩饰自己飞红的耳垂。
呵, 水眉不想理会他,臭男人得寸进尺。
但她也不至于为这个事情闹,毕竟还要赶赴青州呢,前途要紧,什么账到了青州再算。
天色刚蒙蒙亮,山峦上薄雾弥漫,如纱遮住那些曼青妖娆, 寒露透骨,一吸气就感觉那凉沁满心胸,冬日的太阳徒有一段光明,全无温度,水眉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激动。
要到青州了!
*
大约行了四五天的路,他们终于往见了青州城的城门,荒凉古道上满是野草飞尘,起风时候迷人的眼。
已经派人骑快马送信,按理应该有人迎接,可荒凉的古道上空荡荡的,没看见一个人影子。
“这群兔崽子,人都跑哪里去了!”鹰枕戈心有余悸的开口。
忽然一声锣鼓巨响,点声如雷般响起,荣凤卿受到惊吓猛的一撒蹄子,水眉身子一矮歪到荣凤苑身上,抬眼看去,发现一头彩狮子从杂草堆离开窜出来,道路对面又是一条狮子同时一约,两个彩狮子摇头摆尾同时跳将起来。
砰——
两个狮子撞到了一起。
那布条下面的四个人全部摔在地上,揉揉屁股不知所措起来。
水眉:……
然后那四个人迅速起身,从狮子口里依次落下布条,红底纸金字,好不热闹。
大吉大利 恭贺新春
水眉愣住了,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字,荣凤卿身后的战士们鸦雀无声的看着那狮子,那几个人浑然不觉,探出头来看一眼,一个个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恨不得窜上天。
“拿错了!再来!”
刷啦!
终于对了。
青州众将士恭迎统帅归来
镇西王千秋万代一统南朝
这词又不押韵,甚至纸上还画了几个不知道是凤凰还是草鸡的图案,好歹是将士们一片心意,那些战士们都期盼的看着荣凤卿。
然而这已经不能让荣凤卿阴沉起来的面色转好了,他猛然扬鞭绝尘而去,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完了,他们搞砸了,都怪李成蹊将军!不给他们时间排练!
水眉感觉身子一阵摇晃,那马儿看见归途也高兴的不得了,撒开了蹄子跑,她听见男人低沉声音:“抱着我。”
就不…
马一个转向,水眉啪叽一下抱住了荣凤卿,荣凤卿身子一僵,双腿一夹那马儿跑的更凶起来,恨不得化白光追日而去。望着远处那沧桑古老的城墙长吁一声,直奔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