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他老是那样绝情——漠小兰
时间:2021-01-14 10:09:18

 
 
第96章 顾夫人
  石径这一头, 多络捧着马鞭,眼见端妃的马车远去了,可柔嫔娘娘却只立在原地, 并未折返。
  她又等了小半刻,才顺着石径走上前去,“娘娘, 方才骑马出了汗,还是早些回殿更衣,免得受凉了。”她行到柔嫔娘娘身侧, 凝神一瞧,见她只是发呆, 可眼睛却有些红, 惊道, “娘娘怎么了?娘娘哭了?”
  顾仪回过神来,朝多络笑了笑, “没哭,就是乏了, 回去罢。”
  多络不敢再问,只得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走过御花园,迎面行来一队司宝司, 司饰司的女官,见到顾仪,纷纷蹲福道:“参见柔嫔娘娘。”
  顾仪抬手, “起来罢。”她看了一眼女官手中的托盘,五个剔红锦盒,看样式皆是珠钗宝盒。
  她并未停留,抬脚就走。
  多络却回头看了好几眼, 见到女官们往蒹葭殿的方向去了。
  赵妃娘娘,这段时日真是太过风光了。
  赵桀一案过后,有些朝臣自觉摸准了皇帝的心思,便谏言将赵妃列为皇后之选,立时招来柳放,宫正海等人的激烈反对,几方争论僵持不下之际,进京考满的官员却都到了。立后之事,又被皇帝搪塞了过去,容后再议。
  顾仪是从顾夫人口中听说了此事。
  五月十五这一天,顾夫人终于领到了牌子,进宫拜会柔嫔娘娘。
  顾夫人卯时便起了,梳洗过后,对镜郑重地打扮了一番,换上簇新的五品礼服,褙子上镶嵌云霞鸳鸯纹,长裙绣缠枝花纹,发间簪了银镀金的鸳鸯钗环。
  顾长通早就起了,等在桌旁,待到她将欲出门时,又上前嘱托道:“待会儿见到娘娘,礼不可废,宫里的规矩繁复,可不要让娘娘为难。”
  顾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了这么多遍,我自有分寸。”说罢,就往外而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小仪了。
  “阿娘。”
  人刚走到长廊上,就见顾昭衣衫齐整地从客栈的另一端快走而来,“阿娘,去看阿姊,可否替我带一件东西给她。”
  顾夫人为难道:“进宫前都得细查身上之物,你想给阿姊带什么?”
  顾昭从怀中摸出一个石雕的飞鹰,不过巴掌大小,上了五彩,形制并不十分精致,一看就知是他新近做的,“我闲来无事雕的石像,送给阿姊赏玩。”
  顾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宫里头的规矩大,若是不能带进宫去,可怪不了人。”
  阿昭高兴地点点头,“阿昭晓得。”
  走出客栈,天刚蒙蒙亮,宫里来接的车辇却已经到了。
  顾夫人惊了片刻,见车旁立着一个青衣侍从,着宫服,模样生得白净,于是歉意道:“烦劳久等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顾夫人客气了,奴也是才到,夫人唤奴陆朝便可。”
  顾夫人笑道:“多谢陆公公。”便踩了车前的矮凳登上车辇。
  马车一路徐行,并不颠簸,直到行至朱雀门外,东边的太阳已经全然升了起来。
  车辇停稳后,顾夫人掀开车帘,方见车前两个青衣女官躬身道:“夫人见谅,臣妇按例需细察夫人所佩之物。”
  顾夫人便没有动,两个女官随即进了车辇。
  足有一刻之后,两个女官才退出了车辇,“顾夫人下车罢。”
  顾夫人好歹保住了顾昭做的石雕,整理了衣裳,确定妆容齐整,才从车辇上下来,随着女官的引领,她进了朱雀宫门,两旁红墙高竖,青瓦无尘,令人无端生畏。
  漫步过狭长的甬道,拐过一道拱门,顺着石径,一行三人进到了御花园中。
  其中一位女官回首笑道:“柔嫔娘娘住在河洛殿里,离御花园不远,夫人再行半刻就到了。”
  顾夫人点点头,“多谢引路。”眼睛却也不敢乱瞟。
  初夏的御花园,香气馥郁,草丛之间,碧叶之上犹有晨露,巴掌大小的雀鸟时而停留轻啄晨露,复又欢快地振翅而去,顾夫人走了半刻,心也静了些。
  行到河洛殿外,她却仍旧被眼前巍峨的宫殿震慑住了,层甍反宇,飞檐拂云,而穿行其间的宫人亦井然有序,虽是天光方亮的早晨,可前庭昨夜落花碎叶已不见踪影,几口水缸中的碗莲甫露花苞,生机勃勃。
  顾夫人被引到河洛殿门外,便见一个年岁不大的碧衣宫婢疾步迎了出来,满脸笑容道:“问顾夫人安,娘娘今日知道顾夫人要来,特意起了个大早,夫人用早膳了么,娘娘此刻还未用膳,等着夫人呢!夫人快随奴婢来吧。”
  顾夫人心中诧异,答道:“尚未用膳,烦劳带路。”
  顾仪坐在花厅里,乍见来人,立时站了起来,只见顾夫人恭敬地长拜道:“臣妇参见柔嫔娘娘,问柔嫔娘娘安。”
  “平身,快起来罢!”吓了顾仪一跳,上次见面,兴许是在宫外,顾夫人便没有行此大礼。
  她继而细致地打量了眼前的顾夫人,与她印象里一般,只是更为拘谨了些。
  “谢娘娘。”顾夫人起身后,抬头也在细看顾仪。
  一年有余未见,长大了,容色鲜妍,平添了几分妩媚。
  小仪过得不错。
  顾仪上前拉住顾夫人坐到桌边,劝了两三回,顾夫人才肯落座。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过早膳后,顾夫人适才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先说了顾长通考满得称,晋升五品吏部侍郎之事。
  顾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从五品升五品,不算什么,可顾长通自抚州升任在京的官职,调任京中差事,寻常多是平级或是小降一级,皆算升迁。顾长通不降反升,乃是破格。
  顾夫人说得眼中光芒愈盛,“往后老爷在京中置宅,臣妇便可每岁都来拜会娘娘。”
  顾仪淡笑不语,顾夫人便又徐徐说了皇帝暂不立后一事。
  见殿中无人,她才面露惋惜,幽幽一叹,“圣心着实难测,谁都摸不准似的。”她抬眼凝视顾仪一息,“娘娘切莫心急,伴君虽不是寻常夫妻,可今上年轻,立后立嗣不急于此一时。”她轻轻拍了拍顾仪的手背,“娘娘以后的路长着呢,朝夕相伴之恩,并非一时一刻,经年之累,才是恩深情重,日后才不会色衰爱驰。”
  “夫人说得极是。”顾仪笑道。
  按照原书剧情,赵桀翻案之后,萧衍便散了后宫,主张立赵婉为后,遭到了朝臣反对。
  可是,眼下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宫里,这六宫显然是没散的。
  感情线如她所料,略微偏移了。
  顾夫人见顾仪面上带笑,眼中却无甚笑意,心知可能说到了她的伤心处,便立刻转了话头,将怀中的飞鹰石雕,递到顾仪眼前,“此飞鹰乃是阿昭闲时手作的,特奉予娘娘赏玩。”
  顾仪惊喜地接来细看,“阿昭做得?”学霸手作!
  此石雕捏在手中甚是轻盈,颜色鲜艳,鹰羽着色渐变,飞鹰更显威武雄壮。
  顾夫人见状,喜道:“娘娘喜欢便好。”
  顾仪把玩了一会儿,回身将长案上事先备下的书册递给顾夫人,“我也有一物赠予阿昭,此乃大幕水经集注图,宫中仅有一册原书,可我瞧着有趣,想着阿昭必会喜欢,便让人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夫人带回去给阿昭罢。”
  顾夫人不敢接,“此册甚是贵重……”
  顾仪坚持道:“阿昭既在念学,浏览此书亦有裨益,我亦在书册中简略地批注了一些,兴许他读来也觉有些趣味。”
  顾夫人这才伸出双手来捧,“谢娘娘恩典。”
  顾仪松了口气,“望阿昭细读。”
  直至午时,顾夫人便该走了,顾仪将她送到了殿门口,依依惜别。
  回到殿中,多络上前道:“娘娘今日起得早了,又陪夫人说了一早上的话,这会儿不若去小憩一会儿,免得累着了?”
  顾仪确实有些累了,就从善如流地去睡午觉了。
  等到她醒过来时,多络已经立在床帐外,“娘娘,太医院的胡院判替你请脉来了……”
  怎么回事?她是睡了很久吗?
  顾仪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院判为何今日来?平日里请脉不是医政么?”来个院判,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多络脸上一红,嗫嚅道:“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晚了,奴婢便报了太医院。”
  顾仪生生愣住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她惊讶地望了多络一眼,实在没想到多络年纪不大,此事却真是留了心。
  多络被她望得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奴婢这就去请胡院判进殿来。”
  顾仪尚沉浸于巨大的震惊之中,脑中空空如也,只胡乱地应了一声。
  须臾之后,胡院判躬身入殿,见柔嫔歇靠于榻上,更不敢多看。
  床上的纱幔已被两侧的金钩挑开,顾仪将手腕置于榻旁,胡院判取了药箱中的丝帕一丝不苟地覆于腕上,才伸出四指去摸她的脉象。
  顾仪见胡院判低眉敛目,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急切地看了他好几眼,而胡院判岿然不动,连抬眼看她一眼都不曾。
  仿佛是过了两千年以后,胡院判终于移开了手去,慢条斯理地收回丝帕,细细叠过,收拢于药箱之中,才起身退回塌边躬身道:“回禀娘娘,娘娘脉象平和,只是兴许忧思过重,血气不畅,微臣写一剂温补良方,娘娘用几服便好。”
  顾仪心中一落,眼神茫茫然,片刻过后,她才惊觉胸中空落落的,她是失望,非常失望。
  她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剧情作怪,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原以为,即便到最后她始终没有熬过剧情,也可以留下点什么,陪伴萧衍。
  她可能是想得太美了。
 
 
第97章 五月
  胡院判不敢抬头去瞧柔嫔的脸色, “微臣告退。”提着药箱躬身缓缓地退回花厅之中,提笔飞快地写了一张药方,递给紧随他出来的多络, “微臣待会儿就让药童送药来。”
  多络接过方子,犹犹豫豫问:“院判如今就要去回陛下么?”
  胡院判心道自从升上院判之后,他的仕途真是颇为坎坷, 一想到此时此刻就要去面圣,真是万万分不想去,他长舒一口气, 却只得点头道:“微臣奉旨而来,自要速去回禀。”说罢, 胡院判垂着头, 脚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河洛殿。
  一出殿门, 眼前明黄一闪,他抬头一看, 皇帝已然立于身前,一双眼只牢牢地注视着他。
  “胡院判。”
  胡院判大吃一惊, 立刻躬身拜道:“微臣拜见陛下。”
  “如何?”
  胡院判暗吸一口气,“柔嫔娘娘脉象和缓,只是气血略有不畅, 微臣已拟了方子,调养几日便可好转。”
  皇帝沉默了下来,既不说话, 也没叫起。
  胡院判心里好苦,等了好一会儿,才听皇帝终于开口道:“退下罢。”
  胡院判不及谢恩,只觉耳畔风过, 抬眼一看,皇帝早已进了河洛殿。
  *
  顾仪喝过多络递来的一杯热茶,缓了缓神,才算彻底回过神来,脑中清明了几分。
  哎,罢了。
  她起身下榻,坐到妆镜前,午睡前发髻珠环都拆了,可她现在也提不起兴致再梳发了,便取了一条红丝带,在脑后绑了一个马尾。
  人刚走到寝殿门口,就见萧衍迎面而来。他身上尚还穿着朝服,头冠上的旒珠随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来得这么快。
  顾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蹲福,“问陛下安。”
  萧衍“嗯”了一声,“平身。”
  他的语调听上去倒是稀松平常,全无破绽。
  要不是他来得实在太快,顾仪都会以为他肯定一无所知。
  顾仪抬眼望了他一眼,撇撇嘴,下意识地又笑了一声,“臣妾让陛下失望了。”
  萧衍见她错开目光,垂眼盯着他的龙袍,眉心便是一跳。
  “朕不失望,何来失望。”
  顾仪抬头看他一眼却一时无话,萧衍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不行,尚有来日。”
  顾仪蹙眉道:“若是时时不行呢?”
  萧衍长眉微蹙,“你怎知时时不行?”见她眉间仍旧郁郁,他好笑道,“若是时时不行,就时时不行。”
  有嗣自然容易些,但若无嗣,也有别的法子,不过是时日长短罢了。
  顾仪闻言一惊,定定地望了他一眼,“陛下不怕后继无人?”
  萧衍笑了一声,“朕本就没想过身后之事。”他从前也未想过子嗣之事。
  顾仪肩膀一落,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椅上。
  萧衍走近了些,嘴角轻扬,眸光点亮,“柔嫔娘娘该不会是过于失望了?”
  今日他似乎终于得以窥见顾仪的心意。
  “臣妾自然失望,但臣妾晓得失望亦无用,兴许只是缘分未到罢。”
  萧衍看她闷闷不乐,有心打趣道:“柔嫔娘娘莫急,朕明日就让司宝司挑一尊送子观音奉于娘娘殿前。”
  顾仪:“呵呵。”
  萧衍捉过一张方椅,坐到了她身前,自腰间锦囊摸出了一串多宝珠串。
  “此是早年高僧呈给朕的,如今便给你吧。”
  顾仪望了一眼珠串,玛瑙光润,颗颗木珠色泽沉郁,“是陛下的贵重之物,臣妾受之有愧。”
  萧衍径自套在了她左手腕上,“兴许有了此珠串,柔嫔娘娘就能心想事成了。”
  “多谢陛下。”她摸了摸冰冰凉凉的手串。
  萧衍见她眉目舒展了,徐徐道:“太医既说了你忧思过重,你自宽心些,调养身体为重,生子本就凶险,你身体若是不好,便会愈发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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