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一口口吃着东西,对于一个个急急给她号脉,还有稳婆,曹恒捉住夏侯珉的手,指甲都掐进去了,夏侯珉是连吭都不吭一声。
“这一次,一定是个女儿的对不对。”曹恒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问。
“一定是,一定是的。可是陛下,无论是男是女,这一胎之后,咱们还是不生了。若是我能生,陛下想要几个都可以,陛下生,陛下太辛苦了。”夏侯珉看着曹恒那满头的汗,还有怀胎十月以来,曹恒吃的苦,那样坐立难安的样子,夏侯珉是真心疼,巴不得自己能替了曹恒。
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呐,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若不是孩子帮不了曹恒生,他怕是连生孩子都替了曹恒。
“所以,一定要是女儿。”是女儿,她就绝对不会再生。
曹恒这未尽之言,夏侯珉是一清二楚,免不得也跟曹恒一样,盼着这是个女儿,如此,再也不用担心了。
“开了四指了,殿下,还请殿下离开。”那头稳婆看曹恒的状态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果断地请人,让夏侯珉赶紧的出去。
“我不走。”夏侯珉毫不犹豫地拒绝,紧紧反握住曹恒的手,表露他的决心,他要陪着曹恒。
“生承儿的时候我没能守着陛下,生衍儿的时候陛下说过我想陪就陪着,这一次,我还想陪着陛下。”夏侯珉提起曹恒在生曹衍的时候,曹恒说过的话,这一次,他也一样要陪着曹恒。
“无事。”曹恒吩咐了一旁的稳婆,夏侯珉要走,曹恒是不会拦着,他不想走留下来,曹恒也不会赶。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拥有了,曹恒也不会推开。
腹部又传来剧烈的疼痛,曹恒没办法再分心,只管听着稳婆让她怎么做,她便照着怎么做,一次又一次的吸气吐气,曹恒痛得却连吭都不吭一声,最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入曹恒的耳朵,本来已经力竭的曹恒立刻追问道:“是郎君还是女郎?”
夏侯珉高兴地冲着曹恒答道:“陛下,是个女郎。”
曹恒精神一振,夏侯珉知道曹恒此时的想法,急急地将刚刚出生洗干净又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抱过来,本来还哭着的孩子,在见到曹恒时咧嘴笑了,这一个笑容,叫曹恒也不禁地笑了,“长得真好,真好!”
“陛下得偿所愿了。”日盼夜盼都想要一个女郎,现在终于是如愿了,平娘打趣地说了句。
“小公主叫什么名,陛下想好了?”平娘接着问这最是重点的问题,孩子的名字,曹恒都想好了吗?
“永乐,就叫永乐吧。”曹恒说了这个名字,夏侯珉那是无所谓的,连连点头表示这个名字极好极好!
曹恒伸手摸了摸刚出生的曹永乐那小脸,“永乐永乐,你这一生为大魏的公主,只愿你一生快乐。国事家事,皆不需你费心。”
夏侯珉垂了下头,心知曹恒这一番话是有意说的,至于是说给谁来听,夏侯珉想到了两个日渐长大的儿子,还有外面的群臣,他们都怕再有一个女帝,为免曹永乐将来面对太多算计与防备,曹恒放出了这样的话,用心良苦。
轻轻一叹,夏侯珉没有作声,这样一个曹恒盼着出生的女儿,曹恒费的心思确实是比那另外两个儿子要多。
“陛下看,太阳出来了。”屋里的血气重,平娘去开了窗,第一束阳光折射了进来,平娘叫唤着曹恒快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迎着那道光,曹永乐降生了,一个,会像曹盼那样的小公主啊!
想到这里,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
平娘瞧着曹恒笑了,目光不禁落在夏侯珉怀里的曹永乐身上,她是知道曹恒希望的,一个像曹盼的小公主,真要是有,那可真真是极好,极好的呢!
很快从洛阳宫中传出消息,永明女帝诞下一女,取名永乐。
曹永乐,一个公主!对于大魏一干已经直临两位女帝的人来说,又一位公主,他们其实从心里是不太欢迎这位公主的。
不欢迎,在听说曹永乐这个名字的意义之后,多少松了一口气。
只是希望一个公主一辈子开心安乐,无关国事,那自然是极好的,只盼着曹永乐确能如曹恒取的名字那样。
曹恒生下了梦寐以求的公主,扬州里头,已经被晾了几天的东倭使臣终于是见到了代表大魏的萧平一行,同为使臣,两国交战,大魏居于上风,东倭的使臣急急地来到大魏,是想要休战的。
打不过大魏,不休战等于送死!
“怎么,东倭的使臣来到大魏是有何贵干?”萧平此来已经得了诏书,东倭的使臣连进洛阳的资格都没有,萧平只管应付他们。
有了诏书在,扬州的将士也好,官吏也罢,都由着萧平去做,各有所长,他们与萧平不认识,虽然听说过萧平,没有见到真本事,同样也没法能挑出萧平的毛病前,静观其变。
萧平说着雅言,自有懂得东倭话的人为萧平翻译。
鸿胪寺,自从崔申成为了西域长史之后,鸿胪寺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萧平即将出使东倭,鸿胪寺卿的头衔就落在萧平的头上。
从前萧平也是了解过鸿胪寺的,这个地方,从曹盼的手里就变得不一样了,这里不仅是有对外的一套流程,更有对内的自身对各国书籍的研究,进了鸿胪寺,你才会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那么大,大得你根本想像不到。
东倭,两国刚一开战,关于东倭的记载就已经由鸿胪寺调了出来,连带着也放到了萧平来扬州的行季中。
对于东倭有所了解的人,也一并跟着萧平来了。
“东倭人,会说雅言的并不少,所以贵使不必特意让人说东倭话。”说东倭话的人刚说完,东倭那头为首的已经用着流利的雅言这般朝着萧平说。
萧平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如此甚好。”
“大魏守在东倭境外的兵马,活贵国要如何才肯退回大魏?”东倭的使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轻声地询问了萧平一句。
“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将士,贵国挑起了这场战事,还没打够,怎么就想休兵了?”萧平一副大魏很是想要继续打下的意思,颇是觉得东倭这样说退兵,他极是不开心。
……张昭在后面看了萧平一眼,不知道的人听着萧平这话只以为他是主战一方。但是谁才主战的,真正的主战一派的张昭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么说,大魏真要灭了东倭?”东倭使臣面对萧平的话,尖锐地反问了一句。
“杀我大魏将士,抢我大魏船只,东倭以为杀了就杀了,抢了就抢了?”并没有直接回答东倭使臣的问题,又算是回答了。
东倭使臣听到这里,幽幽地看了萧平,“那么大魏想怎么样?”
萧平哪里肯让东倭绕进去了,反问一句道:“应该大魏想问你东倭,你们是想怎么样?你们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人,是想要如何?”
你问我,想看到我的底牌,萧平哪里由他牵着走,现在大魏居于上风,在这样的情况,绝对不可能露出了大魏无战之意。
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大魏的将士绝不可能白死,大魏的东西也绝不会白抢。
冷冷地一笑,萧平等着东倭的人给他好好地解释解释,他们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东倭使臣看着萧平那张年轻的脸,明白这位使臣并不是长得好看而已,他的见识,为大魏之心更是不容人忽视的。
“此事,东倭有错在先,然大魏也算报了仇了不是?当日抢大魏船只,杀大魏百姓的人,皆已被大魏的兵马所杀了,但是大魏在报了仇之后攻入东倭的城池,这是何意?”东倭使臣对于自己一方做的事都认下了,认下之后更想问问大魏,他们攻打东倭的城池算是什么意思。
萧平对这个问题,直言不讳,“因为我们有理由怀疑,东倭有人抢大魏的般只,杀大魏的百姓,皆为东倭朝廷指使,东倭要与大魏宣战,大魏没有怕东倭的道理。你们敢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百姓,大魏就敢攻你们的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这霸气的放话啊,叫在萧平身后的将士都为之振奋,“攻东倭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有人重复萧平最后一句,无数的将士都跟着齐齐高喊,“攻东倭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看到大魏这样的团结,一群东倭使臣都惊住了,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大魏的将士,与陆兵不同,大魏的水军皆以白色的铠甲,闪闪亮亮的在阳光的直射下更显得刺眼。
更别说他们一副副要为战征战不屈的样子,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东倭吃不了兜着走。
“大魏是寸步不让?”东倭使臣团是震惊的,为首的那一位却沉着地问了一句。
萧平反问道:“若是换了东倭,今日有他国的人抢你们的船,杀你们的人,你们会如何?”
“自然是以和为贵。”东倭使臣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
对此萧平嗤笑了一句,“以和为贵,所以不顾枉死的将士,任由他人践踏着你们东倭的尊严。我明白了,贵国兵力不强,腰杆都挺不直,死了的人,也只能白死。”
后面冒出的几句话,叫东倭使臣脸上一黑,萧平似未觉之,只问道:“我说得对吧。若非兵力不强,怎么会任人欺你百姓,只能叫他们枉死。”
“如此说来,大魏国力甚强?”顺着萧平的话,东倭使臣那么问了一句,萧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问道:“难道不是?”
“与东倭已经交了几回手了,大魏是什么样的,你们不知?”萧平对于东倭使臣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是惊讶的,刚刚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没脑子?
“所以,大魏是真要亡了东倭不可?”东倭使臣也听出了萧平话里的意思,问出这最关键的一句话。
萧平道:“亡与不亡,得看东倭的态度。大魏有亡东倭的能力,而东倭,绝对没有亡大魏的能力,两国之间的差距,东倭明白?”
大魏与东倭的关系,谁上谁下的,还是说清楚一点的好,说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萧平对东倭来这一趟的试探,心里已经有了底,既然有底了,该怎么做,做些什么,萧平是必须严格执行利魏的中心。
东倭使臣与萧平一番交锋,算是大致弄明白了大魏想要什么,但这一点,他们是做不了主的,得要回去跟他们的国君商量好了之后,才能最后决定。
张昭从始至终跟在萧平的身边都没有说一句话,东倭的使臣离开了,扬州一群看萧平表现的人,都上前来道:“不错,颇有左仆射之风。”
扬州的老将里也有认识周不疑的人,这一句有左仆射之风,算是对萧平的肯定。
萧平作一揖道:“满将军夸赞了,在下和先生差得远了,万不敢自认有先生之风。”
这位夸赞萧平的人正是满宠,满宠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这么多年在扬州里帮着训练水军,扬州几次三番的出事,都是满宠抽丝剥茧查出来的,这位曾为许都令,也是查案的好手,从前是曹操的左膀右臂,在曹盼一朝更是一方大将,再到曹恒这里,恩宠依然不减。
萧平对他也是十分恭敬的,满宠已经老了,连他看着长大的曹盼都故去多年了,曹恒,大魏既后继有君,也是后继有人。
“好,欺负大魏的人,必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叫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永生永世,都别想着欺负大魏。”满宠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又丢开了,朝着萧平叮嘱了一句。
“这都是众将士之功,若无将军带领将士们将东倭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又怎么会来到大魏,想与大魏求和。”嘴皮子再有功劳,远远也不及满宠他们这些将士对战东倭的功劳。
没有几场胜仗,叫东倭看出来了大魏的厉害,东倭的人又怎么会乖乖的上门来,盼着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
满宠听着笑了,之前他看着萧平只能为有那么一点周不疑的样子,再听听不以居功,更是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们武将的模样,满宠那是更觉得这人深得周不疑的真传了。
萧平看出了满宠眼中的认可,再与满宠作了一揖,接下就等东倭的消息了,然而让他们都想不到的,之前还好好的荀顗,一夜病故了。
曹恒刚出了月子突然听到荀府报丧,一下子呆住了。
要说荀顗也还年轻,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荀中书令,也快六十了,不算年轻了。”曹恒那么想,也问了出来,夏侯珉对此这般回了一句,五十而知天命,荀顗在曹恒看来去得太早,但在这个乱世来说,将近六十,这也是长寿了。
曹恒听到夏侯珉这一句,顿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夏侯珉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荀中书令一去,政事堂的局面,陛下要如何平衡。”
对于荀顗的死,夏侯珉这样提了一句,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夏侯珉这一问,更想让夏侯珉解释一二。
“政事堂诸公,自先帝而始,一直都是世族寒门参半,当年周左仆射算是世族之人,杨中书令,荀中书令皆出身于世族,而余下四人都是寒门,相对持平。周左仆射去,虽说司马侍中与司马家有龌龊,他还是司马家的人,依然是世族,所以,政事堂的格局与先帝在时并无差别。如今荀中书令一去,六部尚书之中,哪一个适合接任荀中书令?荀辑荀尚书虽说也是荀氏出身,荀中书令一死,就让他上位,有些不妥……”
说到这里了,曹恒已经明白了夏侯珉的意思,夏侯珉更是继续地道:“年轻一辈中,世族可用者不少,但是资质不够,难以服众,陛下选的这个人,必要思量好了。”
曹恒一下子看向了夏侯珉,“你从来不管朝中的事,突然提醒我这一句,是有什么人选?”
“益州的人里,有合适的。”夏侯珉算是回答了,曹恒其实在荀顗的死讯传来之后脑中已经过了无数能够接替他中书令一职的人,结果全叫曹恒给否了。
不否不行,夏侯珉能想到的问题,曹恒当然也想到了,想到便觉得那都不合适。
提到了益州调回来的官员里,曹恒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李严?”
夏侯珉点了点头,表示曹恒猜得一点都没错,正是此人。曹恒思量了此人,在益州时她就跟此人有过几面之缘,更是与他一道合作将益州算是一锅端。
李严这个人,当年能和诸葛亮同为托孤之臣,本事是有的。当年她自益州回来,曹盼也启用了他,之后没几年调回了洛阳。只是这么多年,李严在洛阳任何职?曹恒想着并没有印象,下令道:“来人,将李严自回洛阳之后做的事,全都给朕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