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转头迎对他们,“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们若当真问心无愧,谁来鉴证这些书信又有何异?”
直怼他们,曹恒想到曹盼从前对曹植的评价,“子建兄长是真正的文人,既有文人的洒脱,也有文人的风骨。临大事前,他一定不会站在你我的对立面上,放心。”
这些年,曹恒登基之后虽说依然奉养着曹氏,她那些嫡亲的伯父们,但在心里,曹恒并不认为有几个能用,包括曹植。
曹彰就算是以战功得以封王的又如何,一面是公,一面是私,他帮谁都有错,干脆不帮。
曹植想的就没曹彰那么多,从刘曼手里拿过几封书信,上面的内容和落款,曹植是反反复复地查看几次,确定以及肯定,刘曼一点都没有冤枉他们。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曹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子建兄长,那都是假的,假的。我们,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通敌叛国的事情来。”最年长的曹衮急切地申辩,把一切都往刘曼的头上扣去。
“我为何要冤枉你们?”刘曼一看这些人要推事,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出言追问。
“谁知道你!”刘曼的反问引得他们争相怼了一句,刘曼气极他们这样的耍无赖,冷冷地道:“白纸黑字都是你们写的,你们以为想不认就能不认?哟,够贪心的,打量三人分一半东倭从船上抢得的东西,你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一番话是点出曹衮、曹玹还有曹峻三人为何会跟东倭的人勾结,权他们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了,但利字当头,他们还是差得远了,差得一远,免不得想方设法多要点。
海贸,这里头的利是真不小,叫他们如何能不心动,但凡心动必动之。也不知怎么的跟东倭那边牵上了头,一来二去熟悉了,生意开始做。
一开始只是互相卖买,到后来东倭试探地说了大魏船只从他们那儿出入的事,这样一来,他们便早于旁人知道曹恒暗开海贸一事,再听说曹恒派出的船上竟然有那么多好东西,更是眼热。
刘曼说着是把手里的信全都掏出来,当着洛阳百官的面,把曹衮几个的心里路程,如何到通敌叛国地步的变化,全都给念出来。
这些信,真的假的,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再辩解,证据确凿下,所有的不认,都是无用之功。
“到此,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字就没有存在过曹恒的字典里,刘曼怼得曹衮几个说不出话来,完了她也意思意思问上一句。
“陛下是相信刘曼说的话?”曹峻是三人中最小的,胖头大耳的,比起曹茂来是差了点,也算个胖子。
“朕更相信这些物证,从书纸的痕迹不难看出,这些东西并非一时所写,对应大魏何年何月出的什么样纸,宫中都有存档,只要顺着这些东西去查,真真假假,日期一对,绝对能对上。”曹恒恍若未将信中的内容放在心上,倒是想起了纸。
年长越久的纸,与新纸是有差别的,曹恒纵不知刘曼所读的内容真或是假,纸张的情况,是她现在能看到的。
程明与曹恒作一揖道:“陛下所言甚是,几位王爷皆不认罪,拿着纸上落款的日子再查宫中赐下纸的时间,便能查清 这些纸能不能对应上纸上落款的日子,以此判断究竟谁在说谎。”
曹恒想到从细微入手,这个办法再好不过,程明第一个表示同意。
刘曼也高兴地道:“对,就用这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你们污蔑我。”
“所以,你们是想等朕派人去查实,还是现在坦白从宽?若你们敢认,并将东倭现在一系例的动作告诉朕,朕或许会考虑放你们一马。”曹恒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的冷绝,曹衮他们三个犯下的罪,原是要灭三族的,曹恒虽也在三族之内,灭是不可能会灭三族,满门还是可以的。
三人对视一眼,自己做过什么事他们心里清楚,曹恒从前没有注意到他们,如今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们再想不认账也得看看曹恒许不许?
“陛下果真能网开一面?”就算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事发后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处置,然则有一有二,尝到甜头的人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到今日。
“陛下果然是要偏袒?”等了那么久,终于是能捉住曹恒想要偏袒人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张口追问。
刘曼眼冒精光地看着曹恒,就等着曹恒一个是字,只要这个是字落下,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
曹恒冷哼一声,“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然知错改之,为大魏再立汗马功劳,朕只诛首恶,不以牵连,朕偏袒了?”
死一人和死一家总是有区别的,曹恒道明自己所谓的网开一面是怎么样的操作,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全都打了个冷颤,曹恒竟然全无放过他们之意。
“你们想好了,究竟是要满门与你们陪葬,还是只要你们一个人死?”曹恒居高临下地问他们,问清楚他们的选择。
一个个面面相觑,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曹玹试探地问,“陛下不能,不能免我等一死?”
“不能。免你们一死,因你们通敌而死的将士,他们如何能瞑目,朕许免你们家人,亦是想看你们是不是知道悔改,若是你们再想与朕谈条件,朕不是非要从你们嘴里知道东倭之事不可的。朕虽不愿兴战,但朕也不怕灭一个小小的东倭之国。”
曹恒冷洌吐字,全然不愿受人威胁。
话已经说得够清楚,再怎么说下去,他们都逃不过一死。
“你们三人犯下弥天大罪,到头来还敢与陛下谈条件,果真死不悔改?”曹植指证他们,如今再见他们一副要与曹恒谈条件到底的样子,皱着眉头,脸都黑了,语气不善地控诉。
曹恒见他们三人还在犹豫,她是一点都不想再等着他们,吐字道:“来人。”
一声令下,禁卫皆动,“陛下。”
“速往三王府上,拿下三王府内众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人,她给他们机会,他们却不愿意捉住,那好,她就让他们知道,通敌叛国是什么下场。
“陛下。”听到曹恒下令,三人都惊了,赶紧唤一声,想着能打消曹恒的主意。
“堵了他们的嘴,拉下去。”果断地再次下令,曹恒不仅要拿下他们府里的人,就连他们想要再说话,她都不想听。
三王都大惊失色,全然都想再说话,黑衣禁卫已经上前将他们扣住,同时堵住他们的嘴,将人拉了下去,从头到尾,曹恒再也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神,更别说回头让他们吐露半句。
“看明白了?在大魏,享受大魏给的荣华富贵,高官厚,权势地位,都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为人臣不忠,是为大忌,无论是谁都不能幸免,最好,都记牢。”有那么好的例子在前,曹恒岂有不借机会教训人的。
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那都不等于她饶过犯罪的人。所以,不想落得同样下场的人,最好不要犯这些罪,不犯,自然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犯下了,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陛下训诫,臣等铭记。”墨问一脸正色应着曹恒,作一揖。
“着三司查验证据,由三王而始,所有通敌叛国者,一律拿下严审。大魏的将士,枉死于大魏人的一手里,敢害他们的人,朕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最后一句话,听着武将们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他们战死沙场只为保家卫民,战场上的明枪易躲,背后的暗箭最是难防,如同此次要不是出了内贼与东倭勾结,一船的将士怎么可能会被全杀。
曹恒直言对将士们的庇护,知将士之辛苦不易,自是叫他们从心底里高兴的,与曹恒再次山呼,“陛下英明。”
钟会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站在已经有些呆滞的刘曼面前,“长乐公主,下官早与你说过,这些东西交由下官来拿就好,可惜公主不听,非要自己辛苦一回,最后的结果依然还是要给下官,你又是何必。”
伸手从刘曼的手里拿走她手里尚且没有读出来的证据,高声将上面所有参与的人员名单读出来,一个一个,有着曹衮三人之例在前,纵然吓得腿软跪下,却无一人胆敢求情喊冤。
终于是把人都拿齐,钟会手里捧着证物,与曹恒作一揖,“陛下。”
曹恒负手而立,迎对下面的众人,冷声地道:“国泰民安,人心异动,朕早有预料,没想到,贪官污吏没捉着,通敌叛国的先出来。也罢,无论是哪一种,大魏都容不下。想做的人,考虑清楚后果,若是觉得能够瞒天过海的人,看看这一回,无须朕出马,有的是人帮盯着你们。”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杨修幽幽感叹一句。
“从前,母皇一朝,无证无据不可告。是为安定朝廷,时至今日,朕意令天下共监诸君。凡为大魏之民,无论是士子百姓,又或是在朝为官者。各州各县均设暗盒,用于百姓们和官吏揭发县州之内有欺压百姓,中饱私囊,为祸大魏者。皆以查之,查者交与御史台与大理寺,查实之后,一律严惩不怠。”
趁这个机会,曹恒是再改监察之制,鼓动百姓积极揭发州县内的贪官污吏。
以动百姓而察察天下,确实是比曹恒一人,或是以一朝监察天下要容易得多。
杨修刚刚还感叹一句,听完曹恒的的话,更不作声了。
天下事,但凡做过必留痕迹,既有痕迹,又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生。为君为臣,不想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
“陛下圣明。”又一声声山呼,曹恒知道人心安定,国家太平了,一个个人心思都会动了,便想以天下百姓监之。
“所以,工部尽快给朕弄出一把锁,一把只有朕的钥匙才能打开的锁,供天下以示之,也让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告密会直达于朕,任何人都不能半途截获他们的揭发。”曹恒没有忘记在这件事里最重要的东西,匣子,还有锁。
一个可以任人打开的匣子,万一有人先一步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们的揭发真的能到曹恒的手里?不能的话,他们的揭发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匣子,一把锁,锁只有曹恒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此一来,既保证了投放到匣子里的物甚的安全,当然也保护揭发之人的安全。
“是。”墨瑶这个工部尚书一听,十分乖觉的出列。
“好。散了。”曹恒该吩咐,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妥,起身叫散。
刘曼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且慢。”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刘曼想要叫住曹恒,曹恒倒是也给她一点面子,回头看过去,“长乐公主还有什么事?”
很是客气地询问,不见任何的喜怒。
“揭发者可有功?”刘曼这般问上一句,钟会诧异地道:“揭发他人恶行,只为不令陛下蒙蔽,朝廷蒙蔽,皆为大魏,岂能论功行赏?”
一句话把刘曼想要邀功的打算直接掐死,也将以后的人想要借此攀上高枝的打算给掐死。
刘曼想要骂上钟会一句,钟会朝着曹恒作一揖,“陛下以为,臣所言有理否?”
“不错,以揭发为功,岂非让人觉得,大魏的功臣都是这么来的?既为大魏安定而行监察,朕动天下,皆为大魏安定,若以揭发为功,鼓动人心,人人皆以此为捷径,大魏安得以宁?”
所以从一开始,刘曼想看曹恒的笑话不成,刘曼想借此立功而得以出仕也不可能。
想到自己诸多打算竟无一样达成,刘曼是气得脸都红了。
“你有不满?”曹恒就像是故意地一问,全然无视刘曼的怒目相对,只是轻声地问一句。
刘曼就算有不满,面对齐刷刷的眼睛,都等着她回答的人,也不敢直言。
“诸卿以为,朕所为有何不妥?”曹恒似乎觉得不够,问完刘曼,回头问了下面的臣子。
“陛下不以人言而论功,不以揭发为出仕之途,惠于臣,亦惠于百姓也。”从根子上杜绝人往上爬用任何捷径的机会,曹盼做得很好。
揭发算不得有功,虽说不叫人那么积极了,毕竟这种事情太积极总显得别有用心,如同刘曼。
要想看戏,想看曹恒笑话,更想出戏的脸怎么都掩不住。
曹恒岂能如她所愿,这样的人,没有人不厌恶的,又己度人,曹恒是一点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揭发可以,有错没什么人你不能揭发,然而想要通过这事的事情得到什么,曹恒是不能长这样的风气。
“臣附议。”有人表态同意曹恒不能揭发赏人的做法,表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有些源头就是不能打开,不仅仅不能打开,更要叫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在大魏上下看来,都显得那么不能容忍。
你可以揭发有过的人,但若是想通过这样的途径平布青云,请问还有谁愿意寒窗苦读,一朝通过科举金榜题名?
曹恒扫过刘曼,刘曼整个人一颤,她知道自己算是惹了曹恒了,但是她绝不后悔,绝不!
“长乐公主这些年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曹恒叫散便离去,回头立刻与一旁的燕舞提了一句,燕舞沉吟了半响道:“有的。”
曹恒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燕舞道:“因着先帝念及山阳公与几位夫人,对刘氏几位都是放纵的态度,长乐公主还有山阳公夫人帮忙收拾残局,所以无论长乐公主做了什么,到今日没有泄露半句。”
听到这里,曹恒道:“所以,她有事的。”
当然有了,像刘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犯事。
“既然如此,让御史台去查。”曹恒丢下这一句,算是把刘曼的结局给定下。
“既然山阳公与夫人都觉得不能再庇护此人,朕就让她看看,想看朕的笑话是什么样的下场。”曹恒显然是真的怒了,要跟刘曼计较起来。
燕舞也知道刘曼做的事很惹人厌,曹恒既有吩咐,燕舞应声就准备去把这件事办好。
“等等。”曹恒突然叫住燕舞,燕舞停下脚步回过身,“陛下。”
“不对,他们推了长乐出来,不可能没有准备朕能解决长乐。既然如此,朕现在做什么,他们一定都等着。”曹恒刚刚是生了气,所以想要动手,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一下,立刻道破刘曼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