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女帝——意元宝
时间:2021-01-19 10:09:20

  秦无出列道:“臣以为,违抗君令,枉顾一县百姓生死,为将失职,必以严惩!”
  “臣附议!臣附议!”一个个附和秦无的,曹盼看了一眼,却都是武将。
  武将们的心思没那么多,他们就觉着庞山民事做得不地道,有违人臣所为,惩处是必须的,否则以后一个仗着山高路远的都不拿曹盼当回事,那还如何是好?
  “姓庞的忒不地道,明知道益州是龙潭虎穴,我们殿下过去了,他也不说多护着我们殿下,我们殿下给他指了事办,他竟然办得一团糟,害得殿下还叫人拿了错处,参了一把。”
  这声音嘀咕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曹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这么开口闭口带上她的,不是曹氏就是夏侯氏的,这位是曹氏的将军。
  曹盼的手往案前敲了敲,“就事论事,不许带情绪。”
  “臣哪里带情绪了,臣说的都是实话。”那位曹将军比曹盼还要年长,却是曹纯之子曹演!莫看他说话大大咧咧的,实则还是拿了理头叫人挑不出错。
  曹演再次张口,“陛下,您刚刚也说了,这殿下前往益州是奉陛下的诏令,总理益州事务,殿下既代表的是陛下,又行的是为百姓利事,为臣岂可因一己私心,枉顾天下大魏。”
  得,这更是上纲上线了,曹盼扬眉问,“那依你所言,如何处置庞山民。”
  “这陛下说了算,不过不能轻饶了!”曹演也不傻,哪怕想要给庞山民教训,最好能杀一儆百的,那也不是他说了算。
  此时此刻的曹盼是真想说,连武将都学得滑不溜手了啊!
  “有没有想要说说的?”曹盼也不与人所难,询问了一句,下面一片静默,都不肯说出到底是该怎么处罚庞山民。
  “好,如此朕与政事堂诸公议后再说。”曹盼不意外,一个个都不想当出头鸟,很好。
  曹恒很是敏锐地感觉到曹盼的心情不好,低下头。
  “陛下,诸葛氏也入洛阳多日,陛下未曾召见,是否有些不妥?”说完了庞山民,免不得就提起诸葛氏,曹盼道:“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着实不好细说,还是墨问出列道:“陛下,益州诸事与诸葛氏并无干系,而且,那是诸葛孔明的兄弟。”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曹盼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墨问,偏偏墨问面带笑容,丝毫不畏曹盼那带着几分凶狠的目光。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从益州调入的人,都让他们都来吧。”在他们以为曹盼会发怒与墨问论一论时,曹盼竟然改了话锋。
  “陛下英明!”墨问很是利落地拍了一记马屁,曹盼嗤笑一声,“听着无知这一句英明,怎么觉得怀有恶意?”
  墨问依然面不改色,嘻皮笑脸地回道:“陛下误会臣了。”
  “哦?”曹盼拉长了声音问了一声,却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还有其他事?”曹盼再次问了一句,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出列,“陛下,端午诸事,陛下还没拿下章程。”
  曹盼扬了扬眉,瞥了胡本一眼,胡本立刻捧着一本书走来,曹盼道:“既然你们拿不出让朕满意的章程,朕给你们写一份,做好了。”
  听到做好了这三个字,礼部尚书抖了抖,连忙应声,“是。”
  胡本捧着东西走下来,递到礼部尚书手里,曹盼这一次直接站了起来,“退朝。”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见了,朝臣齐齐地恭送,“恭送陛下。”
  抬头一瞥,哪里还有曹盼的身影。一群朝臣不约而同地看了几位丞相,墨问摸了摸鼻子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益州这地方本就不好多提,偏偏一天的朝会都在说益州。”杨修吐了一句,周不疑道:“莫胡言。”
  目光看向同样没走的曹恒,而司马末已经站在了曹恒的面前,“殿下,你的时间不多,臣的也是。”
  曹恒立刻正色道:“司马尚书请。”
  司马末与周不疑他们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大步迈出殿门,曹恒连忙跟上,杨修瞧着他们这一走,轻声道:“我原以为陛下让殿下参政,当进吏部的。”
  墨问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陛下哪怕让殿下先进礼部也绝不会是吏部。”
  杨修目光看向墨问,墨问道:“庞山民,诸位有什么想法?”
  “重罚!”秦无插嘴,墨问道:“你就别说了,果真如你所说的重罚,陛下直接便定下了,何需再议。”
  “再议,并不代表不罚。”荀彧六子,今为中书省中书令的荀顗开口提起,而作为唯一的女相凤鸠道:“仗着殿下年幼欺凌殿下,何尝不是不将陛下放在心里。庞家如庞德将军一般的人物只有这一个。”
  “君令如山。纵因益州关系复杂之故,也不是庞山民阳奉阴违,不把差事办好的借口。”崔申很中肯地提了庞山民犯下最大的错,办不好差,那就是庞山民最大的不是。
  一群人都已经说完,只有周不疑不作声,“端午节,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兴了要大办的心?”
  牛马不相及的一个问题,墨问很顺口地答了,“去岁。传言屈原于端午投江,包粽子赛龙舟,楚地常兴,只是从前朝廷并没有归于大节。陛下去岁提了一句让礼部好好想想,今年拿出个章程来。”
  “我明白了。”墨问那么一说,杨修立刻高兴地拍掌表示自己明白了。周不疑道:“陛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向来明明白白。”
  杨修连连点点头,“怪不得陛下要让益州来的人都参加端午的宴会,极好,极好!”
  说着已经笑了起来,一群人云里雾里的,“德祖,你都明白什么了?”
  “不可说,不可说,等着端午就知道了!”杨修打定主意不说,一干人看向明显从一开始就知道曹盼用意的周不疑,周不疑走了……
  曹恒没管此时的朝堂因为曹盼的安排议论纷纷,她这会儿正跟着司马末回到户部,不知是不是司马末早吩咐人回来通传,他们抵达户部时,户部的人从上到下都到齐了。
  “殿下,这就是户部的所有人员。户部侍郎二人,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
  “户部巡官二人;主事二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二人;仓部主事二人。余下皆是小吏文书。不过殿下也莫要小看了他们,论起户部字据,他们比臣更清楚。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国愈强,愈不可无粮无财。”
  作为一个刚刚被亲娘断了糖还没钱买的孩子,曹恒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你们皆与殿下见礼报上名号。”司马末与曹恒介绍完户部的人员,不忘让下属们各自自我介绍。
  这些人里,除了侍郎有上朝的机会,余下之人是没有机会在曹恒面前露脸的。
  因而曹恒对这些人所知也仅止于侍郎,介绍,自然也是从侍郎往下。
  “臣……”司马末发了话,都不敢多一句废话,连忙与曹恒自我介绍。
  一部之中人员算不上多,其他不入末的小吏,曹恒也一个个记下他们。
  曹恒从周岁就开始被曹盼指着文武百官让她认人,如今区区一部人员,曹恒迅速记下了。
  “今日我带殿下四处熟悉户部,你们认好了殿下,往后殿下有何疑虑,你们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司马末嘱咐一句,众人皆齐声应下。
  “去忙吧!”司马末将他们叫散,一个个不敢迟疑的忙去。
  司马末笑了笑,请了曹恒往一边去,“殿下先前对户部管辖亦知之。”
  “知道,那仅是理论上。”曹恒实话实说,“理论上的东西不结合实际,如同纸上谈兵。”
  司马末但笑不语,曹恒看了看,“司马尚书今天带我先熟悉户部,熟悉的是户部的什么?”
  “章程,文书所在,各类分类,还有自秦汉而始的赋税文书。”司马末一一与曹恒道来,曹恒点了点头。
  “陛下一統天下后,诏令免赋税五年,自乾清元年至今,国库不入任何钱粮。”
  “司马尚书说得不对,只是百姓不交赋税,无百姓钱粮入库而已,大魏的国库,钱粮入得不少。”曹恒一字一句地指出司马末话中未尽之言。
  “殿下倒是清楚。”半分亦无被曹恒说破的窘态,反而带着对曹恒的赞许!
  曹恒一本正经地说,“母皇每年都给我一份户部的收入文书,支出多少,收入多少,数目不少。若非母皇的盐利撑着,自祖父起屯田攒粮,母皇未必敢一免赋税就是五年。”
  司马末笑了笑,“殿下还说少了一项进项。”
  停下脚步,曹恒不确定地问,“丝绸之路?”
  “然也!”司马末很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想了想,“母皇从未提过丝绸之路于大魏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司马末理直气壮地回道:“因为陛下虽然得到了利,远远不够陛下提及。”
  曹恒听到不够两个字免不得多想,多想了,却不便多问。曹盼既然对她都没有提到过,那么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简单。曹恒想着奉曹盼之命代表大魏重开丝绸之路的崔钧,那么一去已经是多年了,何时能回来?
  “殿下,请!”司马末一叫唤,将曹恒的思绪拉了回来,曹恒连忙收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与司马末作一揖,司马末指了屋里,曹恒一看,满满一屋的书简,曹恒难免惊叹。
  “这就是整个户部最重要的地方,文书典籍。里面以各州细分,再以州分划各县。”司马末与曹恒解释里面的文书的摆放。
  曹恒走了过去,细细地一看,果真如司马末说的一般,里面按州分之后,再以县分列,上面更细分至每年的收入还有支出。
  “虽然陛下免赋五年,不过每一年百姓收成几何,大魏支出几何,皆记录在册,以供陛下查阅大魏的支出和收入是盈利,或是持平,亦可亏损。如此方能确定来年做什么,怎么做。”
  “昔年陛下称帝,天下三分的局面已定,陛下以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合蜀汉分江东,历时半年,灭孙权。再三年,出兵蜀汉,蜀汉虽据益州而守,与蜀汉之战打得十分艰难,大魏几乎主力尽灭。最后终得一统天下,陛下以六年的时间再让百姓修养生息,如今大魏的人口,比起陛下初初登基时多了四倍。人为国本,人多了,大魏的田地,粮食不增反减,殿下可以看看昭宁元年和去岁朝清五年百姓的收成。”
  司马末将两份总记录抽出来,送到曹恒的面前,曹恒连忙接过翻开了一看,确如司马末说的,两者的之间的差距大得让曹恒失态地睁大了眼睛。
  “人多了,陛下带更多的人屯田,屯来的田永远比人的增加更多。所以哪怕陛下免赋五年,就凭每一年增长的新田,陛下也让大魏粮仓满满。”司马末将曹盼这一波操作给曹恒指了出来。
  曹恒真想给亲娘竖起大拇指,真的!司马末并不意外,与曹恒,“人为国之本,民以田地为本,大魏新朝初立,陛下虽然抑制世族,却不能将世族逼得太过。然因汉末天下大乱,土地尽落世族之手,百姓们没了土地,便没了活命的根本。先帝早年实屯田制,有先例在前,陛下尽握天下兵马,既以养兵,又欲养民,再行屯田,既解决了矛盾,也为大魏多存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曹恒想了想道:“这些年大魏风调雨顺。”
  “多赖天佑。”司马末接话,确如曹恒所说,自曹盼登基以来,一直都是风调雨顺,许是天怜这饱受战乱的百姓,这些年很是给脸的没有天灾人祸。
  “殿下,继续?”资料库已经介绍完了,还有其他的,司马末询问曹恒一句,曹恒抬手,“司马尚书请。”
  曹恒随着司马末熟悉户部,一熟悉就到了夜暮降临,司马末叹道:“今日到此,殿下捋一捋,末,先行告退。”
  “多谢司马尚书。”司马末这一日与她说得十分详细,正所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心教导,曹恒与司马末作一揖,司马末温和一笑,“末,受殿下这一礼。”
  如今还能受,将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曹恒道:“司马尚书慢行!”
  司马末微颔首,与曹恒作一揖,曹恒还以一揖,司马末方才离去。赤心跟着当了一天的布景,这会儿终于是有机会说话了,“殿下,夏侯郎君在外面等了殿下一日了。”
  曹恒一顿,转头问,“哪个夏侯郎君?”
  “夏侯珉郎君。”赤心连忙回答,曹恒顿了顿,颇是不解,“他怎么了?等了一日?问他何事了?”
  “问了,夏侯郎君不肯与奴说,非说要等殿下,又不让奴与殿下忙的时候说,只道殿下何时忙完了再与殿下禀告。”赤心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来,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半点不传话的意思,那都是夏侯珉自己要求的。
  曹恒并不怪罪赤心,只问道:“人在何处?”
  “大门角里。”赤心赶紧把位置告诉曹恒,曹恒不再迟疑,大步走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夏侯珉身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裳,牵着一匹马坐在角门里,手里拿着木炭画着什么,很是专注,还是曹恒走了过去,影子折射了出来,夏侯珉才抬起头来,一看到曹恒立刻将手里的东西都丢了,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殿下。
  曹恒往地上看,想要看看他在地上画了什么,夏侯珉连忙用脚擦了擦,整个人更是挡在曹恒的目光面前,手足无措地唤了一句殿下。
  “画了什么?”曹恒见夏侯珉这般遮遮掩掩的,好奇地问了一句,夏侯珉急切地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随手涂鸦,值不得污了殿下的眼。”
  这么坚持不想让她看到,好嘛!曹恒也不是好奇心多重的人,看向夏侯珉,“你来找我什么事?”
  夏侯珉一下子看了赤心,曹恒知他之意,轻声道:“无妨!”
  曹恒都说了无妨,夏侯珉从腰里解下了两个荷包,“这,都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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