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胆怯地瞟了眼曾墨,林冰琴蹙着眉头,“但说无妨。”
老鸨踮起脚尖,在林冰琴耳边低声道:“夫人,芝姑娘可是我们风月楼最受欢迎的姑娘,刚才,刚才已经累晕了过去,怕是爷消遣得狠了,能不能烦请夫人怜惜怜惜芝姑娘,给点儿营养费,让她滋养几天?”
老鸨还没上去看芝姑娘,但听说她累晕了,就想当然地认为是曾墨把人给用狠了。芝姑娘接客无数,哪回也没晕过去,累到不能动的时候倒是有,可客人没走便晕过去了却是头一遭。她担心这棵摇钱树出了什么问题,想拽着林冰琴要点儿补偿。
曾墨太凶,老鸨可不敢管曾墨要,可林冰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而且曾墨看到林冰琴表情明显紧张了下,所以老鸨斗胆向其开了口。
能要一点儿是一点儿。
林冰琴本来还心平气和的,听到这里,胸口猛地炸了下。
但她敛着表情没有发作,停了会儿,她侧身让老鸨附耳过来,她如是这般地说了几句。
说完,老鸨眉开眼笑,连说了几个好。
林冰琴安排完,又对彩叶招了招手,小声跟她说了几句,说完,这才走向曾墨,两人一起步出了风月楼。
曾墨头一次来风月楼便被林冰琴给堵在了里头,表情不知如何形容。像做坏事被抓了包,欲解释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木着一张脸站在林冰琴旁边。
在风月楼门口的右侧,林冰琴顿住了脚。曾墨走过来,向她伸出双手,语气讨好地说道:“我先扶你上马车,回去再向你解释。”
抓都抓了,解释是很必要的,但他不想在这里解释。
林冰琴摇了下头,“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而是因为你母亲。”
提到娘的事情,曾墨表情一惊,“我娘怎么了?”
林冰琴担忧不已地说道:“她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心脏功能肯定是处在一种孱弱的状态,这几日已经开始用上那些药粒了。那些药粒并不是什么仙丹,对病情没有什么缓解作用,只是在危急时刻救命而已。”
“有药粒撑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曾墨问。
“药粒一旦派上了用场,初时一天一粒甚至两天一粒,随着病情加重,药粒的用量会越来越多,娘能活多久,便是看运气了。”
曾母能活到现在,已经超过了曾墨的预期,他沉吟着,“母亲病情危重,一切听天由命了。”
没什么解救的法子,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药粒只有有限的三十几粒,维持不了多久,我来找你,就是让你想想法子,看看可不可以去求求王爷,再多求些药粒保命。”
那么珍贵的药粒是在王爷身上发现的,想买,怕是比登天都难,林冰琴忧心如焚的点就在这里,必须让曾墨去求求王爷。
原来林冰琴急匆匆来找自己,为的就是这件事情,曾墨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冰琴,辛苦你了。”
说完事情,林冰琴就打算走了。她转过身,右手轻轻抚了抚垂落的发丝,云淡风轻地说道:“刚才已经让彩叶支付了爷整晚的费用,爷好好消遣。我先回了。”
曾墨:“……”
他还没明白过来林冰琴说的意思,这时星辰犹犹豫豫靠过来,小声道:“爷,夫人刚才付了银两,除了付清芝姑娘的费用之外,又另外付了两位姑娘的钱,老鸨说了,今晚,今晚一定让三位姑娘把爷侍候舒服了!”
第44章
曾墨抿了抿嘴唇,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局促不安的表情。
已经坐上马车的林冰琴,语气淡淡地吩咐车夫:“回吧。”
车夫驾地一声起程了。
曾墨黑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没动。
星辰惊讶地“哦”了声,小声问:“爷,咱是进去,还是?”
他猜不透爷的心思。
曾墨站了一会儿,脚步一转,在星辰愕然的目光中,竟然,竟然再次折返风月楼。
老鸨见曾墨去而复返,眼睛都快笑成一根细线,她一步三摇地说道:“爷,刚才是我误会您了,我刚刚上去看了芝姑娘,她啊,只是口渴晕了过去,这会儿已经醒了,正等着侍候爷呢。另外两位姑娘也在沐浴更衣,定让爷舒舒服服赛神仙。”
银两揣进兜里,老鸨喜不自胜。她上楼看过之后才知道,芝姑娘不是身体被折腾狠了累晕过去,而是话说多了才晕过去的。
芝姑娘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她心疼芝姑娘的嗓子,那可是关键时候发出莺鸣之声讨男人欢心的,所以她就没有多问芝姑娘跟曾墨都聊了些什么,安顿她多喝点儿梨水润喉,让她在屋里候着。
她巴望着曾墨成为这里的常客,钱大把地送来,反正她这里的姑娘有的是,尽着他消遣。
曾墨不往楼上走,脸黑如炭地问道:“你刚才跟我夫人说了什么?”
语气冰冷。
老鸨笑脸贴在冷屁股上,心里就有了丝忐忑,“爷,爷,我,我没说什么。”
曾墨眼睛使劲一瞪,浑身立时多了丝阴瑟冷飒的寒气,老鸨吓得一激灵,“爷,我只问夫人,芝姑娘累晕过去了,费用,费用会不会额外付。”
曾墨狠戾的表情不变,“我夫人给的银两,你收下了吧?”
曾墨气场太强,老鸨已经开始害怕,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收,收下了。”
“够吗?”
老鸨点头如捣蒜,“够,够。”
“你刚才说过,要让我舒舒服服赛神仙,是吧?”
老鸨懵懵呆呆地,“是。”
让一个男人舒服赛神仙有何难的,三个姑娘使尽浑身解数,没有哪个男人不投降的。
别的不敢说,这点儿自信老鸨还是有的。
曾墨眼神一沉,“我夫人生气了,你既然收了银两,想法子让她高兴吧,她高兴了,我就舒服了。”曾墨扭身朝外走,嘴里吩咐着,“星辰,把人带上。”
星辰表情更懵,这是要让他把一个丑陋不堪的老鸨带回府里讨夫人欢心?
老鸨脸上涂了城墙一样厚的白.粉,嘴唇跟喝了鸡血一样,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她能把夫人给哄高兴了?
星辰有点儿怀疑曾墨的决定,但爷就是爷,他没有任何反驳,不甚客气地靠近老鸨,粗声粗声地说道:“你既收了钱,跟我走吧。”
老鸨吓得脸都白了,“哎,爷,爷,我,我不行啊。”她冲着曾墨的背影嚷嚷,“爷,爷,您花的钱是买姑娘的,可,可不是买我的啊。”
星辰看她拖拖着屁股不想走,手背冲着老鸨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别啰嗦,就是走一趟的事儿,你要真惹着爷不高兴了,能不能活到天亮我可不敢保证。”
老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敢问,爷是什么来头呀?”
她冲那些小厮甩着眼神,意思是曾墨若是来头不大,赶紧找人来。
老鸨的后头也是有位爷的。
星辰不耐烦地报出来,“王爷义子。”
一听这四个字,老鸨白眼珠子一翻人就要往地上出溜,星辰伸出胳膊架住,像架死狗一样往外拖。
爷让她去,她非去不可。
林冰琴乘坐马车出来,又乘坐马车回去,到和轩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彩叶欲搬水让她洗澡,林冰琴拒绝了,“傍晚已经洗了一次,刚才出去也没出什么汗,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洗脸顺便擦拭下便可。你回屋休息吧。”
不打算让她侍候了。
彩叶端来了两盆水,一盆洗脸,一盆洗脚,端进来后,人没走,一直在旁边候着。
林冰琴歪头瞪她:“怎么还不走?”
彩叶咬着唇角,“夫人不痛快,我要陪着夫人。”
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是想。
林冰琴有些好笑地问:“说说看,我怎么就不痛快了?”
她把巾子浸到水里打湿,敷到脸上,轻柔地擦了擦。
彩叶在一旁递上新的巾帕,“爷去风月楼找姑娘,夫人不高兴找了去。没让爷回来,还花钱让爷继续玩姑娘。夫人肯定是伤心才会如此做。”
林冰琴扑哧笑出了声,把擦完脸的巾帕扔到盆里,“你这小丫头,净能瞎猜。”
她用巾帕拭了拭脖子和手腕处,然后坐到床边,脱下绣鞋和袜子,将嫩白的脚丫放到木盆里,舒舒服服地洗起了脚。
林冰琴表情看着舒服,可落到彩叶眼里那就是强装笑颜,她心里抹了把泪,小心在旁边候着。
和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被热气氲得舒服不已的林冰琴陡然瞪大了眼睛,问道:“彩叶,你没闩门?”
彩叶:“还没。”
话音刚落,曾墨已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当看到林冰琴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洗脚时,及时往外头喝斥了一声,“星辰不许进来。”
刚走到门口的星辰堪堪止了步子,把老鸨胖硕的身子往前一提,“进去吧。”
老鸨听说曾墨是王爷义子,吓得浑身跟抖筛糠似地抖了一路。心里那个悔呀,早知道是王爷义子,芝姑娘就是被累死了,她也不应该管他要赔偿。
那哪是要赔偿,那是去送命的。
老鸨身后的爷没有曾墨威武,老鸨自认倒霉,今晚能不能过去,全看天意了。
老鸨双腿发软地迈进屋子,抬头瞧见林冰琴,扑通就跪下了。
曾墨说过,夫人高兴了,他就高兴了。老鸨的任务就是来赔罪的。
林冰琴本来被热水泡得浑身舒畅,乍一看曾墨回来了,不光他回来了,还给带回来了个老鸨。心情忽然就翻了天。
她坐在床沿,瞧了眼曾墨:“怎么回来了?”
她钱都花出去了,他不好好享受,怎么还领回家了?
曾墨大步往前,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想了想,单膝跪在了木盆旁边,眼睛盯着热水里那两只嫩白的脚,低声道:“我错了。”
动辙就下跪道歉,林冰琴眨了眨眼睛,“爷何错之有?”
曾墨垂着头,可能不知道话从哪里起头。
身后的老鸨赶紧说道:“夫人,您错怪爷了,爷到风月楼不是去消遣,是去抓人。爷找了芝姑娘过去,一直在听芝姑娘讲事情,未曾近过芝姑娘的身。芝姑娘讲了太久的话,口干舌燥,晕了过去。”
老鸨开始搜摸自己身上,搜摸半天找出一张银票,双手捧着往前一送:“夫人,既然是误会了爷,那银两的事情我就不能收了,全还给夫人。还请夫人大人大谅,不跟小的计较。”
林冰琴心里那个堵呀,曾墨回来她不奇怪,她奇怪的是他怎么就把老鸨给堂而皇之地带回了家。老鸨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一进屋子,满屋子都是泛着骚气的香味。
林冰琴冲彩叶丢了个眼神,“接下银两,送老人家出去吧。”
她怕老鸨在这屋里待得太久,自己被熏晕了。
彩叶接过银票,“请回吧。”
老鸨不敢置信地瞅眼林冰琴再看向曾墨,可怜巴巴地问道:“爷,您看?”
她是跟着他来的,他发话,她才敢走。
曾墨头也没回,“夫人让你走,你就走吧。”
“好嘞,谢谢夫人,谢谢爷。”老鸨一咕噜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跑。生怕跑晚了,眼前这两人又改了主意。
彩叶退出去的同时,贴心将内屋和院子里的大门都给关好了。
和轩这座宅院里,就只有曾墨夫妇二人了。
林冰琴两只手摁在床沿,双脚还浸在盆子里,水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地往下降。感觉还有温度,但已经不是让身体舒服的度了。
曾墨还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进屋前,刀剑已经卸下了。脑袋始终低垂着,从林冰琴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长长的黑睫,间或眨动一下。
他靴子上蒙了灰尘,这一天应该是忙碌而辛苦的。
林冰琴双脚在盆里轻轻动了动,静止的水面马上荡起了波纹,她说道:“我洗好了。”身子往后退了下,双脚离开木盆,同时右手去拿床沿擦脚的巾子。
曾墨就跟突然接收到指令一般,身子猛地起来,左手抢先一步抓起巾子,屁股接着挨到床边坐着,右手则抚上了林冰琴的两只脚踝,准确无误地将之落到了自己的腿上。
“我帮你擦吧。”他说道。
他把擦脚的巾子蒙到她的脚上,轻柔地帮她擦拭。
一边擦一边解释,“我去风月楼,既不是你以为的寻欢作乐,也不是老鸨以为的办案,我的确没近芝姑娘的身,而只是问了她一些问题。你不喜欢我去,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林冰琴:“谁说我不喜欢你去了?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可能愿意出银两帮你找姑娘?那银两可是我的私房钱。”
曾墨帮她擦好了脚,巾子扔到地上,但两只手还是像铁钳一样握着她的脚踝。
林冰琴尝试着蹬了两下,他箍得太紧,她蹬不动。
她瞪着他,他瞪着她。
“真愿意我去风月楼?”他问。
林冰琴目光毫不闪躲,回答道:“愿意。”
曾墨眉头皱了皱,“可是,我不愿意。”
第45章
曾墨看向林冰琴的眸色渐渐产生了变化,变得愈来愈深,愈来愈浓。
林冰琴垂下头,轻轻挣了挣自己的脚,“睡觉吧。”
男人握着她的脚以及看她的眼神,都在传递一个信号,他想要她。
林冰琴心底是半丝欲望也没有的。
去了风月楼那处地方,见识到了那里浓烈的脂粉味,她胃里翻滚着一股子厌恶的情绪,很想把曾墨给踢得远远的。
哪怕是现在,她隐约也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香味,那是在风月楼里待得久了,吸附在身上的。
第一次已经同意了,以后还矫情个什么劲呢?
曾墨依旧握着她的脚踝,没有松的意思。
她的脚踝真细啊,他一只手便握了过来。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肌肤,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