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那个男配(穿书)——酒初祀
时间:2021-01-22 08:52:53

  听闻此言,裴蔺轻笑出声,“你谢询安当真是好算计!”
  “以前朝旧事迫我,又以越宁王的性命诱我,如今又打出太子仁厚的旗号。”
  谢瑜声音平静道,“只是不知裴侍中意下如何?”
  “你倒是口齿伶俐,说不定手中便还握着什么把柄。如何?可是打算在越宁王死后再来与我清算?”
  裴蔺轻掀起香炉的铜盖,慢悠悠地扔下几枚香丸,既不说好,又不说不好。
  两人一时都不曾说话。
  有风抚过簇簇翠色浓郁的松针,松涛声此起彼伏,越发弥静。
  谢瑜状似无意道,“难不成堂堂门下省侍中,位比宰相的裴蔺,裴侍中,还会惧我这等晚辈不成?”
  这话他说的随意,也深知裴蔺定不会中如此拙劣的激将法。
  不过是刺探他此时的态度罢了。
  “为我抚一曲吧,”裴蔺捡起棋坪上的棋子,“便抚那首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摔琴别子期。
  昔日听出曲中之意的知音离别人世,伯牙悲痛摔琴,终身不复鼓琴。
  谢瑜并未再拒绝。
  只因裴蔺此言,在他听来,便是答允了。
  倒是没想到,在裴蔺心里,那前朝末帝竟是子期一般的存在。
  修长如玉的手指下勾剔着丝弦,谢瑜不动声色地掀起眼帘,便见那人专注地将棋子摆回残局模样。
  原来世人所传当真不实。
  裴蔺于松林中一待一日,从不是对弈,而是在一遍遍地复原残局而已。
  大约是曾与前朝末帝下过的残局吧。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却并未放在心上。
  待到清隽修长的郎君身影离去,裴蔺才用巾帕捂住了口,猛烈地咳了起来。
  自谢瑜来时,便塞在心窍处许久的殷红血色,终于在巾帕上晕染成了一片。
  “若非是我命不久矣……”
  他抚掌而笑,唇边血迹斑斑,意味不明道,“到底是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藕丝印泥就是指龙泉印泥~
 
 
第69章 两心
  松林外, 谢觉脸色沉沉,像是结了寸余冰霜,直挺挺地肃立在石板铺就的小径上。
  待见到熟悉的身影缓缓步出, 他才松了一口气。
  心知这不是打听的时机, 谢觉硬生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护着自家郎君回了府。
  待回到了谢府,他犹豫再三,还是转向了书案边端坐着的清俊郎君, 问出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郎君,裴侍中当真会答应与太子合作吗?他这汲汲营营地忙活半辈子,都是图什么啊。”
  接过了谢觉讨好慇勤递上的茶水, 谢瑜抿了一口温热,才抬眼瞥了下满脸疑惑的下属。
  他细细地端详着碧色天成的杯盏,语气轻飘飘的,仿若几不可见的茶烟一般。
  “你道那裴蔺是何种人?圣人,贤者,庸人, 小人, 亦或是仙佛?”
  谢觉苦着脸, “您这不是为难我么?我哪分得清这些。”
  “圣人者, 无善无恶, 贤者, 则是善多恶少,善少恶多往往被称之为庸人,有恶无善便是小人。至于仙佛,却是有善无恶。”
  价值数金的杯盏随意被搁置在茶盘中,落下的声响悦耳且清脆。
  谢瑜轻抚着笔架上悬起的, 一只针脚粗劣的荷包,唇角微微挑起,极为温和地问了句。
  “你觉得他是何种人?”
  虽然郎君解释的很详细,谢觉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叫他怎么说。
  裴侍中在朝中为官多年,官声一向不错,是少见清廉有为,若否,也不至于有许多官员追随。
  若不是此回他跟着郎君,知晓这些根底,实是难以想像,那样一人,竟是花了二十余年,暗地里除掉了许多世家,甚至还跟越宁王勾结多年,一手筹划了如今的洛京之局。
  他琢磨了半天,似乎和哪个都不搭边,只好反问了句。
  “郎君您觉得,裴侍中是什么样的人?”
  郎君眉眼温润且雅致,举止轻柔地摩挲着指尖的荷包,如同在摩挲自己最心爱之物。
  “可称国士,却非是本朝的国士,而是前朝末帝的国士。譬如那为主公复仇的豫让,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死前仍厉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豫让毁身潜伏,一心只为主公报仇之事,谢觉是知晓的,他思量着,忽而觉得哪里不太对。
  “您说的,怎么跟您问的又不一样!”
  谢瑜搭着眼帘,长睫覆眼,像是没了与他分说此事的兴致。
  心知肚明自己又被摆了一道,谢觉敢怒不敢言,刻意重重叹了口气,撇着嘴角出去了。
  书房内便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郎君一人。
  裴蔺是何种人?
  谢瑜其实不甚在意。
  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藉着前人旧话,与谢觉随口戏言而已。
  何为善,何为恶?
  天下间多的是在一人眼中为善,另一人眼中至恶的行事。
  雕花窗墉曳斜进的光线灼灼,越过书画屏风,被分割出明暗的界限,为那张清俊雅致的面容同时蒙上了朦胧模糊的阴影与明朗。
  便是今日他不往,裴蔺也定会答允这桩合作。
  原因也简单,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皆为利趋,可因利而合,亦可因利而分。
  利之一字,非止于紫袍绶带,玉堂金马,锦绣珠玉。为昔日所忠君王,亦或是知己报得大仇,未必不是裴蔺所向往之利。
  如此,他们便有了合作的契机。
  至于裴蔺为何会改变主意,愿意与他合作,不外乎是因着越宁王生性犹疑,举棋不定,宁愿放出个什么前朝皇室的血脉做筏子,也不敢大刀阔斧地直接清算周氏一族。
  想来,裴蔺原本打定的主意,便是待越宁王将周氏一族扫尽,再趁着天下大乱,除去越宁王。
  只可惜……谢瑜想到了自己离去时,身后隐隐传来的呕血声。
  天不肯假之以年,裴蔺身染重疾,这便是合作的契机了。
  早在他得了越宁王心腹副将身亡的消息时,便发觉裴蔺似有心急之象。
  而在理顺了裴蔺种种行事所求之愿后,他便笃定,此人定会答允合作。
  毕竟先帝已死,背叛的世家尽数凋零,唯有越宁王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与之相比,周氏一族剩余之人,皆可后排。
  天下有一人知己,才可以不恨,所说的,便是裴蔺了。
  说起来,裴蔺将仇人屠尽之日,便也该是他亲自为自己择定的死期了。
  思量着足以动摇朝堂,决定万民生死之事,谢瑜的面容上却是云淡风轻,今日之事,似乎并不能让他得出几分算无遗策的欢愉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的细微褶迹,他甚至破天荒地觉出一分厌倦来。
  心中也有些空,倒像是少了什么。
  谢瑜起身,打开书架上久置的木盒,取出一新一旧的两枚红色平安符来。
  抚上新符时,手指的力度缱绻轻柔,拎起旧符时,指腹便失了几分热度。
  相隔了十数年,出自同一家寺院的两枚平安符并列在桌案上,任由他将视线落于其上。
  在令人追查裴蔺之事时,他意外得了些旧年的蛛丝马迹。
  即便所查明之事未必是真,他也已经对年少时徐夫人之事释怀,这旧符也就没了重见天日的必要。
  谢瑜将年前陆菀冒雪出城,为他所求的崭新平安符仔细收好。
  渐渐的,他的唇角便浮现出一抹清浅笑意。
  谁能想到,去岁赏菊宴后,几逢生死,会让他得了个娇娇女郎。
  那小娘子明媚且鲜活,竟是让他此生头一遭有了娶妻的念头。
  谢瑜立在书架旁,抚额轻笑,有那么一刹,竟是想将洛京之事都抛诸脑后,纵马南下去寻她。
  那些因着醉心权术而得来的快意,与她相比,都显出了几分苍白单薄。
  昔日里他了无牵挂,对诸事厌憎,除了分些心思庇护谢府,只数年如一日地沉浮宦海,殚精竭虑消耗心力,以求从中得出些许畅意。
  如今倒是多了个软肋。
  有了心悦之人便是这般的好。
  让他心心念念,几乎成了每每夜半梦回的执念。
  放不下,也忘不了。
  还不知洛京有人在念着她,陆菀这会正闷坐在席上,听那劳什子表哥跟自己的阿娘叙话。
  那人对上她与阿窈时很是放肆,对着周夫人却很有几分恭敬。
  表里不一,伪君子,真小人……陆菀在心里磨牙念叨。
  若是他当真在意这门亲戚,早些上船时怎地不相认?
  偏生在他用直勾勾的眼神打量自己、安排人监视陆家、又假装偶遇之后上门。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真?我倒是许久不曾见表姊了,只记得她出嫁时,还拉着我的手哭诉不舍,如今,连你都及冠数年了。”
  周夫人兴致正高,连陆远也含笑说上了几句。
  “宜渊此次来松溪,是有生意上的事要谈,还是?”
  陆菀百无聊赖地挠着施窈的手心,还给她使眼色,想寻个借口出去透气。
  只可惜施窈都装作不知,只低着头喝茶,假装自己不存在。
  “菀表妹,”沈池忽然叫了她一声。
  陆菀头皮发麻,勉强抬起头应了声,就见他客气地冲着自己揖下身去。
  “我见表妹而心喜,才会在铺子中拦住表妹,还望表妹勿要怪罪于我。”
  这一番话,陆菀一个字都不信。
  她打量着站起身来的沈池,见他眉眼暗藏邪戾之气,相由心生,便知此人的生性怕就是如此的。
  如今当着阿耶和阿娘的面,不过是做足姿态罢了。
  装样子么,谁怕谁啊。
  陆菀以袖掩面,酝酿了一下,眼中就带上些闪烁泪光,连语气都哽咽了几分。
  “还好如今得知是表兄。若否,我还真以为是有什么登徒子见色起意,意欲不轨。”
  她扯上老神在在看戏的施窈,“便是阿窈,都被表兄今日的浪荡做派吓到了,还望表兄日后莫要作弄我们了。”
  施窈轻瞥她一眼,便也装出了同款神情。
  此言一出,周夫人和陆远的面色就难看了起来,一侧的陆萧当即便拧住了眉。
  便再是多年不见的亲戚晚辈,也没有闺女宝贵。
  沈池一双狭长的眸子却是登时就亮了几分,他背对着周夫人,目光只在如玉似雪的芙蓉面上梭回,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意味。
  口中语气却是客套。
  “表妹说笑了,我今日不过邀着表妹观赏沈记的印泥,可是语气太生硬,吓着表妹了?”
  沈池又行了一礼,腰身更弯下去几分。
  “如此,便再给表妹赔罪了。不知表妹可有什么喜欢吃的玩的,我定会寻来,给表妹赔礼。”
  他性好渔色,最喜的,便是如陆菀这般有几分聪慧的美人儿,不至于如木头一般蠢笨。
  遇着了,未得到时,便是几多费心。
  一旦到手,便弃之敝履,若是惹恼了他,便会丢下江去,白送给江中的鱼腹。
  可惜陆菀这会还不知他的本性,虽是生出些警惕,却只拿他当个有些心机的登徒子。
  她磨了磨牙,只作出有些委屈惧怕的模样,果然便听见周夫人开口,让她与施窈带着阿菱回后院。
  陆菀心中称意,沈池此人,当真是对她阿娘的心思一无所知。
  但凡是让她委屈了的,周夫人怎会管你是谁。
  更不要说是个多少年都不曾来往密切的远房亲戚了。
  “我瞧着这人八成是冲着你来的。”
  安置好了陆菱,施窈邀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语气沉沉道。
  陆菀一手托腮,想到了远在洛京的谢瑜,眉眼弯弯。
  “他便是惦记也无用,只是难免有些碍眼。”
  “那可未必,”施窈思量着,“我瞧着他眉眼狠戾,像是手上见过不少血,又姓沈,倒有可能与那位传闻中淮江上的主事之人有关。”
  陆菀皱了眉,曾听说过的称呼脱口而出,“沈郎?”
  “那倒不清楚。我也只是听徐凛说过,淮江行商,常有争夺撞船劫掠之事,偏又隐蔽,官府都奈何不得。不知何时,出了个沈姓郎君,倒把这般事都包揽了去,在来往行船中说一不二,倒像是淮江流水都成了他的属地一般。”
  施窈随手将茶水倒入砚中,便要磨墨寄信给谢瑜,将此事告知于他。
  却被陆菀按住了手。
  “洛京正在胶着,稍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你且莫要拿此事扰他。”
  没想到沈池很可能有些来头,她咬着唇,思索着。
  “我方才听阿娘与他交谈,可见此人虽是邪佞,为人却至孝,而其母与阿娘关系亦是不差,便是仗着这门亲戚关系,他也不能明面上对我如何。”
  “沈池若真是淮江主事的人,有了心思,只怕是还有不少手段等着你,我看还是与表兄说一声为妙。”
  施窈很是不赞成,但研墨的手却停了。
  “好阿窈,”陆菀抱着她的胳膊,软语消磨,“谢郎君如今是何情形,你知晓的比我多,如何能再让他分心?你便信我,定是有法子摆脱了这人的。”
  “再说了,你的三表兄我们还不曾去拜见,身边又跟了不少谢郎君留下的人手,定不会出事的。”
  见她像是乱了手脚,陆菀又好声好气地与她解释,并无一丝不耐烦。
  心知这是离京时的那事,让阿窈对自己更上心了许多。
  现下这般,不过是关心则乱。
  被劝说着,施窈思量了片刻,渐渐松开了眉心,又笑着挥开了她。
  “去去,你这般抱着,我如何给三表兄写拜帖。”
  她这般说,便是答应了,陆菀松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她又如何不知晓沈池来势汹汹,只是自己这会帮不上谢瑜什么,不给他添乱便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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