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与权臣——石阿措
时间:2021-01-23 10:05:02

  黄昏薄暮,众人无功而返。
  吟月阁。
  白玉烟儿清音在房中瞒着底下丫鬟在房中烧起火盆,准备将今日一切作案工具全部销毁。
  白玉检查东西时,不觉皱了下眉头。
  烟儿问道:“姑娘,怎么了?”
  白玉蹙了下眉,“少了一块玉佩,却不知丢到了何处。”
  烟儿有些提心吊胆道:“这不会被人发现是我们的吧?”
  白玉想了想,安慰她们道:“那块玉佩我并未带过,又不是少有之物,就算被发现,断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放心吧。”
  烟儿这才放下心来。
  沈墨回到沈府时,已是掌灯时分,沐浴过后,方去见的秦氏。
  据丫鬟说,秦氏自回来沐浴完便一直待在卧室里,不肯见人,又不肯吃东西,整个人神情恍惚。
  丫鬟隐约担心秦氏会发疯。
  沈墨了解情况后,面色从容地走进秦氏的卧室。
  秦氏看到沈墨第一件事就是紧张地询问她自己被劫之事有没有传出去。
  她已顾不得太夫人的体面,眼圈发红,嘴唇颤抖说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我可怎么活……”说罢捶胸顿足,泪如雨下。
  沈墨安抚道:“母亲莫要过于担忧,此事并未传出去。”
  秦氏心有不甘道:“此事莫要让萧大人再查下去了。”秦氏虽然怨恨,却又担心此事闹大,她再无脸面去见人。
  “好,我尊重母亲的决定。”沈墨原本亦不打算让萧成查下去,一是为了沈府声誉,二是为了心中某种不安的因素。
  见秦氏主动提出,便顺水推舟地说道。
  秦氏见他同意,稍稍放下心,却又觉头晕目眩,神魂颠倒。
  这几日,她一直为着沈霖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她平时里对沈霖虽不怎么上心,任由他胡作非为,然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又怎么坐视不理。原本想等沈墨回府,让他救出沈霖,可是却一直等不到沈墨回来,派人去院中去找,又说他在宫中陪驾,秦氏无计可施,才决定去水月庵给沈霖求个平安,没想到竟会遭遇这可怕之事。
  秦氏故意做出种种可怜之姿,向沈墨道:“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沈墨知晓她所求何事,便主动道:“母亲可是为沈霖一事?”
  秦氏点头道:“霖儿还要拜托你把他救出来,他虽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啊,你放心,等他放出来,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再不叫他出去胡作非为。”
  沈墨微笑着安抚她道:“母亲,你放心,我这几日一直在打点。”
  秦氏这才安心,想着沈墨毕竟是一品官员,比萧成官阶还高,他与萧成又是同年,只要他肯出面,萧成定会卖他面子。
  秦氏不知晓沈霖被抓一事本由沈墨主使,只满心期待他能救出沈霖。
  次日,沈墨便去了趟京兆府,与萧成商议不再彻查此事,萧成本不赞同让歹徒逍遥法外,只是沈墨毕竟是他的同僚兼好友,又知晓这涉及沈府与秦氏的声誉,不宜闹大,便同意下来。
  沈墨本以为让萧成不再追查此事,此事就会不了了之,却没料到,才不过一天时间,沈府太夫人被歹人强-奸的传闻便在京中不胫而走,顷刻间闹得沸沸扬扬起来。
 
 
第61章 色令智昏。
  秦氏被歹人毁去清白的传闻在一夜之间扩散开来,此皆由白玉暗中煽风点火所至。
  白玉没想到的是,京中的百姓对此事的反应如此激烈,谣言一经扩散,竟传得沸沸扬扬,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惊动了朝堂。
  崇文帝得知此事后即刻找来沈墨询问,沈墨只能如实禀报,言歹徒只是抢去了钱财,秦氏并未受到其他伤害。
  崇文帝虽未大发雷霆,到底心怀不悦。
  堂堂一品官员的母亲被劫持,这会令百姓对京城守卫心存质疑,从而影响朝廷政治。两人商量过后,崇文帝派出了锦衣卫在京城各处街巷贴上告示,指明沈府太夫人被歹人抢去一事全部是谣言,明令禁止百姓再谣传此事,违抗者一律逮捕入狱。
  锦衣卫一出动,京中百姓噤若寒蝉。
  这件事真正知晓的不过就那几个人,其他人都是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哪知晓此事真假,见说是谣言,又怕被抓入狱,便不敢再传谣了。
  另一边,崇文帝还又下旨让萧成追查此事,只是不能声张,免得再次惊动百姓。
  辇毂之下,崇文帝岂容得下这等胆敢挑战天威之人?
  谣言是被压下了,然这几日沈府却不大太平。
  且说前几日,秦氏本以为此事已然平息,心中安下心来,一日,受到徽安伯夫人张氏的请帖,邀她去参加茶会,秦氏与她关系关系最为要好,不好推拒,便去参加了。
  在席间,有几名官员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后来不经意间听到她们讨论,才知晓,京城百姓都有传她被歹徒强-奸的谣言。
  听其中一官员夫人道:“若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上吊自杀了,怎么还有脸活着?”
  “我听闻她是被一群大汉轮-奸的。”
  “寡妇就是寡妇,估计还被奸了还觉得痛快。”
  众人说着不由嘲笑了起来。
  秦氏听闻这些话,不禁羞愤欲死,来不及通知徽安伯夫人,便匆匆离开了伯爵府。
  秦氏刚回至府中,便一头栽在地下,手足冰凉,牙口紧闭,吓得一群丫鬟慌乱不已,连忙把她抬到床上,又是呼唤又是顺气,好半晌才把人弄醒。
  秦氏一时泪流满面,不住心胸乱打,又要寻死觅活。
  沈府一时乱作一团。
  众人又忙去翰林院找沈墨,求沈墨回府劝秦氏,沈墨没有回府,只让丫鬟们好好安抚秦氏。
  这几日他一直留宿院中,不仅要忙院中和部中的事务,还要为秦氏之事善后,更要面对一本又一本来势汹汹的弹劾奏折,他根本无闲暇去顾及任何人的情绪。
  那几名言官多是因着秦氏一事借题发挥,又知天子重孝,主弹劾他贪恋权位,罔顾人伦孝道,才导致秦氏不幸被歹徒劫持。
  这些言官皆是寒窗苦读十年,博涉古今,最擅长纸上做文章,无理也能被他们说得有理有据起来。
  而这几人都是柳阁老的人,若无柳阁老的示意,他们绝对不敢弹劾他。
  沈墨知晓柳阁老对他心怀不满。
  自上次在柳府参加家宴,他中途离席,便一直未上门致歉,亦不曾上门求娶,一直就这么拖着。
  此为一错。
  之后柳阁老在朝中对他不似以往那般热情,沈墨明明看破,却佯装不知晓,依旧我行我素。
  此为二错。
  再后来,柳阁老推了别人入阁,沈墨非但没有失落,反而莫名有种庆幸的感觉,只觉自己年轻,并不急于一时,随即又若无其事的与白玉恢复了来往。
  此为三错。
  沈墨本是果断干脆之人,唯独此事上不禁却有些拖泥带水,甚至还怀着一丝侥幸心理,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究其原因,不过因为女人。
  他因为一个女人,做下了一系列错误的判断,甚至心甘情愿地放弃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位置,还美其名曰,自己年轻,不急于一时。
  这般的色令智昏,可还是他沈墨么?
  等沈墨意识到这一点,他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耽于女色的他,要如何还能站在权利之巅?
  且说秦氏这几日受了刺激后,竟发起了高烧,又时不时的胡言乱语。
  这天夜里众丫鬟服侍秦氏喝了碗,睡下之后,便各自睡了。
  夜里秦氏口干醒来,只觉得头昏目眩,眼前飞星乱闪。
  想叫丫鬟给倒水,怎奈唇焦口燥竟发不出声来,她挣扎起身,想下床。
  忽见桌上的油灯微晃了下,床帐外隐隐约约似有个穿着绯色裙子的女人在盯着自己,见她望来,唇似乎微微一咧,对着她笑。
  吓得秦氏脸色惨白,心突突地乱跳,只觉得那女人隐约是白玉。
  急掀开床帐一看,却不见了人影,这才知是自己看错了。
  秦氏艰难地下了床,步履蹒跚地走到桌前,刚拿起茶壶,灯又晃了下,秦氏头又是一阵晕眩,这时她听到窗外窸窣有声,像是女人的叹气。
  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她回来了!
  秦氏额冒冷汗,牙齿打颤,全身开始抽搐,心却不受控制似的走向门外。
  天阴沉沉的,前面槐树底下,隐约见一女子,一袭红衣,在那里翩然起雾。
  看到秦氏,她停了下来,只见她雪肤花容,妩媚艳丽,正是沈墨生母,梅娘,看到秦氏,梅娘微笑着朝她招手。
  秦氏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刚至她跟前,眼前那张温婉含笑的脸却瞬间变得狰狞。
  眼前妩媚的女子化作厉鬼。
  她双眸变成黑色窟窿,窟窿中还汩汩流出血水,掐着她的脖子,指责她为什么要对她的儿子做出那些龌龊之事。
  秦氏拼命挣扎着,拍打着,喊叫着,正当她觉得快喘不过气来时,双腿一蹬,猛地惊醒。
  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想到梦中场景,
  不由毛骨悚然。
  自古人心不正,亦生心魔。
  此非真正鬼魅作祟,皆是秦氏自己的心魔。
  秦氏自此却得了个疯症。
  沈墨听闻秦氏变疯的消息,到底回了趟府。
  沈墨刚进秦氏卧室,便见秦氏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地上有破碎的瓷片和汤汁,狼藉一片。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守在床边,低低抽泣着,还隐约有着惧色。
  沈墨绕过狼藉的地,走到床旁边,温声问一旁的丫鬟:“母亲可是不肯吃药?”
  被问的那丫鬟点点头,一脸委屈。
  沈墨也不责备她们,只让她们再去重新熬一碗。
  随即坐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看着秦氏,微笑道:“母亲。”
  他一靠近,秦氏对他非但没有往日的热情,反而还一脸的恐惧,还要赶他走,嘴里又说着什么她身边有鬼魂跟着,要向她报仇,又提到什么梅娘。
  沈墨听到“梅娘”两字,眸光凝了下。
  秦氏见沈墨只冷冷地看着她,心中莫名地感到巨大的恐惧,抓起手中的枕头就甩了过去,沈墨轻易便躲开了,随即起身。
  看来真疯了。沈墨彻底敛去了笑容,目光变得清冷无情,只让丫鬟们好好看着她,莫要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并不准她们外传此事。
  丫鬟们连忙答是。
  沈墨便走出了秦氏房间。
  走了一半路,沈墨不觉回眸看了眼那紧闭的窗,眸中一片冰凉。
  只要不死,疯了就疯了吧。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霏霏细雨。
  沈墨自沈府去了别院。
  刚进屋子,小蕖便迎了出来,见他脸上虽然挂着温润的笑容,然却难掩疲惫之色。
  小蕖年纪虽小,却也不是蒙昧无知之人,她也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知晓她家大人这几日很不容易,沈府那边秦氏也闹死闹活的。
  “大人。”小蕖担心地看着他。
  看着小蕖眸中满满都是对他的担忧,沈墨心中忽觉一暖,只露出如春阳般的安抚笑容,柔声道:“小蕖,去叫人备热水,我要沐浴。”
  小蕖点点头,领命而去。
  沈墨没有回屋,长身立于廊下,抬头望了望阴暗的天色,周围一切仿佛笼罩着一层青雾,朦胧不清了。
  沈墨抬脚迈进雨雾,目放长空,眸光冷淡,无一丝情感。
  一头用冠笼住的墨发飘了雨丝,竟像是被雪染的,也令他周身气质显得更加清冷。
  不知站了多久。
  身后响起小蕖惊愕的声音:“大人,你怎么站在雨中?”
  沈墨收回视线,笑容浮现在唇角,这让他脸上瞬间有了暖意,他回眸朝烟儿微微一笑:“方才想一些事,想着想着就不自觉走到了雨中。”
  小蕖道:“大人,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墨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雨中站了许久。
  沐浴过后,沈墨回卧室睡了一个时辰,醒来过,已是掌灯时分,沈墨没有用晚膳,直接去了书房。
  又让林立找来许子阶。
  柳阁老对他一直寄予厚望,两人又是师生关系,沈墨知晓,只要他登门赔礼道歉,定可挽回两人的关系。
  这本没什么好犹豫的……
  沈墨似疲惫地靠于椅背上,半阖着眼,一手抚着额。
  门声响,沈墨睁开眼,那双眸深邃幽远,如同一汪寒潭,却不见丝毫疲惫与睡意。
  沈墨平静地道了句:“进。”
  林立领着许子阶进来。
  “大人。”许子阶潇洒作了一揖。
  沈墨示意他落座,让林立看了茶。
  两人寒暄一番后,沈墨将言官弹劾他的奏折抄本递给了许子阶。
  许子阶不仅学识广博,亦了解当下政局。
  既为幕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沈墨将他与柳阁老之间的矛盾简单明了的告知了许子阶,不过省了一些细节。
  “依大人所言,柳阁老无非是对大人您怀有些许怨怼,并非不可挽回,大人何不亲自登门向柳阁老致歉?”
  许子阶有些疑惑,这本是毫无疑虑的抉择,却不知沈墨为何还要与他商议?
  柳阁老如今权倾朝野,几无人敢与之抗衡,成大事者,应不恤小耻,沈墨也不是负气倨傲之人,更何况两人还是师生关系,又不是政敌。
  沈墨目光高深莫测,唇边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希望我娶她女儿。”
  许子阶怔了下,随后笑问:“柳阁老之女容貌才情如何,大人可知晓?”
  “容貌妍丽,才情俱佳。”谈起柳文琼,沈墨脸上倒不乏赞赏之色。
  许子阶见他的神色,越发的迷茫起来,“既然如此,那么这柳千金与大人堪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大人还有什么犹豫的?”
  沈墨笑容微微一滞,心中莫名堵得慌。
  连许子阶都如此劝他了,他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只是莫名地不满意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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