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他此时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像做错了事似的,惹得这会儿两腿还有些微酸的孟江南不禁又想到方才在书房里她将桌案上的书都推倒了的香艳事,那挂着珍珠耳坠子的耳垂通红得犹如滴血。
她别在耳后的软发乌黑,耳珠红如充血,耳下的珍珠白得发光。
三种颜色交糅着撞入向漠北眸中,让此刻也不禁想到了方才书房中事的他心猿意马起来。
只听她柔声宽慰单纯的小家伙道:“没有的事儿,爹爹是带娘亲去摘柿子而已。”
“阿睿可以一起去吗?”小家伙靠在她身侧,轻轻抓着她的衣袖,悄悄地抬眸去看坐在一旁的向漠北。
虽然他很想去,可爹爹没有说过要带他一块儿去,是楼先生非将他扔到娘亲身边来不可的。
“当然了。”孟江南浅笑着点点头,摸了摸阿睿的小脑袋,帮他拉了拉有些歪斜的衣缘。
看到向漠北点点头,小阿睿这才放下心来,欢喜地直抱住孟江南的胳膊,“那娘亲,我们是要去哪儿摘柿子呀?”
孟江南一愣,回答不上来小家伙这个问题,只能看向向漠北。
前边她只顾着高兴与羞臊,都忘了问嘉安是要去何处摘柿子了。
“岳家村。”向漠北道。
孟江南再一愣。
岳、岳家村?孟江南心底倏地一阵紧张。
她而今一听岳家村三字,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她想着嫁给向漠北而前往岳家村打听打听他的为人时正巧在途中遇到他的事,谎称是他的妹妹却被他抓了现行的尴尬仿佛就在昨日似的,那会儿的所有感觉她此时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想去岳家村,并非不愿意,而是因为臊,担心又遇到那位岳大爷。
上回立夏搭了岳大爷的牛车,那会儿他忙着搭人和与人说话,没空多问上她些什么,到了村子里的时候也没遇着什么人,才得以免去她当初的谎话被撞破的尴尬。
孟江南这会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为何没有先问清楚向漠北是去何处摘柿子,若是出门前知道是去岳家村的话,她便就不去了。
不过看着阿睿兴高采烈的小模样,她心中的那分后悔便也没了,只盼着万万不要遇到那位岳大爷才是好。
可偏偏马车就是在离村口未多远的岳大爷家门前停了下来!
且孟江南人都还未自马车上下来,就已先听到岳大爷惊喜的声音:“小向大夫!?你怎的过来了?”
“是谁个家的牲口病了?”岳大爷瞧着向漠北背上并未背着他出门给牲口看诊时都会带着的小藤箱,便又问道,“还是来看孩子们最近书念得可好的?”
向漠北正要回答,阿睿此时由向寻自马车上抱了下来,小家伙见着岳大爷,当即响亮亮地唤他:“岳家爷爷!”
岳大爷一瞅小阿睿,老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小阿睿怎的也来啦?”
小家伙乖乖巧巧地回答:“爹爹带阿睿和娘亲来摘柿子!爹爹说村子里有柿子!”
整个岳家村的人都知道阿睿是向漠北的孩子,至于他娘子是谁,孩子又是何时生的,众人虽好奇,却无人敢打听,只偶尔悄悄地问阿睿。
岳大爷一大老爷们也不去关心这些,他只知道小向大夫是个面冷心热的,小阿睿是个乖巧懂事讨人喜欢的,那小向大夫的娘子肯定是个顶顶好的,是以听得小阿睿说他的娘亲也一块儿来了的时候,岳大爷那叫一个高兴,笑呵呵直道:“柿子树就在院子后头,像是知道小向大夫会带着小娘子来摘似的,今年的柿子啊结得比往年都多!个头还大!小向大夫你们只管摘!”
马车里的孟江南一听那柿子树竟是在岳大爷家的院子后头,她更不愿意下马车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下车是不行的,老大爷这般热情地招呼他们,她不能拂他颜面,这只会让人道嘉安的是非。
于是她揪着万般复杂的心红着脸终是自马车里下了来。
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见到岳大爷瞧着她时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时她还是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岳大爷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双老眼睁得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小向大夫的妹妹吗?怎的、怎的就成了小向娘子了!?
正当此时,不远处一道孩子的惊喜声音传来:“阿睿!?”
阿睿循声望去,顿时也满脸的欢喜:“小虎头!”
只见比他高出不少的小虎头朝他冲了过来,开心不已地看着他:“好久不见呀阿睿!你怎么来啦!?”
小虎头说着话,这才瞧见向漠北与孟江南,更惊喜:“夫子!还有阿睿的仙女娘亲!”
“……”孟江南红着脸不敢应声。
她不是什么仙女,仙女那都是天上画里的,她哪儿配?
倒是听得向漠北问他道:“放课了?”
“嗯嗯!”小虎头点头,“杨夫子说今日霜降,家里吃饭早,就让我们早些放课了!”
“爹爹爹爹,阿睿可以和小虎头去玩儿吗?”小阿睿见到好些日子没见到的小伙伴,高兴得顿时将摘柿子的事全给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和小伙伴玩儿,抬起头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向漠北。
小家伙自有直觉,如这般的问题,与其问他的娘亲,不如问他的爹爹,只要是爹爹点头答应了的事情,娘亲一定也会答应!
“去吧。”向漠北微微颔首,温和之中自有严厉,“莫玩太久便是。”
小家伙用力点点头,欢天喜地地和小虎头跑开了。
“虎头回来了?”这时有妇人边在围裙上擦手边从院子里走出来,本是找着小虎头,却在看见院子外的向漠北和孟江南时愣了一愣,还没问上什么,岳大爷便先给她道,“小向大夫和小向娘子来摘些柿子。”
妇人在听到岳大爷的一声“小向娘子”时又是一愣,不可思议地盯着孟江南瞧。
孟江南认得眼前的妇人,正是上回给她拿干净鞋袜来换上的岳大爷的大儿媳李氏,现下看来她还是阿睿小伙伴小虎头的阿娘。
不过李氏倒不像自家公爹那般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她吃惊过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笑起来道:“柿子树在院子后头呢,小向大夫你自个儿先过去,我和你媳妇儿先去拿个篮子,你瞧你们甚也未拿,摘了柿子下来用什么来装?”
“那便有劳大嫂了。”向漠北一点儿不客气,正巧隔壁有人来找岳大爷,岳大爷便随人走了,让向漠北自个儿往后院去。
李氏则是拉着孟江南的手将红着脸的她带到灶屋,从墙壁上拿下来一个空的篮子递给她,一边盯着她一边笑道:“妹子上回咋不说明白你不是小向大夫的亲妹子而是情妹子呢?”
村里妇人说话直,“情妹子”这般的话直教孟江南臊得无地自容。
李氏带着她一路往院子后头走,一边又说了些妇人之间才会说的话,从未有人与孟江南说过这些,使得她脸颊红扑扑,一脸懵懵然,见到站在柿子树下的向漠北时她心怦怦直跳地想到他覆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耳廓一遍遍地轻唤她小鱼时的那股烫得她浑身发颤的气息。
李氏将孟江南带到院子后头后便走了,识趣地不再近前打扰。
那株柿子树与其说是在岳大爷家的院子后头,倒不如说是在山脚下更为准确,离其家院子并不算近,要到这儿来其实也根本无需经过岳大爷家的院子。
在看周遭,孟江南发现并不止这一株柿子而已,附近还有两株,那两株更是不用经过任何人家的院子便能去到。
孟江南看向柿子树下正朝她招招手的向漠北,忽然觉得他就是成心的!
成心将她带着从岳大爷还有李氏眼前过!
她抿着唇朝他慢慢走过去。
她未曾缠足,可她的双脚本就生得娇小,走在这满是荒草且深浅不一的荒地上本该吃力且不稳当,然而她自认识向云珠以来都一直在锻炼身子练家子,如今走来倒是一点不吃力,且还很稳当。
待到柿子树下时,向漠北拉过她的手,含着笑问她道:“方才岳家大嫂与小鱼说了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嘉安:8错!我奏是故意的!奏是要让人知道小鱼是我情妹妹不是亲妹妹!
153、153(3更)
山脚跟前的风吹起来尤为的烈,吹得向漠北身上氅衣翻飞不止,亦吹得那挂着大柿子的枝头晃晃不已。
他的手很冰凉,孟江南忙将为他备着的手炉塞到他手里,一边用掌心摩挲他的手背,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担忧道:“这儿风太大了,嘉安如何受得住?”
“不若嘉安你到岳大爷家屋子里坐着等我?我来摘这柿子就好?”孟江南边说边抬头看看树上挂得有些高的柿子,尔后转头看看周遭有无可以借助着攀上树去的物件。
这是一株数十年的老树,不算高大,但树干很是结实粗壮,就是靠近下边的红柿子已经被摘去了不少,余下熟了的挂得有些高,想来都是小孩子们来摘的多,因此专挑矮的来摘。
孟江南说完话,拉着向漠北的手就要将他往岳大爷家的院子方向带。
然而向漠北的双脚非但纹丝不动,反还拿开了她的手,将手里的手炉塞回她手中,紧着将肩上的氅衣也解了下来。
孟江南忙按住他正解开氅衣系带的双手,急道:“嘉安莫脱,会冻着你的。”
向漠北充耳不闻,孟江南将他的手按得更牢,更为着急道:“嘉安你在树下等着我就好,我上去摘。”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完,向漠北当即坚决地拿开了她的手,只听她还要再说什么,向漠北盯着她,声音沉沉道:“我是男人。”
孟江南正要再拦他的手定在半空中,本要再劝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只见她收回手,轻声道:“那嘉安你可要千万当心啊。”
向漠北不语,脱下了肩上氅衣递给了她。
孟江南此时忽想起什么,忙又拽了拽向漠北的衣袖,道:“嘉安你等我一等。”
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来一只鹅黄色的小锦囊,锦囊上边绣着红艳艳的茱萸。
她将锦囊系到向漠北腰间上,边系边道:“茱萸囊,我做的。”
锦囊是她昨日便绣好了的,茱萸是今晨让小秋去摘的新鲜的,嘉安今日喝了冰糖梨子汤,还要再佩戴茱萸囊才是好的。
“好了。”为向漠北系好了茱萸囊,孟江南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冲他抿唇一笑。
然当他抬起双手抓上顶头离他最近的两根树枝时,只听孟江南又是着急道:“嘉安你再等我一等,我去岳大爷家借张凳子来!”
嘉安蹬着才好登上柿子树上去。
向漠北却根本不听她念叨,将两根树枝往手中用力一抓,双脚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便蹬到了树干上,轻易地便攀上了那并不高大的柿子树上。
孟江南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爬树,却仍旧提心吊胆的,柿子树不似榕树,无论是枝还是干,都比不上榕树粗壮,孟江南看他双脚踩在那还没有自己胳膊粗的树枝上,怕极了那树枝会突然断掉致他摔下来。
她紧张得不得了,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里一直在念叨:“嘉安你千万要当心呀!”
“竹篮拿好。”向漠北抬高手,将挂在高处的一只橙黄的胖柿子摘了下来,看着树下仰着脖子一脸紧张担忧的孟江南,“我将柿子扔下去,小鱼用竹篮接好。”
孟江南用力点点头,将手炉放下,将方才李氏给她拿着的竹篮抱在怀里,朝树上的向漠北道:“好了嘉安,你可以扔下来了。”
向漠北看她小脸圆圆下巴尖尖眸子亮亮,没来由地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胖柿子朝她怀里的竹篮扔了下去。
她连忙瞅准了来接。
黄橙橙的柿子落到竹篮里,骨碌碌地转了个圈儿。
孟江南看着竹篮里的柿子眨了眨眼,尔后重新仰起脖子来看树上的向漠北,笑得眉眼弯弯,像个天真的孩子,欢喜道:“嘉安我接住了!”
向漠北则是看着她仰起的脖子上他方才在书房时留下的红痕,半藏在缘襟之下,因她仰起脖子而半露在外,在她白净的脖子上尤为醒目。
他的喉结不禁抽动了一下,忙别开眼去,不再看她,生怕自己会在这满是秋风与草木之地对她做出什么不当有的事情来。
向漠北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可自从他尝过孟江南的味道之后,他便不时对自己猜疑起来,他若是君子,又缘何总是在瞧着小鱼时会去想她被他抵着时哭哭啼啼的模样?
就像现在这般,仅仅是瞧见她半露在缘襟之外的红痕,他便不禁地想到她仰着脖子冲他求饶的娇艳模样。
向漠北想,他怕是疯了。
他飞快且用力地去摘枝头上的柿子,扯得树枝上半黄的叶子扑簌簌直落,落到树下孟江南的头上面上身上,她却一点儿不恼,只欢喜地抱着竹篮来接住他一个接一个朝她扔来的柿子。
他所站之处伸手能够得着的柿子已都被他摘了下来,孟江南低头数了一数竹篮里的柿子,统共十个,她脑子又过了一遍家里的人数,正要抬头与向漠北说够了,却见他双脚踩上更高处的树枝,作势就要再往上爬,去摘那更高处更大也更红的柿子。
孟江南看着他脚下那比方才他踩着的那根树枝细去一般的高处树枝,心惊肉跳,脸都白了,连忙道:“嘉安别再上去了!柿子已经够了!你快下来!”
向漠北却是不听,只低头看她一眼便又要再往上登,两眼盯着他头顶上那个只要他够出的手再往上半寸就能摘到手里来的那个满树最大也最红的柿子。
树下边的孟江南却是慌得快哭了,声音里都带着了哭腔,用近乎害怕的语气道:“嘉安你快下来呀,不摘了,已经够吃了的。”
向漠北紧抿着唇,一心想要摘那个柿子,嘴上未回孟江南的话,心中却是在道:不,不够,这一个他要摘下来给他的小鱼。
他终是如愿地摘到了高处那一个最大最红的柿子,嘴角边上露出了小梨涡。
正当他低头看向树下着急得满面煞白的孟江南、同时要从树上退下来时,只听他右脚踩着的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整个树枝猛地抖了一抖,连带着踩在上边的他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