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漠北此时之所以让孟江南在书房里在他的桌案旁将衣裳脱下只是因为这书房里有炭盆,足够暖和,不会冷着她,仅此而已,并未多想。
想多了的是孟江南,以致她面红耳赤,尤其是瞧见向漠北站起身将门窗掩上时她更是两耳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她忽然想到上一回阿睿在门外唤她而房门并未上闩时她那慌得就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狂烈心跳,因此她在瞧见向漠北将门掩上却未上闩时她冲了过去,将门闩给扣上了,不忘将所有窗户也扣了个严实。
向漠北本是想说他只是检查她身上有无皮外伤,很快就好,无需扣紧门窗,阿睿即便过来,也不会这般快过来,因他方才已与小家伙说了用过午饭小憩一番后再来继续上课,而这会儿向寻还在庖厨里忙活,小家伙又怎会这会儿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他的小娘子嘴上容易娇羞,门窗若是未扣牢的话她怕是说甚么都不会让他看,便甚也未有说,任她去将门窗都扣上。
最后她才通红着脸乖乖地回到他面前来。
向漠北抬脚将桌案下的炭盆稍稍挪出来些,并用铁筷将烧红的银炭往旁拨开,让暖意更甚。
孟江南低头看着炭盆之中那烧旺得直舔火苗的银炭,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缘,不敢抬头来看向漠北,只是又细声细气地道了一次:“嘉安,我真的没有受伤。”
向漠北此时仍是一心只想知晓她有无受伤的正人君子,是以鼻息如常,道:“待我看过便知。”
孟江南将头垂得更低,抬手解开了衣带,直至身上只剩下贴身衣物。
此刻向漠北的目光终是变了,变得幽深,他的鼻息亦变了,变得粗重。
孟江南身上很干净,除了他前两日留在她脖子上只剩下微微痕迹的青紫之外,他目光所及的每一处都细腻又白皙。
的确如她所言,她没有受伤。
只是
向漠北的目光落在了她贴身抹肚上的点水蜻蜓刺绣上。
孟江南此刻忽地又羞又急道:“嘉安,我身上真的没有受伤,不用再瞧了的!”
听她如是急急而言,向漠北忽地轻轻笑了起来,发出低低的笑声。
孟江南的神思瞬间被他的轻笑声吸引了去,她抬眸来看他,只见他眉睫微弯,一双眸子幽深如潭,嘴角两侧的小梨涡深深。
对他的笑最是没有抵抗力的孟江南被他嘴角两侧笑得深深的小梨涡勾去了三魂七魄,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被向漠北拉至了跟前,被他圈在一双长臂之中,她身上本是唯余的抹肚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身上冒起了一层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羞。
她下意识想躲,向漠北的双臂却将她圈得牢固,让她从他眼前逃脱不得。
“小鱼莫动。”向漠北目光灼灼看她,声音低沉,“让我认真瞧清楚小鱼是否有受伤。”
而明明,她身上无丁点伤,又何须认真瞧?
然而孟江南却是未有说上什么,而是抓上他的肩,羞羞怯怯地抬眸看他,看他燃烧着烈焰的星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向漠北的双手明明很凉,可此刻孟江南却感觉他的指尖仿佛燃着火苗,烧得她灼热。
而当瞧见她抿着唇红着面羞怯地点头时,向漠北忽地自圈椅里站起身,将她抵到了身旁的桌案上!
自上回这般行事之后,向漠北便食髓知味,奈何再寻不着机会,以致此刻的他像只终于能再尝猎物美味的豹子一般,眸中的光近乎凶狠,令孟江南发慌。
因此见她心慌地攀着他的脖子,小小声与他道:“嘉安轻、轻一些,我有些害怕……”
她确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上一回她不仅两腿酸软得整个午后都只能躺在床上,那一处还疼得上了两天的药才好,以致隔了好些天向漠北都不敢也不舍得碰她。
向漠北事后也发觉自己当时确实太过疯狂了些,心疼不已。
可他当时开始之前明明是理智的,也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莫要伤了她,可开始之后他便甚么都忘了,一心只想要听她哭喊出声来才罢休。
这一回他定会千万注意,万万不可再伤着她吓着她。
“好。”向漠北咬着她的耳廓,轻轻应声。
孟江南抿着唇点了点头,乖极了的模样。
向漠北喜欢极了。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轻一些慢一些,可如此的结果却是孟江南一会儿抱住他堆放在桌案上的书道是书被她弄乱了,一会儿又问他压在镇纸下那句只写到一半的词是何意,惹得他既觉好笑又觉无奈,心道是他的小鱼根本就没法儿让他对她轻得起来。
瞧瞧他轻慢着,她的心思都飞到了哪儿去?
是非要他用力发狠她才会专心的。
于是,孟江南非但没有力气再去桌案上被她推乱的书册整理好,反是将它们推到了地上去,更没有心思再去看向漠北未写完的词且问他是何意,她将那压在镇纸下的宣纸抓破在了手中。
她终是又忍不住嘤嘤哭出了声。
末了向漠北抱着浑身酸软无力的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抚着她柔软的长发,一手摩挲她发红的眼圈,非但不好话相哄,反是一脸严厉地沉声道:“小鱼下回不可再如方才那般不专心,否则累的都是小鱼自己,记住了否?”
孟江南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还咬着她耳朵亲昵地唤她小鱼这会儿却一脸严厉告诫自己的向漠北,向来不撒娇不矫情更从不会胡乱生气胡乱添麻烦的她忽地只觉一阵天大的委屈,以致她两眼一红,眼泪刷的便下来了。
向漠北虽然大多时候像只扎人的刺猬,脾性更是忽冷忽热令人难以捉摸,他会胡乱生气,会忽然颓丧,会给她甩脸子,可像眼下这般沉着脸严厉地告诫她,却是头一回。
若是在其余事情上他如此严厉,孟江南兴许还不会觉得委屈,可偏偏是在这床笫之事上,这种事她根本无人能问无人能教,她纵是想要将他伺候好,也只能是自己悟,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认真很努力地学了,她以为嘉安是喜欢的满意的,可谁知……
这如何能不让她觉得委屈?且还是种难以启齿的委屈。
向漠北其实不过是想教她不可分心而已,却不想自己这么一句话才说完竟是凶得她哭了,使得他顿时着急心疼了起来,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不算,还用嘴去亲吻她眼角的泪,柔声问道:“怎么说哭便哭了?可是我方才的语气太凶了吓到了小鱼?我在此与小鱼赔不是,莫哭了可好?”
除了床笫之事之外,但凡孟江南一哭,他便觉心慌意乱。
且在他的眼里,他的小鱼并非如此娇气的姑娘,今回是怎的了?
“嘉安,我是不是做得不好,让你觉得不满意?”孟江南两眼红红,难过地问向漠北道。
“小鱼做得很好。”向漠北在她另一侧眼角亲了亲,愈发温柔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对小鱼凶,以后我不会再这般凶小鱼了,乖,莫哭了。”
“那嘉安不会因此不喜欢我的,对不对?”孟江南又问。
向漠北忍不住轻轻笑了,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好笑道:“傻姑娘,说的是甚么傻话?”
他怎会因此不喜欢她?他只会因此而更喜欢她。
“我已说了,小鱼做得很好。”向漠北说着,又咬上她的耳廓,缓缓吞吐温热的气息,“小鱼除了方才不专心不够乖之外,其余时候都让我很满意。”
孟江南倏地满面羞红。
她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她听得懂向漠北的所有荤话。
她觉得,她的嘉安变得有些“坏”了。
可她也喜欢这般对她坏的嘉安。
孟江南愈想愈觉羞,于是她搂住了向漠北的脖子,将脸埋到他的发间,羞涩却欢喜道:“嘉安,你待我这般好,这般哄着我,会把我惯坏的。”
若是在从前,她绝不会因为他稍稍严厉的一句话便委屈得掉泪,如今他不仅给了她一个稳定的家,还撑起了她的天,给她如山般的倚靠,他对她的好让她变得娇气了。
向漠北亦拥着她,又抚上她柔软的头发,浅笑柔声道:“我向漠北的娘子,本就是要娇惯着的。”
他如今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来日。他的小鱼能够肆意撒野。
哪怕她被娇惯得无法无天,只要有他在,他都能给她兜着!
孟江南可不知向漠北心中的口气如此之大,她只知他说的话是她听过的最美好的话。
“小鱼。”向漠北捏捏她的耳朵,忽问她道,“霜降有吃柿子的习俗,小鱼可想亲自去摘新鲜柿子吃?”
“想!”向漠北话音才落,孟江南便自他肩上猛地抬起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好。”向漠北在她细腻的腰间轻轻掐了一掐,掐得她顿时自他腿上跳了起来,只听他道,“小鱼先将衣裳穿好,不然阿睿怕是要来了。”
孟江南看他衣衫齐整完全看不出方行过事的模样,再看自己,莫说衣裳,便是釵鬓都乱了的模样,她心中顿时有些愤愤。
不公平!
下回她得和嘉安换着来才行!
152、152(2更)
向漠北出门之前将身上的大袖直身换成了窄袖短褐,脚上的皁皮靴也换成了皁鞋,本是随意散在背上的长发也整整齐齐地拢成了一束,不用玉簪,只用发带高系在头顶。
孟江南觉得她仿佛瞧见了初见时候的他。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穿着打扮,冷得像块深冬的雨,但将那只受伤的小鹊捧在手心里的神情举止却又温柔得像阳春的风。
孟江南生怕他受凉,为他披上了氅衣,甚至还翻出了手炉来,总觉得入了深秋之后他就不适宜再出门了,担心外边寒凉的天气将他冻坏。
这般想着,临出门时她轻轻拉住了他身上氅衣的大袖,迟疑道:“嘉安,外边风大,要不还是不去了。”
向漠北看她一眼,甚也未说,径直登上了马车。
孟江南也只好提稳手炉拿好水囊,跟在他身上入了马车。
就在他们于马车里坐好,向寻正要坐到驾辕上驱车时,楼明澈忽然风风火火地从宅子里冲出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小阿睿。
只见他一把撞开了正要往驾辕上坐的向寻,刷拉一下就掀开了车帘,半眯起眼生气似的盯着车内的小夫妻,沉声问道:“上哪儿去?”
孟江南被楼明澈这么阴沉沉地半眯着眼盯得浑身不自在,好似做错了事似的,身子坐得直直的一动不敢动,尽管看见了趴在他背上正眨巴着眼看着她的小阿睿,也不敢在这会儿问他可是出了何事。
而向漠北对楼明澈奇怪的行事方式早已见怪不怪,他既不惊讶,也不烦躁,而是神色如常地回答道:“今日霜降,去摘柿子,先生可要一道?”
“不去!”楼明澈直截了当拒绝,两眼更眯,将向漠北盯得更死,“向嘉安你诚心的吧?我正让向寻给我整吃的到一半,你就来把人拎走给你驾车,你是不是想把我给气死?”
向寻从今晨就开始在庖厨里忙,因为楼明澈一大清早地就给他掰着指头理直气壮地数他今儿要吃的菜——鸭、兔、羊。
都是适合在天寒时吃的温补食材。
若就只三道菜,向寻也不至于一大早便开始忙活,但单就鸭而言,楼明澈就足足点了五道菜!
冬瓜老鸭汤、焖全鸭、清蒸盐水鸭、菌菇鸭肉粥,就连鸭血,他都要求要和面片做成鸭血面片汤!
这么一来向寻就还需要和面!
是以一大早的向寻便开始烧开水宰鸭子拔鸭毛,足足杀了三只大胖鸭子!鸭子的腥味充斥着整个后院,鸭毛漫天飞,偏生楼明澈还捂着口鼻远远站着朝他嚷嚷:可把鸭毛给拔干净了!不干净的我不吃!
向寻心里苦。
除了鸭之外,还有兔和羊,羊需整个儿买下,向寻只能买下一整只,屠户道是过了午后才能宰好,叫他午后再来取。
好在有小秋一直在旁给他帮忙,因此就算再忙,他也不至于晕头转向。
向寻本已足够忙碌了,既要将食材整理好,又要将后院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味儿以免孟江南前去炖甜汤的时候闻着作呕,因她昨日已先与他说过今晨她会需要用到一会儿炉灶,楼明澈时不时地跑到窗外催他快点儿把菜做好便也罢了,他忙得快不可开交时还被向漠北拎出来驾车。
驾车便也罢了,向漠北还嫌弃他一身的庖厨味儿,非叫他换身干净衣裳不可,若非瞧着他实在是被楼明澈折腾得一整日都在碌碌直转,他还非得叫他把头发洗了不可,末了只能叫他将小帽戴上,将头发罩住。
而向寻被向漠北拎出来驾车后庖厨里的活儿便没人做了,这如何能不让巴巴等着吃的楼明澈生气?
向寻本是叫廖伯给帮忙,奈何楼明澈嫌廖伯年纪大了手脚不大利索怕是整瞎了好食材,专揪着向寻来虐。
不仅如此,楼明澈忽然还觉得廖伯不够中用,连驾车都不会!否则也用不到向寻了!
莫名其妙被嫌弃了的廖伯感觉自己十分的无辜。
不过楼明澈一点儿没忘记“始作俑者”。
若非向漠北身子羸弱,楼明澈这会儿能将他从马车里拖出来揍一顿。
向漠北满不在乎,答非所问道:“先生可要吃柿子?新鲜的,很甜。”
“拿吃的讨好我也没用!”楼明澈冷冷哼了一声,尔后将背上的阿睿扔到马车里给他们二人,阴恻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口子这是打算换个地儿卿卿我我去,休想!把你俩儿子捎上!”
孟江南的脸蹭地就红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
只见楼明澈又瞪着向漠北道:“死小子,到了地儿赶紧的该摘摘该吃吃,快点将向寻给我带回来的!否则你就是不敬师长!”
撂完狠话,他才自马车旁走开,不忘道:“柿子必须给我带,必须甜的那种!”
转身往宅子里走的楼明澈又哼了哼声,臭小子,叫你同老子作对,老子就叫你不能安安心心地约会!
孟江南才就被楼明澈的直言直语闹了个红脸,被楼明澈强行塞进马车里来的阿睿这会儿坐在她身旁,扬着小脸一脸天真地小声问她:“娘亲,阿睿是打扰了娘亲和爹爹卿卿我我吗?”
小家伙即便再如何聪慧,也不过是还不足五岁的孩子,知说知写“卿卿我我”这四字,却不知其是何意,因此脱口便出,并不觉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