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相公不好惹/高攀——炽凤
时间:2021-01-24 09:14:52

  那正在收拾的老妇此时也瞧见了向漠北,如那老人一般也笑得高兴不已,却不说话,只是比划着双手将他们请进了馆子里,让他们在她刚收拾好的一张桌上坐下。
  “饺子。”向漠北边坐下边道,看了仍站着的宋豫书一眼后补充道,“两碗。”
  老妇点点头,又抬手比划了些什么,便朝那老人走去。
  “桌椅干净的。”已然坐下的向漠北兀自提了桌上的茶壶,拿了一只倒扣的粗陋茶杯倒了一杯茶推到宋豫书面前,语气淡漠,“坐吧。”
  “嘉安兄这是嘲讽我呢吧?”宋豫书不介意地笑笑,大大方方地落座,丝毫也无嫌弃之意,拿过向漠北推给他的茶水便喝。
  茶水苦涩,一尝便知是低劣陈茶,宋豫书却面不改色,有如品茗,甚至笑得愈发欣喜,道:“尤记得我与嘉安兄初相识便是在一家面馆,你我吃的也是饺子。”
  俨然是想起了愉快的过往,宋豫书嘴角微扬,“那时我初到和天府,不想却被贼人顺走了钱袋子,若非嘉安兄相帮,我怕是就被店家扣在了那面馆里了。”
  “不曾想嘉安兄还记得我喜吃饺子。”宋豫书说着,从桌上筷筒里抽出了四支筷子来,递了两支与向漠北,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这家面馆饺子的模样。
  向漠北接过筷子却久久不语,只是发怔似的看着手中筷子,思绪仿佛跃到了很远的地方,直至那名老妇将两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
  宋豫书当即尝了一个,赞道:“不想在这静江府竟能吃到如此地道的饺子,味道比和天府的丝毫不差。”
  老妇笑得面上褶子看起来更深了,这才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向漠北却答非所问:“他们二人是哑夫妻,三十年前来从甘西府来的静江府,膝下无儿女。”
  说完,他将筷子朝桌上笃平,也吃了起来。
  宋豫书则复看了正在灶台以及案台前忙碌的这对老夫妻一眼。
  生活向来不易。
  至饺子吃完,宋豫书这才又看向向漠北,似叹似慨般道:“多年不见嘉安兄,不曾想能够在这偏远的静江府遇到,可谓激动之至。”
  “无甚好见的。”向漠北神色冷淡,若非宋豫书方才那席话,瞧着他这般模样,若说他与宋豫书相识,怕是都无人相信。
  宋豫书似是习惯了他这般态度一般,分毫不恼,反是又客气笑问道:“嘉安兄可介意同我走走?权当消消食?”
  向漠北没应好,也未有拒绝,而是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搁在了桌上。
  一如他们初识那般,由他请了宋豫书这碗饺子。
  忙碌的老妇并未注意到向漠北离开,待她发现桌上那粒碎银拿着它追出去时,外边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老妇将碎银放到自家那口子手里,那老人攥着碎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总是这般。
  向漠北让向寻先行回去,自己则与宋豫书步行。
  细雨更密,雾气更浓。
  向寻将一把油纸伞交给向漠北,这才驾着马车先行回去。
  宋豫书伸手虚接一把细雨,道:“这静江府的天气倒是和天府从未有过的,总是湿润润的,感觉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掐出一把水来。”
  “惯了就好。”向漠北颇为难得地接话。
  “也是。”宋豫书点点头,“这天下间确也没什么是习惯之后接受不了的事情。”
  “对了,险些忘了一物。”宋豫书忽然想起什么,当即朝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的卫西招招手,卫西随即上前来,将一只方正的包袱交到他手里来。
  宋豫书接过之后便双手递给了向漠北,笑道:“前日去给嘉安兄道贺,嘉安兄不愿见,其余贺礼当时留下了,唯独这一份我亲自备的,想要亲手送到嘉安兄手中。”
  向漠北不想接。
  只见宋豫书径自抓起了他的手,将包袱塞到了他怀里,郑重道:“嘉安兄可以永不见我,但这一份礼,嘉安兄不得不收。”
  向漠北的手僵了好一会儿,才接住宋豫书塞到他怀里来的这一个看着不大却颇为沉手的包袱。
  他没有反手扔掉。
  宋豫书这才收回手来。
  “这礼我已亲手送到,嘉安兄若不介意,我就同嘉安兄再走走,若是嘉安兄介意——”
  “若是我介意,你也会厚着脸皮继续跟着我。”未待宋豫书把话说完,向漠北已先道。
  宋豫书笑出了声:“知我者,莫嘉安兄也!”
  向漠北此时面上终是难得地露出了微微一笑,又很快消失不见,只听他问道:“你来静江府做什么?”
  “嘉安兄你太不地道,我如今与你说话,需得斟酌再开口,你倒好,一如从前,丝毫不变。”宋豫书佯装无奈地深深叹一口气。
  向漠北只是看他一眼,神色不变,亦没有话。
  宋豫书摇头笑了笑,再抬眸时,面色凝重,语气低沉且严肃,“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寻人。”
  向漠北心有诧异:“何人重要如此竟需你亲自来寻?”
  宋豫书忽附至他耳畔,低声耳语。
  向漠北怔住,尔后微蹙着眉看他:“你倒是毫不避讳,竟就这么与我说了。”
  “你既是嘉安,又有何不能说的。”宋豫书笑笑,“人活在世,总要有个能让自己实话相对的人,我可不想把自己活成草木皆兵的模样。”
  宋豫书说着,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天宇,自言自语般道:“若是嘉安你也不可信,这世上我还能信谁人?”
  向来待人淡漠的向漠北此时扯了扯嘴角,嫌弃道:“别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模样,你这样的人,肩上本就该挑起大担子。”
  宋豫书不恼,反是笑了,如同少年一般拿肩膀轻轻撞了撞向漠北,难得畅快又狎趣道:“我说嘉安兄,不知弟妹是何许人也,竟受得了你这般怪脾气?”
  向漠北瞪他一眼,也拿肩头撞了他一番。
  宋豫书也睨了他一眼。
  少顷,他们双双笑出了声,这一刹那,皆让他们恍惚觉得回到了彼此初识那般时候的血气方刚。
  “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嘉安兄。”敛了面上玩笑之色时,宋豫书神色又变得凝重,问向漠北道,“这静江府城北赵家,嘉安兄可有了解?”
  “赵家?”向漠北摇摇头,“并不甚了解,知晓的也不过是他人所知而已,泽华何故忽打听起赵家来?”
  “发现了一桩怪异事。”宋豫书眸中凝重更甚,“到静江府的这些日子,听遍了街头巷尾的杂谈趣闻,发现这静江府首富赵家不似眼见那般光鲜,似还与几桩人口失踪案子有关。”
  “若非我此行并非公服在身,直接入那府衙查看卷宗便能快些理出头绪来。”
  向漠北则不再接他这番话,宋豫书便也不再道这事,而是道:“忘了嘉安兄向来不闻这些事。”
  他们相对无言地继续往向家宅子方向走,将近向家时,才听得宋豫书感慨般道:“今番一见,不知日后嘉安兄可还愿意再见我?”
  向漠北驻足,答非所问:“你现落脚何处?何时回和天府?”
  “迎来客栈。”宋豫书道。“留个十来日,附近也去走一走,届时无论有无那人的消息,我都要回去复命了。”
  向漠北点点头,“我若有赵家消息,自让向寻去告知你,到此即可,你回吧。”
  向漠北说完,独自往向家方向走去。
  宋豫书不再往前,却是唤住了他:“嘉安兄——”
  “泽华你而今身份今非昔比,还是莫再与我相见的好,只会让你遭人口舌。”向漠北再次停脚,头也不回地把话说完,大步离开。
  宋豫书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是作罢。
  卫西走上前来,也盯着向漠北的背影,紧皱着眉,一脸的不解:“公子,这人当真是让人看不透。”
  宋豫书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轻叹道:“走吧。”
  罢了,他终究不是那个能帮他解开心结之人,唯有静候。
  
  孟江南不安地在前厅等着向漠北回来。
  她今日在孟家所做之事,她须与他道明了才是。
  虽然向云珠说了没必要告诉她小哥,孟江南还是觉得这事不能隐瞒。
  向漠北一走进厅子便瞧见了那几箱笼本该在孟家的东西,不由诧异,还不待问,向云珠便先说书一般滔滔不绝起来,末了不忘问他一句:“小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小嫂嫂做得可对了?”
  孟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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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江南不敢多话,见向漠北面有明显疲态,且面色瞧着比日间要白上数分,心知他定然身有不适,便轻轻扯了扯向云珠的衣袖,与他关切道:“向寻已备好了热水,嘉安你可要现下先去洗洗?”
  向漠北点点头,将宋豫书予他的那只方正小包袱交给孟江南,便往后院去了。
  向云珠担忧地紧跟而上,直至走出了孟江南的视线,才听得她担忧地小声问向漠北道:“小哥,你面色很不好,可是今天歇息不够太累着了?”
  “小哥你就好生将养着身子就行,没事就别去做兽医那个既脏又累的活儿了,你——”
  “我就只适合做一个废物是吗?”向漠北突然停住脚,低着头反问,“或是说……一个怪物?”
  向云珠被他这忽然的反问问得心咯噔一跳,白了脸色,还要再说什么,向漠北已然大步走开。
  她还要再追上,却被从后边走来的廖伯拦住了,只见廖伯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跟上去。
  看着已然不见了向漠北身影的庭院,向云珠那向来开朗的面上露出了忧心色,难过道:“廖伯,我小哥他这些年总是这样吗?”
  总是乐呵呵的廖伯此时也是一脸怅然,叹着气道:“自来到这远离和天府的静江府,小少爷他是比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愿意多说了不少话,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总将自己锁在屋里,只是……”
  说到最后,廖伯的话里只剩沉沉叹息。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小声道:“不过倒真有个特别的喜事儿,小郡主还不知小少爷是如何与小少夫人结为连理的吧?”
  向云珠听得廖伯这么一说,难过之色瞬间一扫而净,本是蔫巴巴的眼眸顷刻放光,迫不及待地问:“廖伯您快说快说!”
  廖伯遂将孟江南如何上门求娶至她进入向家门的一概事情与向云珠说了,向云珠愈听愈兴奋,听到末了竟还原地打了个圈儿,激动道:“自从怀曦哥哥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小哥对什么人什么事这般入心过了,廖伯,咱们可得帮着小哥把小嫂嫂给抓牢了,可不能让她给跑了去!”
  廖伯可劲点头。
  “但愿小哥能够早日接纳而今的他,回到和天府去,这儿始终是异乡……”
  
  向寻今日给向漠北备的是药浴,向漠北将自己整个浸在黑褐色的汤药之中,低头看着自己捂着一块湿棉巾的心口,眸光被热气蒸得迷蒙。
  先生上回离开时说一年后会再来,如今一年之期将至……
  思及此,向漠北掬了一捧水浇到自己面上。
  向寻此时端了汤药进来与他,一并将他需换的干净衣裳带进来,并将他换下的衣裳拿出去。
  在拿起他该拿去浆洗的衣裳时,一只系着绳的小纸包从中掉了出来。
  向寻将其拾起,放到了向漠北的干净衣裳上。
  那是前边他买的蜜饯。
  向漠北微微怔地看向那小油纸包。
  他方才怎的忘了将这小纸包给她?
  此时的孟江南,正对着向漠北让她拿回屋的那只方方正正的包袱发呆。
  向寻前边先行回来的时候说嘉安路遇故人,一道用晚饭去了,这包袱里的东西想必与那人有关,只是这里边是些什么呢?竟能如此方正。
  嘉安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可也与那位故人有关?
  小姑今日忽然回来,在此之前嘉安或是廖伯都没有与她说过小姑的事情。
  除了小姑之外,不知嘉安可还有其他亲人?当初他们家在何处?迁至静江府仅仅是因为嘉安不喜原来住处?
  可有谁人会不喜自己家乡的呢?
  嘉安身上似有很多秘密。
  孟江南思着想着,忽抬手拍拍自己的脸,再摇了摇头,借以清醒。
  这是嘉安的事情,他愿意与她说便说,他不想说她也不能够肆意揣测胡乱猜想,这不是身为妻子当做的事情。
  她还是想想如何自己开口与嘉安说明今日之事的好。
  正当孟江南再次拍拍自己的脸颊时,向漠北那淡淡的声音传了来:“怎么了?”
  孟江南这才发现向漠北竟已入了屋且走到了自己身旁来,惊愣之下猛地站起来身,忙道:“没、没什么。”
  看孟江南紧张不安的模样,向漠北默了默后又问道:“可是在想方才小满与我所说之事?”
  向漠北一猜就中,根本就不需要孟江南来想着如何开口,她只能把自己不安的原因说出来:“我怕是会给嘉安招来麻烦……”
  以她爹以及蒋氏的性子,必然会向想方设法报复。
  “是我不好,当时没想到太多……”孟江南低着头紧着手中帕子,她才嫁过来三天就给夫家招惹麻烦,是该被厌恶的,但是,“孟家不配收向家那般贵重的聘礼,我根本不值那些,本来我是想拿回嘉安你送我的那两套首饰的,但是它们——”
  孟江南话未说完,便有东西塞进了她嘴里来,堵住了她的话。
  酸酸甜甜的东西。
  孟江南错愕地抬头,见着向漠北手中托着一只打开了的油纸包,里边是好些样的蜜饯。
  都是她曾见过,却未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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