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此前是主子身旁最得力的婢子又如何?生死也不过是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重归于安静的赵家后院静如死水一般。
“喵——”雪儿挠着掉落在地的赤色烟罗纱,在赵慧馨脚边轻蹭着她。
赵慧馨躬下身,将正在朝她撒娇的雪儿抱入怀中,慢慢走到妆奁旁,拿起了放在上边的一支金钗。
金钗精细,钗尖锋利。
她抱着雪儿站在铜镜前,只见她轻轻一笑,将手中那支金钗扎进了雪儿后颈中!
“喵——!”雪儿尖叫一声,浑身皮毛倒竖,身体绷紧,作势想要从她怀里逃开。
然而赵慧馨却将那支金钗往它身体里扎得更用力。
铜镜里,她姣好的容貌狰狞得可怖。
血水自雪儿颈上不断流出,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嘀嗒落到地上,落到赵慧馨的脚背上。
雪儿逐渐不再挣扎,最后一动不再动。
赵慧馨这才将金钗从它颈间拔出。
金钗被血染透,她的手也沾满了血。
这会儿,才又听得她微微扬声道:“来人。”
只一会儿,一名模样青稚、瘦瘦小小的婢子战战兢兢地进了屋来,小心翼翼又磕磕巴巴道:“大、大小姐请、请吩咐。”
这婢子显然是被其余婢子推进来代替兰儿伺候赵慧馨的。
连八面玲珑的兰儿都伺候不好大小姐,谁人敢来送这个死?
自然是要找好拿捏的人出来。
赵慧馨看这青稚的婢子一眼,面有嫌恶色,却未多说什么,只将怀里已死的雪儿扔到她怀里,看她明明惊恐万状却不叫不逃,这才边用帕子擦拭自己手上的血水边不疾不徐道:“去,将这狸奴装进食盒,晚些时候送去城南向宅。”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不能说我写变态的时候比写恋爱的时候激动x100,哈哈 ̄
45、045
知府衙门位于城中,与赵家相距并不近,照城中不能纵马的规定,乘马车从赵家到知府衙门至少也需一盏半茶时间,脚速快的最少也需两盏余茶时间。
向漠北出了赵府,快步往城中方向走。
时近正午,加之今日天气晴朗,即便是春日的日头,也已然有了些热辣,向漠北才走了半盏茶时间,便觉有些目眩,心跳得剧烈,以致他呼吸变得越发急促,面色也愈来愈苍白,鬓角甚至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停下,只用力抿着唇继续往前走。
然而,他的脚步却愈来愈慢。
他的身子,本就不适合多行走,更不适合行得太快。
他不想停下,却又不得不停下。
城北住的多是富贵人家,宽宅大院,往日里往里行人本就不多,现下又正值歇息的时段,比城内他处都宽阔不少的街上除了向漠北,不见旁人。
他抬手抓着自己心口衣襟,发虚的身子大有摇摇欲坠之势,这般的他独自站在这天地间,仿佛被全天下遗弃了一般。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和着车辙声由远及近,驾车前来的向寻飞也一般冲到他身侧,着急忙慌地搀住了他。
向漠北看一眼马车,当即就朝之走过去,喘着粗气道:“去知府衙门。”
向寻搀着他不动,两道浓黑的眉几乎拧到了一起,眸中满是不安之色,一边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比划道:“小少爷您可还好!?”
“我没事。”向漠北道,“搀我上马车,为我拿一下药。”
向寻这才用力点点头,将他搀上马车坐好后急急忙忙地将他背上藤箱拿下,从中拿出来一只青灰色的阔口药瓶,倒了两粒乌黑的药丸于掌心递给他,紧着又从藤箱拿出来牛皮水囊,拔开了囊塞将水囊递给他。
“你驱车吧,我自行缓缓,莫在此耽搁时间。”向漠北就着水将药丸咽下后道。
向寻不放心,却不敢违命,只好点点头,替他把藤箱放好后坐上驾辕,执起缰绳调转马头,往城中去。
向漠北靠着车壁,心口起伏得厉害,直至远远瞧见了知府衙门,他的心跳才恢复得几近如常。
看着远处的知府衙门,他面色黯然,只听他低声言语道:“向寻你说,若是你方才没有前去接我,而是我自己跑过来,我会不会死在半道上?”
向寻紧急收缰,慌张地转过身来看他。
只见他将头仰靠在车壁上,面上尽是自嘲色。
向寻担忧不已。
“继续走。”只听他又道,“快些过去。”
看他说这话时神色已然恢复成往日里的淡漠,向寻这才放下心,继续赶车往前。
此时的知府衙门前安安静静,并不像开堂审案之状。
待得向寻搀着向漠北下了马车,站在衙门大门前,才发现这官府大堂中并无人,静悄悄的,倒是这大门与仪门左右各立着一名带刀衙役。
向寻见着这些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差役不由想到前边在向家门前欲对向云珠拔刀的那些个人及所行之事,虽说看人不能以偏概全,但此刻他看着他们,多少有些嗤之以鼻。
向寻以手语快速地告诉了向漠北先前在向家发生的事情,虽然不知这知府衙门何以静悄悄的,但他能肯定小少夫人、小郡主、廖伯以及阿乌就在这知府衙门里,否则廖伯定会派人在此留下话给他。
向漠北看罢向寻比划,点了点头,抬脚便往衙门里走。
大门两侧的衙役当即将腰间佩刀往他面前一横,厉声喝道:“大胆!何人竟敢擅闯知府衙门!”
然他们话音才落,只听两声惨叫,本是牛气冲天的他们便已被向寻撂翻在地!连手中的佩刀都未来得及亮出!
向漠北目不斜视,连脚步都未顿上一顿,俨然不将他们这些个衙役当回事,面不改色地跨进了大门门槛。
仪门两侧衙役见状,大喝一声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握着刀向他们冲来。
气势瞧着不弱,却仍是如大门外那两人一般,向寻赤手空拳且未费上多少招式便将他们撂倒。
向漠北问也不问被撂倒在地哎哟叫疼的衙役一句,径自往大堂之后的二堂走去。
路上自有衙役阻拦,只是皆被向寻几招便压制了。
还未至二堂,便先听得那儿有颇大动静传来,向漠北当即加快脚步,向寻紧跟而上。
知府衙门二堂乃知府大人处理日常公务所在之地,而大堂则是知府开读诏书、接见官吏、举行重要仪式或是开堂办案之所,照前去向家拿人的差役所言,孟江南与向云珠是犯了事,被人告上衙门是以才会被知府派人捉拿,这般一来自是要在大堂公审,然眼下却为何大堂安静而二堂反而“热闹”?
大衍官府办案自来皆在大堂公开审理,从未有过在二堂设公堂之理,这“案子”其中猫腻,可想而知。
也正因为如此,向漠北才会更觉着急。
没有众目睽睽,那事情会衍变成何种势态,他想不到。
或是说,他不大敢想。
然而当他匆匆赶到二堂时,却被堂中一幕怔住了。
只见孟岩被向云珠揪着衣襟重重扔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知府汪齐成则是被人立而起的阿乌踩在太师椅上,面色又青又白,乌纱帽既歪又斜,好不狼狈的模样。
至于孟江南,也没有闲着,她不知从哪儿得的匕首,正双手紧握着那匕首指着惊慌失措的蒋氏,直将蒋氏逼得靠在圈椅里动也不敢动。
本是守在二堂外的衙役也全都被撂倒了,这会儿都还捂着自己的裆部躺在地上哎哟□□。
“你、你们简直胆大包天!”此刻只听汪齐成梗着脖子厉声道,“你们殴打朝廷官员,是、是死罪!是——”
“汪!”汪齐成的狠话还未说完,阿乌便朝他吠叫一声,吓得他赶紧噤声,面色更害怕也更狼狈一分。
“孬样!”向云珠嗤笑一声,“我们打你了吗?你不过是被我们阿乌踩了一踩而已就自己屁滚尿流了,干我们何事?我们打的是这些个无耻之徒而已。”
向云珠说着,在孟岩身上跺了两脚,鄙夷道:“什么玩意儿!自己不要脸竟还要反咬我们,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竟能买通你这狗官要治我们的罪。”
向云珠生生将孟岩踩昏过去后朝汪齐成走去,冷眼看他,“别以为你们把我小哥支开,只对付我和我小嫂嫂这两个女流之辈就能轻而易举?要是识不破你不敢将这事光明正大的在大堂开审的把戏,姑奶奶那些数不清的话本子岂不是白看了!?”
汪齐成和门外的向寻以及还没起上作用的老廖头:“……”
孟江南则是一脸认真地提醒向云珠道:“小满小姑,你重点可是错了?”
旁人:“……”
向云珠朝她呲牙一笑,道:“嘻,小嫂嫂,咱先不说这个啊。”
也正是这时,向云珠发现了门外的向漠北,惊到:“小哥你怎么来了?”
一直盯着蒋氏不让她乱动的孟江南乍一听到向云珠提及向漠北,当即也转头看向门外。
向漠北逆着光而站,她瞧不大清他的脸,但看他好端端地朝她走来,便知他安然无恙,一直为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惊喜不已。
心有愤恨与不甘的蒋氏趁她因向漠北分神之际,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匕首,照着她心窝子就要捅下去!
“小嫂嫂当心!”
“小少夫人小心!”
向云珠与老廖头惊慌地异口同声,她与向寻同时朝孟江南冲去!
可还是慢了一步!
眼见那锋利的匕首只差半寸就要刺进骇得失神的孟江南心口时,本与她还有半丈余之距的向漠北竟先冲到了她身前来!同时将她用力往后推开!
孟江南被他推得踉跄了两步。
蒋氏手中的匕首刺进了向漠北的胸膛!
所有人的心骇得都要从嗓子蹦出来!
“嘉安——!”回过神来的孟江南率先扑回他身侧!
只见向漠北心口处血污一片。
“小哥!”
“小少爷!”
“汪汪!”
所有人都围到了向漠北身旁来,阿乌亦扑了过来。
看着他心口处的那片血污,向来心大的向云珠慌得面无血色,甚至双腿一软,若非向寻眼疾手快搀住她,她根本站也站不住。
蒋氏没想到自己竟然伤错了人,此时睁大了眼,愣得完全反应不过来。
孟江南颤抖着双手去摸向漠北于胸前紧握住匕首的手。
他的手上鲜血淋漓。
“嘉……嘉安……”孟江南慌得哭了。
小姑说他的心脏不好,是不能受一丁点伤的。
可是现在……
孟江南滑过脸颊的泪如豆般大。
怎么办……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向漠北将他握着匕首的手从胸前移开。
连带着移开的,还有那把“扎”进他心口的匕首。
孟江南、向寻以及老廖头:“……”
向云珠大哭出声:“小哥你不想活了也不要自己拔匕首啊呜呜呜——!”
“……”向漠北以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脑袋,温声道,“我没事。”
向云珠的哭声戛然而止,盯向他心口。
孟江南也正后怕地盯着他的心窝子。
只见他心口衣襟虽染上血污,却不是来自他心头的血,而是他手上的。
他的衣襟没有破损,又何来伤口?
原是虚惊一场。
孟江南却觉是峰回路转的狂喜。
这一份有如失而复得般的惊喜让她心绪难抑,使得她当着众人面便拥住了向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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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门二堂里安静得银针落地可闻声。
向云珠、向寻以及老廖头目瞪口呆。
向漠北浑身僵直,腰背紧绷,一动不动。
孟江南不顾他衣襟上的血污,拥住他后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欢喜得嘴里直喃喃:“嘉安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只见向云珠用胳膊肘杵杵身旁的向寻,小声问道:“向寻,你看我小哥的脸是不是红了?”
堂中太过安静,即便她声音已然很低,孟江南却是听见了。
直至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松开了向漠北,正好瞧见向寻点点头,以致她耳根滚烫,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向漠北,而是着急地抬起他被匕首伤着的手来看。
“嘉安让我看看你的手。”孟江南双手托着向漠北的手,见他仍旧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不知他是因为她方才那一个忽然的拥抱使得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有匕首便将手紧握,只当他是疼得厉害才迟迟没有松手,看着他满手的血,心疼不已。
许是因为惊慌,她的手心冰凉,向漠北在她冰凉的手心里将手打开。
匕首锋利,哪怕他满手血淋淋,仍能清楚地看到他指腹、手心以及虎口上被割破的血口子,深可见指骨,尤其虎口上那道口子,足足有一寸深!
孟江南心疼得心尖颤抖时,双手也颤了一颤。
察觉到她心中愧疚,向漠北淡淡道:“皮外伤,无妨,待上了药便好。”
孟江南紧咬着下唇不说话,才止住泪的眼眶又发红。
向云珠此时伸手揪住跌坐在圈椅里的蒋氏,愤怒地另一手拿过向漠北接在手中的匕首,以其抵住了蒋氏的脖子,怒道:“你这毒妇竟然想取我小嫂嫂性命!”
蒋氏本以为自己错杀了人而惶然失神,这会儿被向云珠一揪一扯给带回了神,非但不害怕,反是满面狰狞,豁出去了似的尖声道:“对!我就是要杀了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小杂/种!我孟家养她那么多年,她非但不肯乖乖代替我的青桃嫁到赵家,竟还帮着你们这些外人对付我们孟家,她该死!”
“孟江南你知道你是谁吗!?”蒋氏盯着孟江南,一副恨不得将她吃了的恶毒模样,声音愈发高拔,“你就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不知羞耻!你就是个小野/种小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