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跟宋一凝逢场作戏地去看过电影也不曾跟丰南在除了江环以外的地方约过会。
更别说冷了为她添衣,饿了为她下厨这样的关心。
宋一凝说的没错,从前如此待丰南让她心灰意冷的人是他,为了所谓的目的弃她于不顾的人是他,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直到她走之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段程也才发现,自己已经牢牢地被那一段时光困住,没有了她的日子,他变的更加孤独。
好像有人剜走了他心头的肉,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却迟迟不见好。
无法自愈。
夜里,段程也重新踏上了前往宁东镇的路。
他蜷缩在黑暗里,雨里的风声和鸣声声入耳,喧闹了一夜。
第二天,保洁阿姨运送垃圾的时候,打开其中一个垃圾桶,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是不是有病,穿得气度不凡仪表堂堂,却在垃圾桶里过夜。
春雷始鸣,惊蛰将至。
万物苏醒。
第27章 . 相逢 她三年没有音讯,回来之后,却是……
何勉坐在那桌子上摇头晃脑地听着酒会上暖场的音乐, 旁边的林起苼踢踢他不正经翘着的二郎腿,“把你那浓重的夜店风收一收,也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何勉不以为意, “得了吧笙哥,咱哥俩又不是来谈生意的, 这手饰行业的交流会,我俩就是门外汉,没人注意咱,别忘了咱俩是干啥来了。”
林起苼看看手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 也哥怎么还不来,不过往常这种局他都不稀罕出席, 这次他不会不来了吧。”
何勉挑着小叉子吃着甜点,“别啊,他可不能不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他把沈小姐的位子和他的位置安排在一块,给主办方负责排位置的阿姨们揩了多少油。”
“这主办方是新成立的一家珠宝公司,创始人很年轻,为了打开市场想搭上也哥他的腕表生意, 特地请了也哥过来。一般来说呢,本来这种小虾米也哥是看也不看的。”
何勉:“只不过这创始人周先生的老一辈跟段老爷子有些交情, 段老爷子发话了, 也哥不会不来的。”
他鼓着腮帮子,嘴里嚼着蛋糕, “我是真的心疼也哥,你说这三年,他跟剃度出家了一样, 从前虽不跟我一样能左右互抱,但也还在女人这一块也能算上道,自从丰南走了以后,他除了找你以外,还找过别的女人没有?”
林起苼夺过他的小蛋糕,“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除了我以外没有找过别的女人……我是在怀疑我的性别还是在怀疑我的取向?你再这样当心我告你诽谤。”
“别,笙哥,你瞧我这嘴,我的意思呢就是,我现在才知道也哥竟然是个深情胚子,弟弟我不忍心看他这样每日沉沦,私心还是希望也哥能从过去失败的阴影走出来,我打听过了,沈家小姐,刚回国,未婚,没有男朋友,况且据说才貌双全,弟弟我虽然不能治也哥的情伤,但弟弟我至少会牵红线……”
林起苼拿着杯酒笑笑,“既然你知道他执迷不悟,你的红线怕是不够粗,绑不住他。”
“嘿,我用钢筋拉!看谁能给我折断了!”何勉做了个对半折的手势,煞有其事地说道。
“拉什么拉……”一声冷戾的声音打断何勉的话,林起苼抬头一看,段程也拉过他们身边的椅子坐下,手上还拿了一个印着他名字的座位牌,冷冷地丢在旁边的座位上。
何笠连忙拿起那座位牌,脸上是万分痛惜,“也哥,你怎么把座位牌拿过来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吗?想做沈家小姐旁边名门子弟、行业大鳄比比皆是……”
段程半靠在椅子靠背上,一直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手机,来应付这个聚会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才不想跟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何勉的“好心好意”在他看来就是自作主张。
行吧,何勉看着那个被段程也拿回来的桌牌,摇头叹气,又失败了。
宴会上的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周氏珠宝的创始人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刚回国,急需在国内积累人脉。
他左右逢源应付有道,本来打算一桌一桌端着个杯子来认识认识,只是一个人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他草草的就收了场。
只见他忙不迭地让人撤了宴会最中心一桌其中一个位子上的餐桌器皿,换上了他从欧洲带来了的小众典藏款黑金系列,那桌边的伴手花礼也从裸粉的玫瑰换成了刚刚从花圃里摘下来的向日葵,椅子垫上加了鹅绒内芯的蚕丝软枕。
一套动作下来,他的额头上都微微出了汗。
沈老师不是说不来的嘛,他原先只是把她的名牌放在那里做做样子,这会收到消息她真要来,骇的他立刻命人全数改变。
何勉在一旁拉着一个珠宝业的行内人,“兄弟,什么人这么大阵仗,让主办发竟然如此上心?”
今天来的人已经是非富即贵的了,那主办方可以在完全不顾及其他名流是否有意见的基础上,给这位“贵宾”如此多的特殊安排,可见这位“贵宾”是真的不一般。
被拉住的那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行业翘楚,但对行业内的八卦新闻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你不知道啊,沈家小姐今天要来。”
何勉点头,他知道啊,正是因为知道才拉着段程也来啊,可是沈家财力也不至于大到要让人如此卑躬屈膝的地步吧。
“这沈小姐啊,在国外的名声可是大的很,她的手稿,是千金难求,这么说吧,谁要是能求得她的设计稿,就等于毋庸置疑的拿下了下一季的爆款。”
“她本身靠她的才华就是活灵活现的摇钱树,更别说后面有沈家这么大个市场让她施展拳脚,更重要的是,啧啧——”
那行业人品着手里的香槟,话说到一般。
“别卖关子啊,你快说啊。”何勉催促道。
另一在听的人俯下身子,低着头跟他们说道,“那沈小姐从头到脚,姿色绰约,气质翩翩。”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何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逐渐喜笑颜开,可以啊,听上去跟也哥是绝配。
他转头看着“不争气”的段程也,正拿着手机玩游戏,对他们的谈话丝毫都不感兴趣。
段程也登陆着一个测试账号,在体验最新的游戏改版结果,头也不抬地置身其中,仿佛这个世界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算准了,还有三个技能的释放,对面,必死无疑。
“没关系。”一个声音清楚地传到他混沌的世界观里。
段程也的手指头颤了颤,释放技能的方向失了准头,技能落空。
那个声音——太过熟悉。
他多少次梦里翻来覆去寻找的,就是这个声音,宛如清泉伶仃,宛如空谷莺啼。
他抬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服务员细心地帮她擦拭着裙子上的微微果渍,她微微低着头,浅笑着说,没关系。
她半提着裙子从他身边走过,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的头发被一条黑白波点的丝巾半挽起来,露出天鹅般高洁曼妙的脖颈,大半个美背露在阳光下,冷白色的肤色有细微的闪光感。
段程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一拍赶着一拍,他真怕自己紧张的会忘了呼吸,漏了心跳。
一千多个日夜的想念,在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如洪水泄闸一样从他身体里爆发出来,在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冲上前去。
问问她去哪里了,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他挪不开眼睛,手机里传来他游戏失败的声音。
他的精算万算,都算了个空。
段程也顺着她的身影看着她坐下,从他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额头上厚重的刘海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小半个额头藏在她带着的那半顶法式古典帽下,帽檐上薄薄的细纱给她清冷的五官增添了几分媚感。
少一分则寡淡,多一份则冗余。
那量身裁制的黑色纱裙将她完美的身形展现的淋漓尽致,高瘦的身形配着流畅线条的直角肩,坐在人群中完全就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段程也目光落在她洁白锁骨上那个黑色的玫瑰,那玫瑰逼真妖娆,仿佛在对他下蛊,诱惑他用生命来交换得到她一夜温存。
他不曾见过这个纹身,她躺在他怀里的时候,肩头锁骨上干干净净。
他听别人叫她,“沈小姐。”
段程也心中似有一把越烧越旺的火,烧的他肝胆俱裂。
她三年没有音讯,回来之后,却是什么沈小姐。
“这就是名震前南城的时尚投资人沈家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从前只听说才华过人,如今一见,一颦一笑竟让人挪不开眼,长的就跟画里的人一样。”
“我都想去问问沈小姐接不接代言,突然就觉得我找个那些个什么明星,跟我的品牌气质完全不搭……”
“说笑了,你给的那点代言费,都不知道够不够买她今天穿的那身衣服。”
何勉小心翼翼地低着头跟一旁起林起苼说话,“笙哥,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我怎么觉得,这沈家小姐,我见过……”
林起苼在那头心里也打起了嘀咕,“不满你说,我第一次同意了你的意见。”
“这……笙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长的这么像,那我这个红线,我还牵不牵,也哥……”何勉转过身子跟段程也说话,旁边默不作声玩手机的人却不见了。
“奇怪,刚刚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第28章 . 相逢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丰南……
丰南沾了一点除渍液把裙子上的污渍揩去, 刚刚不好意思让那个服务生半蹲在那里擦太久,她又受不了这有些显眼的污渍,遂进了洗手间想要再清理一下。
等到基本看不出了, 她才对着全身镜,理了理额间的发丝, 拿出一只雾面的丝绒车厘子红,细细地对着镜子描绘着。
她满意地抿了抿嘴,出了洗手间,却在拐角处, 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胳膊挽住, 一个没稳住,跌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这人身上带着很淡的男士松木香水的味道, 那香味像是尘封了很久的记忆在时光的洗涤和过滤中剩下的迷人醉意,笼罩着她的周围。
丰南抬眼,他靠的很近,抱的很紧。
他的下颌线抵着她的鼻子,一下一下轻轻的触碰在召唤她身上的细胞,那种不由自主地吸引像是一种诡异又纠缠的宿命论。
他温热的呼吸缠绕在她的耳边,他用力抱着她, 半沙哑的声音像是从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的喉间发出。
他说,“南南……你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你可不可……”
段程也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沙哑, 仿佛下一秒, 怀里的人又会消失,他又只能对着那些记忆, 独自枯萎。
丰南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微微皱着眉头,试图用手推开他, “那个,不好意思……”
她的话语因为呼吸不畅显得有些闷重,段程也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微微松开了她。
丰南得了喘息的空间,向前推开他,自己微微退后几步,“不好意思先生,请问你是哪位?”
她离他半步之遥,这才重新看全了他。
三年过去了,段程也似乎是瘦了点,身形倒依旧保持的很好,她以为按照他这种纵情酒色的玩法,估计都能成一个秃头胖子。
想必是上天垂爱,好看的人连老的也比别人慢。
快三十的男人,倒是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少了几分乖张和猖狂。
既然要回前南城了,她也不是没想过会遇到他,既然她敢回,就没有再怕遇到他。
三年都过去了,即使以前再爱,如今也已完全消失殆尽,他也支配得上一句,“你是谁?”
丰南回来之后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说什么假装失忆十来年。
倒是装失忆这种伎俩,她觉得可用,无形之中帮她解除了很多烦恼。
就比如在这一个世纪尴尬的重新见面的场合上,装失忆就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她问他,他是哪位?
段程也看着她眸子里满满的疑惑,拒绝的往后一退,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好似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他本想伸出去重新抱住她的手,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好像满腔的思念和满腹的衷肠,一时间没有了宣泄的口子。
“我是谁?丰南你说我是谁?你怎么可能会不记得我是谁?”段程也不可置信,他欲上前一步揽过她。
丰南忙不迭的后退,脸上有微微慌张的神色,她的身体语言一直就很抗拒,“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丰南,我姓沈,沈南。”
她如今微微抗拒的姿态和完全不认识他的陌生让他没有一点安全感,他直接就想把人扛回家,管她是什么南。
丰南抱歉一笑,解释道“三年前受了点伤害,或许太难过了,脑子自动不记得了,你瞧,这,还有到口子呢。”
丰南指指自己的锁骨。
段程也这才发现,她锁骨上那个玫瑰纹身下面,仔细看有一道细长的口子,像是伤的很深。
三年前受的伤害?
段程也有些自责地看着那道伤口,是因为自己吗?是他让她受伤的吗?
他是有多让人失望啊,才让她连记都不愿意记的她。
“南……”段程也试图上前解释,但眼前的人却微微向后退避开了他正欲前伸的手。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主宴上周先生还在等我。”丰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程也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她说,他想跟她说他很想她,他想跟她说对不起,他甚至想跟她说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