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夜怪冷清的,一阵风吹过来,他差点没打个寒颤,自是如此,他也绕着周围的林子走了一圈。
实在是在那个帐篷里睡不着。
段程也走着走着,就听到侧身处传来水声,他循着水源往前走,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的入口有一棵高大的榕树,那榕树上垂下的藤蔓高低错落地缠绕着,像是守护在仙境入口的古老智者。
段程也往树林里走了几步,就被眼前这副场景惊呆了。
陌生的环境没有让丰南觉得有些难以入睡,她靠在那算不上软和的枕头上听着外面的夜虫鸣叫,很快就进入梦乡。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外面有人在敲小石头,继而又传来模仿山间虫鸣的声音,然后那个声音又变成了人低低的嗓音。
丰南坐了起来,打开帐篷,嘴里嘟囔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段程也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根根分明的眉毛半条往上挑,那仰月唇微微向上,脸上带点神秘,“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丰南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拉着半跑着来到不远的一片空地。
段程也突然停了下来,高大的身形挡在她前面,那月色透过半边树叶缝隙中落下来,滤的带着他的眼神也柔柔的。
“你闭上眼。”
丰南属于睡到一半还未睡醒,她的脑子不太反应的过来。
段程也见眼前这人目光有些呆滞,思绪像是飘到了远方的样子有些着急,他索性走到她的身后,用手挡住她的眼。
丰南的世界里突然失去了亮光,出现的是段程也手心上的红痣。
只听见他微微带点兴奋的语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他说,“准备好了吗?”
“3——2——1……”
丰南的眼前又重现亮光。
刹那间,她看到眼前的林子里,全是星星点点的璀璨,那些星火有时顺风而起,有时淹没在树影里,
整个林子里是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在已入冬的时光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温暖之地,他们交互相舞,像是梦幻的童话。
那些光落在她周围的景物中,她置于这一片如流星陨落的光影下,怔怔的挪不开眼。
她的头发简单地披着,脸上半点妆都没有带,眼里的星河倒映着森林里的美。
段程也站在她身后,不忍心上前一步破坏这样一幅美好的风景。
你看她站在那里,就是光芒万丈,她配得上这个世界最稀缺的东西。
第52章 . 吃醋 给他人做嫁衣
丰南站在那里, 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在这样的季节里,看到这片山林里到处飞扬的萤火虫,就像是闯入了仙境中的灯海, 那些微弱的光聚在一起,却是宛若银河的星海。
段程也站在她身后, 这样美丽的景色,他只想跟她两个人一起独赏。
刚想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边,眼前的姑娘却恍恍惚惚地跑开。
“唉, 怎么了?”段程也一摸后脑勺大步赶上她, 却听得她跑到营地对着戚自凡的帐篷一顿捣鼓。
“师傅师傅,你快起来, 我看到萤火虫了,快把相机拿出来。”
“萤火虫吗?真的假的?”戚自凡一掀帐篷。
“真的真的,我带你去。”丰南几乎是蹦跶着说的。
戚自凡闻声跟着丰南一起过来,路上遇到了正掉头回来的段程也。
戚自凡礼貌地打招呼:“段先生,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段程也一插兜,随意地指了指头顶, “就……看月亮呗。”
“月亮?”戚自凡顺着他的手看去,“今晚云层密布, 月亮怕是看了个寂寞吧?”
段程也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一下唇, 就看了个寂寞怎么着?
你管的着吗?
丰南看上去终于是睡醒过来了,她像个知道大秘密的孩子一样一脸欣喜地跟段程也分享, “我找到萤火虫了,冬天里的萤火虫!”
段程也:……
你确定是你找到的吗?
段程也插着个兜站在树下,语气里带点不耐, “小孩子才看萤火虫,我才不去,我困了,睡觉去。”
“走,师傅,我们自己去。”丰南倒也不恼,她开心地抓着戚自凡的袖子,在前面带着路。
等丰南走后,段程也脸上那副瞧不上的脸色就变了,他用登山靴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那脚下石头,嘴里碎碎叨叨的“就知道拉别人去看,明明是我发现的。”
丰南拉着戚自凡拍了好多照片之后,两人才满意的回了营地。
外面变得越来越安静,丰南折腾了小半夜,睡的很熟。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被自己的手机闹钟叫醒。
她看着那个闹钟,猛然想起来,教练说在这座山头露营能看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她抓过喧闹的手机,才发现群里面教练早就发了消息。
山雾浓重,今天是见不到日出了,大家可以在帐篷里再休息休息。
她拉开帐篷的防风拉链,探出半个身子,果然外面是浓重的山雾,天都还未完全亮起来,看样子今天是看不到日出了。
一阵凉风吹过,丰南裹紧了大衣,正欲往帐篷里钻想要睡下,却看到浓雾里有人隐隐绰绰的人在那里。
丰南走过去才发现,那个人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坐在一块山礁岩石上,一条腿一晃一晃地垂着搭在石头一旁,交叉抱着两只手,目视前方,鼻子被冻的微微发红。
“段程也,你在这干嘛?”
段程也见来人是丰南,把交叉的两只手放下来,随意往旁边一置,抬头向丰南努努下巴:“看日出呗,还能干啥。”
“是吗?”丰南走到他旁边,惦着脚尖朝他目光所在之处看去,除了浓密的大雾以外,什么都没有看见。
“哪有日出,这么大的雾。”
“那可说不定,万一有了呢。”段程也又抱起了双手,看着远方。
丰南看了一圈,除了白色的浓雾以外什么都没有,她打了个哈欠。
“那您看吧,我再去睡会。”
说吧,又钻进了帐篷里。
段程也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又把天聊死了?
他扭头又盯着那半边天。
到底还能不能出太阳了。
丰南躺下没多久,迷迷糊糊地就被帐篷外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吵醒。
她皱着眉头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刚要发火,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云层翻腾,浓雾散去。
那金色的光芒穿过山河谷海,从遥远的东方普射万物。
彩云追日,惊鸿开阔。
段程也站在那道光下,他侧着个身子,手上把玩着根从地上捡的斜斜的树干,朝她得意道。
“怎么样,我说我能等到太阳吧。”
丰南站在他原本坐着的石头旁边,山中起伏的山脊和沟壑在阳光下显的特别清楚,她望着慢慢升起的太阳,在脑海中临摹着阳光的形状。
“你怎么知道一定能看到日出?”丰南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段程也抽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转了个身子,掸了掸袖口。
“我神机妙算。”
他只是给她留了个背影,不太好意思说他为了不错过陪她看日出,很早就等着了。
总归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是不是,总算也是让他等到了。
一道光照醒了万物,俱乐部里的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简单的梳洗之后,一行人就下山了。
丰南听方盖说这个俱乐部有多专业多有趣,如今来看,完全是她带了“目的不纯”的有色眼镜万级美颜之后得出来的评价。
找块山头搭个营,随便凑合吃点干粮的“野外生存”真的“专业”到家了。
如果不是昨天的萤火虫和今天的日出尚且能让她微微感觉这趟没有白跑以外,其他的真的水到家了。
正当她下山等方盖会和的时候准备好好说她一顿,却看见方盖跟林起笙都在一起。
她撅着个嘴在一旁嘀嘀咕咕的,林起笙性子冷,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她的话茬。
方盖这个死女人脸上完全是她这种铁娘子不应该有的娇羞模样啊!
丰南当下就心神领会,得,她一晚上无聊没白挨。
总归闺蜜发展顺利不是。
何勉跟在林起笙和方盖后面,脸上的怨气比含恨而终的痴情女子还可怕。
他是倒了几辈子霉,跟方盖和林起笙一辆车,吃了他们一天一夜的狗粮啊!
他衰丧着个脸跟在后头当隐形人。
一抬眼却看到了对面走过来的段程也。
丰南和戚自凡并排走在前头,段程也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何勉看着这三个人的站姿十分眼熟。
他顿时觉得他和也哥的地位是一样的,同样当了一天一夜的电灯泡,这会他们两个一定特别有话题好聊。
他小跑步过去,正要喊人。
段程也却似乎看出来他要说什么,他把眉眼一垂,阴拢着个脸:“闭嘴。”
第53章 . 腐朽 怎么有的人如蝼蚁,有的人住高楼……
方盖下山后, 住在丰南家住了几天,芳心荡漾的缠着丰南重复了好几次她在山顶和林起笙的甜蜜邂逅。
大到她假装扭伤脚林起笙背着她,小到她在路上遇到个小蚂蚁都要故作害怕地缩在他的身后, 要有多作就有多作。
送走了这个作精之后,丰南去了林巧那边上了最后一趟课。
丰南要开始筹办自己在前南城的第一场画展拍卖会, 往后也没有时间过去了,林巧也找好了全职老师,丰南这次去,顺便也去道个别。
小王在前面开车, 她坐在后座椅上, 眸子里倒影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除夕将至,这个城市的外来者像是一群巨大的候鸟, 搭着春运的气流回到天南海北。
他们神色匆忙,眼里怀着对故乡的憧憬和怀念,背上的行囊里装满了对家人的思念。
丰南让小王把车子停在林巧培训室的门口,她刚下车,就看到路城拿着一个大大的箱子,站在培训室的门口,跟丰南打着招呼, “南南姐,我回宁东镇了。”
丰南反应过来, 小城跟那些返乡的人一样, 也是要走的候鸟。
她笑了笑,“这就回去了?”
“嗯, 林巧姐说假期就要来了,画室也会休息一段时间,这不, 新年就要到了,南南姐。”
“是啊,新年就要到了,小城,今年除夕,一定要给自己煮一碗饺子哦。”
丰南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像是打破人心头平静湖面的一朵小浪花。
路城站在那画室的路标下,想起以前的画面。
丰南穿着个红色的丝绒棉袄,像是从年历画上走下来的新年娃娃,捧着一大碗饺子,敲开他低低的的室内窗,带来新的一年的希望。
他躲在他黑暗的小房间里,看着外面新年漫天璀璨的烟火齐鸣,看着万家灯火如海,一口一口地把饺子咽下去。
那饺子的味道,他毕生都不会忘。
路城突然放开手中的行李箱,一把拥过丰南把她置于怀中。
丰南楞了楞,感觉到眼前的人把头埋在她的围巾里,那带点鼻音的轻咳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起伏。
她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小城?”
埋在她围巾里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带点沙哑,“我想跟你生活在一起,南南姐,一直生活在一起。”
丰南一时间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她楞了一会,继而消化了这种无措。
也是,小城家里都没有人了,让他回宁东镇,他能去哪呢。
她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当然可以啊,你搬来前南城,住到沈家,我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有奶奶,有爸爸,有我,好吗?”
“我们生活在一起,就跟亲姐弟一样,你觉得好吗?”
丰南轻轻的半哄着这个在她肩头情绪有些失控的男生。
许久,他整理好情绪后,用手抹了抹有些红肿的眼框。
他转过身,“我走了。”
走的潇洒,一步都没有犹豫。
好像刚刚那个难过的人,不是他。
“路城。”丰南在身后叫他,“你真的不留下来吗?”
“不了。”路城没转过头,也没停下脚下的步子,只是让风把自己的声音带过来。
他要的留下来,从来都不是这样的留下来。
他要的身份,从来也不是这样的身份。
他莫名其妙而来的情绪,从来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情绪。
那些他也说不清理不清的情愫,就任由它在肚子里发酵和死亡吧。
路城搭上回宁东镇的大巴。
大巴车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堆满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车子晃晃悠悠载着一车人的吵闹和多样的情绪又回到了那个被时光遗忘的地方。
路城到宁东镇的时候,天气都暗下来了。
宁东镇的年味很重,巷子口卖对联横幅灯笼的店铺生意红火地比过对面的发廊。
那发廊里刚出来一个高颧骨的女人,推了推自己刚刚烫好的小卷发,隔壁店铺卖丧葬品的大妈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打趣道,“哟,智智,你新做的这发型不错啊。”
王旗智从大妈盘子里捎过一把瓜子,指头里夹了颗送进嘴里,果仁入口,果壳被她随意地啐在地上,“这不过年了吗田婶,新年新气象。”
她把自己的那个“LV”包拽了拽挪到前面,挺着胸膛往前大步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再拿一把瓜子。
王旗智哼着个小曲踩在夜幕里的地板上,刚转个身子出了巷子口,就看到巷子口披头散发的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过来。
“晦气。”她把手里没吃完的瓜子丢在地上,转身欲走。